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路過舊地，心中泛起漣漪，那段時光的情景再現(xiàn)，似乎恍如隔世，又仿佛依舊清晰如昨。</p><p class="ql-block"> ——題記</p> <p class="ql-block">“宗祠要擴建，你回來看看吧?！彪娫捘穷^是炳南叔公的聲音。掛了電話，窗外的車水馬龍忽然變得模糊，那些關于故鄉(xiāng)的記憶，如同被風吹起的蒲公英，紛紛揚揚灑落在心頭。我沒有絲毫猶豫，駕車踏上了歸鄉(xiāng)之路。</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車子駛進熟悉的村落，空氣中彌漫著泥土與草木的清香，比城市里的尾氣多了幾分親切。宗祠擴建的工地上一派熱鬧景象，可我看著眼前忙碌的人群，卻發(fā)現(xiàn)自己什么忙也幫不上——多年沒參與體力勞動，早已沒了干體力活的力氣。“要不你去太源中學走走？吃飯時我叫你?！笔骞袷强创┝宋业木狡?，笑著提議。我心中一動，太源中學！這個承載了我少年時光與青春歲月的地方，像一顆深埋心底的種子，終于要在今日破土而出。</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沿著鄉(xiāng)間小路徒步前行，不過幾百米的路程，我卻走得格外緩慢。不遠處的稻田泛著翠綠的波光，幾只白鷺悠閑地在田埂上踱步，偶爾展翅掠過水面，留下一圈圈漣漪。記憶中的這條路似乎更長些，上初中時的我總背著沉甸甸的書包，和伙伴們一路打打鬧鬧，清脆的笑聲能驚飛滿樹的麻雀。那時覺得這段路漫長又有趣，如今再走，才發(fā)覺時光早已將距離縮短，只留下滿心的悵惘。</p> <p class="ql-block">終于，太源中學的校門出現(xiàn)在眼前。與記憶中不同的是：原先沒有圍墻和校門，如今已筑起了高高的圍墻，校門的門楣上“太源中學”四個字雖然小氣了些，但在陽光照射下顯得熠熠生輝。在兩旁青林翠竹掩映下，這里似乎更像是一座山莊。站在門口，遲遲不敢邁步，仿佛眼前不是一所學校，而是一道通往過去的時光之門。深吸一口氣，我緩緩走進校園，腳下的水泥地平整光滑，與記憶中坑坑洼洼的泥土路形成鮮明對比。</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這里是我年少讀書的地方，也是我工作了十三年的地方。少年時代的點滴往事，如同電影畫面般在腦海中一一浮現(xiàn)。春天，校園后的小山坡上開滿了不知名的野花。晚飯后，我們偷偷爬上高大的杉樹，只為揀幾顆白鷺蛋。手里捧著溫熱的蛋，心里滿是竊喜，仿佛得到了世間最珍貴的東西。對白鷺蛋過敏的同學，吃了蒸熟的蛋，滿身發(fā)瘋包，只好去醫(yī)院打針。夏日的午后，陽光毒辣，和寺壩上的河水卻清涼宜人。放學后，我們便直奔河邊，脫下衣服一頭扎進水里。嬉笑聲、打鬧聲在河面上彌漫開來。秋日里，我們在校園周圍的某一空地，把家里帶來的幾顆紅薯，用枯枝生起火來烤著吃。紅薯被烤得外皮焦黑，剝開后香氣撲鼻，那是至今都無法復制的美味。冬日里，一場大雪過后，操場變成了白色的樂園，我們打雪仗、堆雪人，凍得手通紅卻渾然不覺，只覺得快樂無窮。</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最難忘的，是進校路上那幾棵大樟樹和大楓樹。每到夏天，樹上便爬滿了一種長著兩根長長的帶齒觸角的昆蟲。黃顏色的，我們叫它“黃牛角”；黑顏色的，便叫“水牛角”。調皮的男同學總愛把它們抓來，偷偷帶到教室里，趁前面認真看書的女生不注意，猛地扔到她們背上。女生被突然掛在身上的蟲子嚇得尖叫起來，聲音清脆又帶著幾分恐懼，惹得后面的男同學哄堂大笑起來。那時的我們，不懂什么是溫柔，只覺得這樣的惡作劇有趣又刺激。如今回想起來，卻忍不住嘴角上揚，為那時的天真與純粹會心一笑。</p> <p class="ql-block">后來，我回到太源中學任教，這一教便是十三年。那時的條件極為艱苦，學校里只有幾間破舊的磚瓦房，教室里的桌椅參差不齊，冬天漏風，夏天悶熱。但艱苦的環(huán)境并沒有磨滅我們的熱情，反而讓大家的心貼得更近。學校里的六、七個男教師是單身漢，成了家的，也極少回家。我們在校吃住，閑暇時間比較多。工作之余，晚上湊在一起打打小牌，輸贏不大，圖的就是個熱鬧；白天沒課的時候，便在樹下擺上棋盤，楚河漢界，兵來將往，輸贏都笑得開懷；趕圩日的時候，大家會湊錢買些肉和菜，在食堂里簡單烹飪，喝點小酒，談天說地，其樂無窮。那時的快樂很簡單，一份簡單的飯菜，一場盡興的棋局，便能讓人忘卻所有的疲憊與煩惱。</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如今再次漫步校園，才真正體會到什么是人非物亦非。我沿著走廊慢慢走，看著墻上掛著的工作崗位牌，一個個名字掃過去，熟悉的面孔越來越少。當年和我一起共事的同事，如今只剩下四人，其余的要么調去了更好的學校，要么早已退休，在家安享晚年。記憶中的太源中學，雖然教師變動頻繁，但每年都有好幾百名學生，校園里總是充滿了歡聲笑語，二十多個教師忙得團團轉，卻也充實快樂。可如今，學校里只剩下幾十名學生，教師也只有十幾個人，大多都是陌生的面孔?？