<p class="ql-block">一家人沿著磚石小路緩緩走近燈塔時(shí),海風(fēng)撲滅而來,帶著些許涼意。白色的塔身靜靜矗立在高地之上,黑頂圓帽似的塔頂指向陰沉的天空。幾片云低低地壓著山脊,仿佛時(shí)間也在這片靜謐中慢了下來。我站在小路中央,身后是成片的綠植,前方是那座1874年便守望于此的燈塔——Manukau Heads,像一位沉默的老友,等我多年。</p> <p class="ql-block">先生走到欄桿邊,我停下腳步。遠(yuǎn)處山丘起伏,田野一路鋪展到天邊,藍(lán)與綠在視線盡頭交融。我即興拍攝照片一張,想留住這一刻的平靜。這里沒有喧囂,只有風(fēng)掠過草尖的輕響,和遠(yuǎn)處海浪隱約的回音。原來有些風(fēng)景,不是用來驚嘆的,是用來呼吸的。</p> <p class="ql-block">換了個方向,海面豁然展開。山脈在云影下若隱若現(xiàn),像一幅未完成的水墨畫。我扶著白色欄桿,忍不住笑了。這笑容不是因?yàn)槭裁刺貏e的事,只是被眼前的遼闊輕輕托起,仿佛心也隨著海風(fēng)飄遠(yuǎn)了一程。再來一張照片。原來快樂有時(shí)很簡單——站在這里,知道世界還如此完整。</p> <p class="ql-block">平臺上孫女,穿著粉色的連衣裙,裙擺上有細(xì)小的白花圖案。她扶著木欄,仰頭望著天,像是在等雨落下,又像是在等云開出一朵花。她的靴子踩在木板上,發(fā)出輕微的咯吱聲。我悄悄退后幾步,不想驚擾這份屬于孩子的寧靜。這燈塔見過多少人來去,但每一次,總有人能把它看成第一次的模樣。</p> <p class="ql-block">她又出現(xiàn)在燈塔的平臺上,笑容依舊。云層厚厚地堆在天邊,可她眼里卻像藏著光。或許孩子天生就懂得,陰天不是結(jié)束,而是另一種開始。她站在那里,像一個小小的見證者——見證風(fēng)如何吹過海岬,見證燈塔如何在無人注視時(shí)依然亮著。</p> <p class="ql-block">再次經(jīng)過燈塔時(shí),先生站在碎石地上,雙手插在黑色外套口袋里,目光投向遠(yuǎn)方海面。他沒有說話,也不需要說話。那一刻,我忽然明白,有些人來這里,不是為了看燈塔,而是為了在它的影子里,看清自己。</p> <p class="ql-block">海灣靜靜躺著,像被世界遺忘的一角。左側(cè)的小島孤零零地浮在水面上,山影倒映在波光里,微微晃動。天空雖陰,海卻不躁。我蹲下身,指尖輕觸木平臺的紋理,仿佛能感受到百年前守塔人走過的腳步。這座燈塔曾為多少船只引航?又為多少迷途的心照亮過歸途?</p> <p class="ql-block">解說牌立在陽光偶爾穿過的樹影間,講述著燈塔的前世今生:1874年初建,1944年重建,2006年依原樣復(fù)原。它不只是石頭與鋼鐵的堆砌,更是一段被反復(fù)擦拭的記憶。我掃了二維碼,聽見一段老守塔人的錄音,聲音沙啞卻堅(jiān)定:“燈一亮,船就知道,陸地還在?!?lt;/p> <p class="ql-block">另一塊藍(lán)底白字的牌子詳細(xì)寫著燈塔的重建歷程,從西海岸到今日的位置,它像一位旅人,輾轉(zhuǎn)歸來,仍保持著最初的模樣。我讀著那些年份,忽然覺得,有些堅(jiān)持不是固執(zhí),而是對時(shí)間的溫柔抵抗。</p> <p class="ql-block">關(guān)于昔日定居點(diǎn)的解說牌上,黑白照片里的房屋依山而建,電報(bào)線橫穿山坡。那時(shí),這里不只是燈塔,還是通信的節(jié)點(diǎn),是人與外界相連的紐帶。我想象著當(dāng)年的郵差冒雨送信,守塔人家的孩子在林間奔跑——生活雖簡,卻有溫度。</p> <p class="ql-block">“Flourishing Flora”——繁茂的植被。牌子上的地圖標(biāo)記著森林類型,從洪泛平原到雨林,從蕨類到濕地。Cook船長1769年看到的海岬,或許正是這般綠意洶涌。而今天,這片土地仍保留著百年前的呼吸。我低頭看腳邊的草葉,忽然覺得,我們不是來參觀自然的,而是偶然闖入了一場漫長的生長。</p> <p class="ql-block">入口處的歡迎牌寫著“Haere mai - Welcome to Manukau Heads Lighthouse”,毛利語與英語并列,像一道溫柔的邀請。牌子被綠植環(huán)繞,仿佛從土地里自然生長出來。我深吸一口氣,知道這一趟,不只是來看一座燈塔,而是來聽風(fēng)、看云、感受時(shí)間如何在石頭與海之間,留下它的痕跡。</p>
<p class="ql-block">離開時(shí),天仍未放晴,可心里卻亮著一盞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