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再平凡的人一輩子也有一件或幾件精彩的故事。在衡陽鄉(xiāng)下幾乎每一個村莊都依在彎彎的河道兩旁。我們村后的一條小河是兩村的分界線,河北是新河村、河南是華南村。我和清河哥就出生在華南村,他長我一歲,記得我五歲時,清河哥就教會了我游泳,我們的童年幾乎就是在河里戲水度過的。</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倆一起上學(xué),一起長大。后來我應(yīng)征入伍,成了首都的一名武警戰(zhàn)士。而清河哥因為初中沒畢業(yè),就留在家里務(wù)農(nóng)。成年后的他高大英俊,干農(nóng)活是一把好手。每年他家的小麥、大豆收成都很好。但他卻有個“毛病”,一見女孩就臉紅心跳,話也不會說,以至于到了二十七、八歲了還沒成家。這在我們鄉(xiāng)下小村落里幾乎成了家家戶戶飯桌上時不時提起的話題。</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隔壁趙大媽、王嬸都熱情地給他牽過幾次線,帶女孩過來相親。人家女孩到了,在客廳等著見面。本來提前說的好好的,他母親還給他準(zhǔn)備了一身相親的衣服。可是女孩一來他就掉鏈子,躲在里屋里不敢出來跟人家見面。這樣幾次三番的放了別人鴿子,群里的大媽們的熱心腸也冷了,只能搖頭嘆息:“清河這孩子太木了,跟女人沒緣分,注定打一輩子光棍了?!?lt;/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日子就這樣一年又一年的過去,同村的小伙伴們的孩子都到了上學(xué)年齡,大一點的孩子都上初中了。我呢!也在部隊提了干,在我滿三十歲時,也走進了婚姻的殿堂。而清河哥依舊光棍一個,每天除了在他幾畝地里轉(zhuǎn)來轉(zhuǎn)去,仍然沒有什么變化,話不多,一個人來一個人去。</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轉(zhuǎn)眼,到了2011年,41歲的他依然單身一人。那年秋收季節(jié),清河哥和往常一樣在河坡上的田埂上收黃豆。午后的陽光給田野抹上一層暖金色,他家的地里的黃豆豆莢飽滿,偶爾在風(fēng)中發(fā)出清脆的炸裂聲,空氣中彌漫著泥土和黃豆的清香味。他彎著腰,熟練地收割著黃豆,時不時用手背擦額頭上的漢珠。突然一陣撕心裂肺的哭喊聲打破了這片寧靜:“救命??!快救命啊!”</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他聽到喊叫聲,猛地直起身尋聲望去,聲音是從對岸傳來的。只見一個中年婦女癱倒在河岸邊,看向水中,大聲的呼救。在河的中心,一個人影正在水中劇烈地?fù)潋v,水花亂濺,眼看就要沒頂。在那一刻,沒有任何思考的余地,清河扔下手中的農(nóng)具,沿著田埂朝河邊狂奔。他踢飛了腳下的土塊,踩倒了低垂的豆枝,整個世界仿佛只剩下對岸的哭聲和河心那個掙扎的黑點。跑到河邊,他顧不上脫掉鞋子,一個猛子就扎進了河中。他奮力揮動手臂,朝著那個人影的方向拼命游去。</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秋天的河水已經(jīng)帶上了涼意,水流比想象中急多了,水中還夾帶著的水草。他終于靠近了那個撲騰的身影,看清那是一個女孩。那女孩已經(jīng)沒了力氣掙扎,正緩緩地往下沉。清河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另一只手托起她的下巴,讓她的頭露出水面,自己則奮力踩水,往對岸游。女孩雖然很瘦,但拖著她逆水而行,每一步都很艱難。他的呼吸越來越粗重,手臂也越來越酸麻,絲毫不敢放松,更不敢放棄。大概游了二十多分鐘他的腳尖總算觸到了岸邊的淤泥,他連抱帶拖,將女孩救上了岸。只見女孩已經(jīng)昏迷過去,她的臉色像一白紙一樣蒼白,嘴唇發(fā)紫。清河哥顧不得自己渾身濕透的衣服,打了幾個冷戰(zhàn),他和女孩母親按壓她的腹部。一下,兩下……女孩猛地咳出幾大口水,終于有了微弱的呼吸。村里其他人也聽到呼救聲,也趕了過來,有人拿來干衣服,有人叫來了村醫(yī)。</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事后清河哥才知道,女孩是對河新河村的,名叫小娟。和小娟談了快三年的男友背叛了她,她一時想不開,本想投河自盡,然而上天不想讓她就這么早結(jié)束生命,讓她碰到了他。</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轉(zhuǎn)眼一年過去了,到了2012年秋收的季節(jié),人們都在搶收黃豆,清河的生活似乎回到了正軌,他把這件事也拋到了腦后。</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一周后,清河正在房前晾曬黃豆,有母女倆人正在村頭打聽清河家地址,原來是小娟和她的母親特意過來登門道謝的。當(dāng)女孩和她母親站在他面前時,他的臉突然變得通紅,語無倫次地說“你……你們……咋來了?”他趕緊讓母女進屋,讓她們坐下,自己站在一旁手無處安放。小娟見到清河哥后,眼神清亮而堅定。她對著清河哥說:“我們已經(jīng)打聽了,聽說你還沒有結(jié)婚,是你救了我。如果你不嫌棄,我想嫁給你?!?lt;/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清河哥一聽頓時慌了,臉一直紅到了耳根,手更不知道該往哪放?!斑@……這怎么行……我大你十六歲呀……救你是本份,不能這樣委屈你……”</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小娟是鐵了心非他不嫁。她說:“經(jīng)歷了一次生死,我明白了什么樣的人才值得托付一生?!?lt;/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自從小娟認(rèn)定清河之后就常常來村里看望清河哥。有時送點自己親手做的點心,有時故意來河邊洗衣、洗菜,看看清河在不在對岸田里干活。清河這座沉默的冰山,終于被這縷溫暖而執(zhí)著的陽光漸漸融化。他打電話給我告訴了他和小娟的故事,我電話中說道:“不要辜負(fù)了一個女孩對你的芳心?!?lt;/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自那以后,他開始期待她的出現(xiàn),他倆也相互加了微信,當(dāng)收到她的微信說要過來時,他會提前泡好她愛喝的玫瑰茶,從門前的棗樹上摘下紅棗洗的干凈后擺好等她來。他的話變得越來越多了,有時還會結(jié)結(jié)巴巴地講個笑話逗她開心。村子里的人都笑著看在眼里,都打趣這小子走桃花運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通過半年的交往,雙方家長商量他們準(zhǔn)備結(jié)婚了。他們的婚禮辦得簡單卻熱鬧,全村老少都來慶祝。我也從北京趕回,做了他倆的證婚人。酒席上清河哥還是那個一說話就臉紅的新郎官,但他的笑容卻深深印在了新娘小娟的心里。</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又到一年秋收時,我完成重大安保任務(wù)后,帶著一家四口回老家衡陽看望父母,在河邊,我見到了清河哥和小娟嫂,他家地里的黃豆金黃飽滿。他倆一起在地里忙碌著。有時他會停下手中的活,看看身邊忙碌的妻子,這其間,有一個十二、三歲的小男孩,在地里竄來竄去,喊著:“爸爸、媽媽,我剛才看到了兩只漂亮的蝴蝶,它們應(yīng)該是一對兒,在空中飛舞,你追我趕,嬉鬧著,太可愛了,我好喜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