粗帐幨幍慕淌遥曳路疬€能聽到當年學生們朗朗的讀書聲，還能看到老師們忙碌的身影，可眼前的寂靜，卻將所有的回憶都拉回了現(xiàn)實。</p> <p class="ql-block">校園的模樣更是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當年那幾間破舊的磚瓦房，早已被五棟高大氣派的樓房取代。教學樓明亮寬敞，教室里配備了嶄新的桌椅和先進的教學設備；實驗樓里，各種實驗器材一應俱全；教師宿舍和學生宿舍干凈整潔，再也不用忍受漏風漏雨的日子；廚房寬敞明亮，飯菜的香氣能飄滿整個校園。校園里種滿了花樹，整齊的樹木排列成行，腳下的路都被水泥硬化，再也不見往日的泥濘。我站在校園中央，看著眼前的一切，竟有些恍惚，仿佛自己不是走進了一所學校，而是一處風景優(yōu)美的公園。</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可我總覺得少了些什么。我努力在記憶中搜尋，終于想起，是當年的泥濘與煙火氣。那時的校園，到處都是泥土路。尤其是下雨天，路面變得坑坑洼洼，一腳踩下去，泥水便會濺滿褲腳。一雙剛買的新鞋，穿不了半天，便沾滿了黃泥?？晌覀儏s毫不在意，在水龍頭下隨便洗洗。如今的校園干凈整潔，卻也少了幾分煙火氣，少了幾分記憶中的溫度。</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就在我失落之際，眼角的余光瞥見了兩棵熟悉的老樹。它們靜靜地矗立在校園的一角，樹干粗壯，直徑近兩尺，一個大人都合抱不過來。枝繁葉茂，濃郁的枝葉層層疊疊，在樹下形成了一個直徑二三十米寬的蔭蔽之地。我快步走過去，撫摸著粗糙的樹皮，心中涌起一股暖流。這兩棵樹已經生長了五十多年，見證了太源中學的變遷，也見證了我的青春歲月。當年，我們常常在樹下下棋、聊天。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下來，在地上形成斑駁的光影，那是我記憶中最溫暖的畫面。當年整個校園的大樹有一、二十棵，隨著校園建設，砍得只剩下這兩棵了，取而代之的是后栽的桂花樹、柏樹等。不過，這些樹也長得郁郁蔥蔥。畢竟，我離開太源中學已十八年了。</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內心還是極為惋惜，當年我們常在樹下下棋的那幾棵老樹，有四、五層樓高，可如今被一條嶄新的塑膠跑道所取代。紅藍相間的跑道在陽光下格外鮮艷，卻也讓我的心里泛起一陣酸楚。那些老樹，承載了我們太多的回憶，如今卻只能在記憶中找尋它們的身影?；蛟S，這就是時光的無奈，舊的事物總會被新的事物取代，可那些珍貴的回憶，卻永遠不會消失。</p> <p class="ql-block">我在校園里無目的地漫步，到處一片寂靜。因為是星期天，學生和老師都不在學校，只有一位看守的大叔在校園里消毒。我和大叔聊了幾句，他告訴我，現(xiàn)在學校的條件越來越好，可學生卻越來越少，很多家長都想讓孩子去城里讀書，覺得城里的教育更好。聽著大叔的話，我心中五味雜陳，既為學校辦學條的改善感到欣慰，又為校園的冷清感到惋惜。</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想在校園里找尋些什么，或許是當年的痕跡，或許是青春的記憶。可轉了一圈，卻發(fā)現(xiàn)什么也覓不著。那些熟悉的場景早已不在，那些親切的面孔也已遠去。我走到那兩棵老樹下，找了個石凳坐下，點燃一支煙，看著裊裊升起的煙霧，心中滿是感慨。時光匆匆，歲月如梭，曾經以為漫長的青春歲月，如今卻只剩下回憶。</p> <p class="ql-block">就在這時，手機響了，是炳南叔公打來的，催我去吃飯。我掐滅煙頭，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太源中學，轉身離開了校園。走在鄉(xiāng)間的小路上，風輕輕吹過，帶著草木的清香。我忽然想起一句話：“故鄉(xiāng)是用來懷念的，不是用來回去的?！?lt;/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人總是這樣，沒來的時候，總想著回來看看，看看曾經生活過的地方，找找當年的記憶?？烧娴膩砹耍瑓s發(fā)現(xiàn)一切都變了，再也找不到當年的感覺?；蛟S，不是我們變了，也不是故鄉(xiāng)變了，而是時光帶走了曾經的歲月，只留下滿心的留戀。</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太源中學的日子，就像一本泛黃的舊書，雖然已經不再翻閱，卻永遠珍藏在心底。那些天真爛漫的少年時光，那些熱血沸騰的青春歲月，那些簡單純粹的快樂，再也不會有了?？烧沁@些珍貴的回憶，構成了我們的人生，讓我們在往后的日子里，每當想起，心中都會涌起一股暖流。</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或許，這就是人生吧。我們總是在不斷地告別過去，迎接未來。可那些逝去的時光，那些難忘的回憶，卻永遠是我們心中最珍貴的寶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