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進(jìn)入董壽平紀(jì)念館,參觀董壽平大師書畫藝術(shù)展。2025年9月19日,祠秋意正濃,晉祠古木參天,紅葉如染。我踏著石板路步入董壽平紀(jì)念館,仿佛走進(jìn)了一段靜默而深邃的藝術(shù)時光。</p><p class="ql-block"> 館內(nèi)陳列著大師一生的筆墨精華,從黃山云海到松竹梅蘭,每一幅作品都像是一扇通往中國文人精神世界的門。董壽平先生以畫松竹著稱,筆下有風(fēng)骨,墨中有哲思,而今日所見,不只是藝術(shù)的呈現(xiàn),更是一種生命態(tài)度的流淌。</p><p class="ql-block"> 站在展廳中央,一幅題為《長城寫生圖》的照片靜靜懸掛,我凝視良久,仿佛看見那位戴墨鏡、著西裝的男子立于長城之巔,不是在寫生,而是在與歷史對話。他的背影不單屬于某一張照片,更像是董老筆下萬千意境中的一個化身——行走在山河之間,心寄筆墨之外。</p> <p class="ql-block"> 一尊浮雕靜靜佇立,刻畫的是一位執(zhí)筆凝神的文人。他低眉專注,似在運(yùn)筆于無形之紙,神情莊重而內(nèi)斂。這形象讓我恍然:藝術(shù)從來不是炫技,而是修心。</p> <p class="ql-block">“勁節(jié)”二字赫然入目,是一段關(guān)于竹的文化小記。竹者,虛心有節(jié),不懼霜雪,自古為君子之象。宋元以來,文同畫竹如寫詩,石濤筆下竹影婆娑,而董老畫竹,則更重氣韻與風(fēng)骨。他筆下的竹,不單是植物,更是人格的投射——挺拔而不張揚(yáng),繁茂而不雜亂。</p> <p class="ql-block">步入中廳,一幅水墨竹林撲面而來。竹竿或粗或細(xì),卻皆直指蒼穹;竹葉紛披,如雨如訴。左側(cè)題字遒勁,印章朱紅點睛,整幅畫面清雅而不失力量。站在這幅畫前,耳邊仿佛響起風(fēng)吹竹林的沙沙聲,那是自然的低語,也是文人內(nèi)心的回響。</p> <p class="ql-block">另一幅竹畫更為簡潔,幾竿瘦竹立于素紙之上,枝葉隨風(fēng)輕擺,右下角一方小印,如點睛之筆。沒有繁復(fù)的背景,沒有濃烈的色彩,卻讓人久久駐足。這正是董老的高明之處:以簡馭繁,以靜制動。畫中無風(fēng),而風(fēng)自起;紙上無聲,而聲自鳴。</p> <p class="ql-block">最令人心折的,是他筆下的松。文字介紹中寫道,董老畫松,常以大筆揮出主干,鐵骨錚錚,再雙管齊下勾勒松針,枝葉間充滿天地氣息。他所畫之松,不似園中盆景,倒像是從黃山絕壁上生長出來的魂魄。那幅《蒼松圖》懸于高處,松干虬曲,如龍盤虎踞,松針簇簇,似劍指蒼穹。題款“丁卯新春,董壽平”幾字沉穩(wěn)有力,與畫中松樹相映成趣。人們稱其為“壽平松”,不只是因他善畫,更是因那松中有他的精神。</p> <p class="ql-block">還有一幅古樹圖,枝干盤旋,葉疏影淡,背景以淡墨暈染,營造出深遠(yuǎn)的意境。樹老而不衰,枝枯而神存,仿佛歷經(jīng)風(fēng)霜卻依舊守望著這片土地。我不禁想起董老一生——生于1904年,歷經(jīng)晚清、民國、新中國,藝術(shù)之路跨越百年,卻始終未曾偏離內(nèi)心的尺度。</p> <p class="ql-block">梅花是董老筆下另一絕。一幅工筆紅梅,枝干曲折有力,花朵密而不亂,鮮艷的紅色在素紙上跳躍,如火焰燃于寒冬。那是一種不屈的生命力,也是一種高潔的宣言。梅開五瓣,象征五福,而在文人眼中,它更代表孤傲與堅守。</p> <p class="ql-block">董壽平自幼臨摹“二王”,取法米芾、王鐸,終成俊逸凝重之風(fēng),靠的正是這份沉靜。他作畫時平心靜氣,落筆成枝,畫松如鑄鐵,寫竹若聽風(fēng),每一筆都是歲月的沉淀。書法作品《世不從心法界出》靜靜懸掛,筆力雄渾,氣韻貫通。這七個字,像是董老一生的注腳——世事難遂人愿,但心可超然物外。藝術(shù),便是他通往“法界”的舟楫。</p> <p class="ql-block">另一幅墨梅則走極簡路線,淡雅色調(diào)中,一枝瘦梅斜出,花點疏落,卻意境深遠(yuǎn)。左側(cè)題字清秀,與畫面相得益彰。冬日的清冷與堅韌,在這一枝一花間悄然流露。這讓我想起他晚年所書:“無不從此法界出,無不還歸此法界?!比松缒?,終將歸于空白,但那一筆一劃的痕跡,早已刻入時光。</p> <p class="ql-block">《“無不”草書軸》尺幅宏大,釋文出自佛理,筆走龍蛇,氣勢磅礴。壬申春,八十九翁董壽平——那一年,他已近暮年,卻仍能揮毫如少年。草書最難控,而他卻在狂放中見法度,在飛動中見沉靜。背景的淡雅山水,與書法相映成趣,仿佛字中有山河,墨里藏乾坤。</p> <p class="ql-block">一首古詩以黑墨書于白宣,小字題款如細(xì)語低吟。詩的內(nèi)容已不重要,重要的是那筆墨的節(jié)奏,像呼吸,像心跳。書法之美,不在字義,而在字勢,在那一筆一劃間流露出的生命律動。</p> <p class="ql-block">行書作品筆力遒勁,墨色濃淡相宜,布局疏密有致??淳昧?,竟覺得字在紙上緩緩流動,如溪水繞石,如云卷云舒。董老的行草,向來以揮灑自如著稱,點畫之間,皆是修養(yǎng)。</p> <p class="ql-block">“高尋白云逸,秀奪五岳雄”,</p> <p class="ql-block"> 年輕時是豪情,年老后是淡然。行書飄逸,筆勢如風(fēng),字里行間仿佛能聽見北國山巒的回響?!皷|風(fēng)帶雨晚來急,野渡無人舟自橫”,這句詩被他揮灑得淋漓盡致,墨色濃淡之間,竟生出幾分蒼茫天地間的孤寂與自由。</p> <p class="ql-block">兩副對聯(lián)并列而掛:“和以春風(fēng)靜功”與“德如秋水味中味”。字跡工整,意蘊(yùn)深遠(yuǎn)。前者講修養(yǎng)之境,后者言品德之醇。書法之美,在于形,更在于意。董老寫對聯(lián),不只是裝飾,而是傳道。</p> <p class="ql-block">另一幅行書作品墨色溫潤,簽名與印章清晰可見。背景是淺色布紋,顯得古樸莊重。這樣的作品,不需多言,只一眼,便知出自大家之手。</p> <p class="ql-block">一段文字詳述其書法淵源:自幼臨帖,深得“二王”妙諦,又融米芾之灑脫、王鐸之雄健、傅山之奇崛,終成自家風(fēng)貌。他的行草,揮灑自如,點畫勻稱,行氣自然,耐人尋味。這不是炫技,而是幾十年如一日的修行。</p> <p class="ql-block">《貧交行》詩行草軸創(chuàng)作于1992年,癸酉年,他已九旬。詩中“揮手作云覆手雨,紛紛輕薄何須數(shù)”,道盡世態(tài)炎涼,而他的筆卻沉穩(wěn)如初。鮑叔牙那樣的知己或許已逝,但藝術(shù)本身,便是最長久的知音。</p> <p class="ql-block">“淡如·和似”行書聯(lián)作于20世紀(jì)30年代,彼時他正當(dāng)盛年,筆力已顯俊逸凝重之風(fēng)。淡如水,和似風(fēng),這不僅是書法的境界,也是做人的態(tài)度。</p> <p class="ql-block">《宋魏野〈清明〉詩》書于1988年,戊辰冬日,八十五翁。無花無酒過清明,興味蕭然似野僧——這詩句寫的是寂寞,而他的字卻透出一種從容。曉窗分與讀書燈,那一盞燈,照亮的不只是書頁,更是心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