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鄉(xiāng)愁是老酒，歲月沉淀出綿長滋味。它藏在斑駁的老屋角落，封存在舊瓦壇深處，一啟封便涌出陳年的芬芳，醉了記憶，也醉了游子的心。</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在那凍掉下巴的惡寒日子里，沒有酒肉穿腸過的撫慰，卻有狗皮帽子暖頭，莜面山藥暖胃。身披一件油光可鑒的老綿羊皮襖，走在冰天雪地的硬梆梆的黃土高坡上，心里的感覺如腳下的黃土地般踏實。</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布衾多年冷似鐵，夢里不耐五更寒。夜幕降臨了，家暖全憑一盤柴火土盤炕。一床蓋過幾代人的[蓋窩]，硬是被肉身捂出點熱來，那是一家人真正抱團取暖的景象，貼身的棉腰子好脫難穿。那些貧寒的人家冬天也沒有一件像樣的棉衣，[提潦二衣]，[惡水潦爛]的套在身上，貼身仍穿著一件秋日的夾衣姑且擋著外面的寒風。</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在那一窮二白的歲月里，[饑荒]成了人們刻骨銘心的記憶，是清清白白的外欠?！按颉?、壘、摞、塌”饑荒是形象的前置動詞，是一種長久無能還嘗的無奈，是一種親情維系的脆弱，是幾代人還不完的恩情。</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style="text-align:right;">——題記</p> 混秧歌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老家有句俗話“有錢沒錢回家過年”，好懶日子都得過下去。正月里[混秧歌]可以走親戚或給娃們提上一媒。</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踢股子秧歌是家鄉(xiāng)的傳統(tǒng)雜耍。一對頭股，一對二股身穿將士服，口掛濃髯面涂紅黑戲曲臉譜，二目圓睜一路踢來打場。四人身后各有一個花姿招展的婦人舞著扇子陪侍左右旋轉(zhuǎn)著丑動著伺奉著不緊不慢跟將來。這八人中間又有一手執(zhí)銀毫長鞭者指揮若定，進退自如聽鑼鼓之音，不得有半點造次。[后八角]卻是些丑漢丑婆有執(zhí)大煙袋或糜黍條條和身掛饅頭的二磚頭覓蛋小子搞笑而已，暄染節(jié)日氣氛。</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嗨—嗨—，還攢上不回，邇不下誰嚦，慌慌回家哇！”女人們離她那個撲滾鍋的老漢很遠就喊牛似的吼開了，男人咧嘴笑笑也就相跟著回家去了。于她們來說這個[圪慫藍領(lǐng)]的“挨刀貨”卻是當家的，是她們心中的依靠，手心里的寶。如果有人當著她們的面叫老公什么的，她們會感覺比[禿斯怪子]（貓頭鷹）叫還難聽。</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這是一種心頭揮之不去的別樣的鄉(xiāng)愁，浸在醇厚濃烈的那碗高梁白里。</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鴟鸮，從戰(zhàn)神到報喪鳥，禿斯怪是其標準古音在方言中的流傳。</span></p> 犟種，梆榔頭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家里這二的，好像都不大聽話，人叫二梆郎。又有個五梆榔好騎墻，恰逢養(yǎng)公子的五大爺騎著公驢轉(zhuǎn)回了村。五梆榔看見了，忽歘起嘴唇上的膿帶，喊起來“嘚，駕—”！兩腿還一揚，丟了個土塊打在叫驢屁股上。驢受驚了馭著五閻王直往前竄，他回頭罵到“五梆榔你個夜壺圪蛋，…”五梆榔沒理他，仍騎在墻頭上訕訕笑著，一用氣將那紅嘴唇上的膿帶又收到了肚里。</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五梆榔前崩顱后巴子，腦袋是平行發(fā)展。成年后摸撈了個侉子倒也過得不錯，只是村猴子進城四七麻拎，他的四輪子和人家半掛叫勁，讓恁撞沒了，頭再也不梆榔了。</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朱家川兩岸的田野</span></p> ?是謂可涼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在段玉裁的《說文解字注》中，?者，饑虛也…實在是一種因饑餓而身體虛弱的狀態(tài)。</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這[可涼]便是上古“?”字的復古音孑遺在方言中的流傳。也可作[?渴]：“看那娃這兩天受了?渴了，吃喝不好嘴唇上盡是裂子…”</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這段時間哄孫子不讓喝酒，受了[?渴]了，倒也相安無事，不喝酒有不喝酒的好處，人也不惹了，牙也不疼了，事也不誤了，飯也能吃了…不吃飯不能，不喝酒可以”。</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光棍多會兒是受可涼的嚦，少吃沒喝[夾淺]（將就）著過…”。</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②[浮可涼涼的]，這又是一種說話虛情假意的表情，只賣嘴混個親近。</p> 拔錠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拔錠]，發(fā)入聲，及紡錘（棰）。常用一把長的木棒中間刻下一“八”字型木槽，釘一乍長的鐵勾勾，勾著手心是順出的一縷縷羊毛捻成毛繩再繞到拔錠上。有時，人們直接把吃飯筷子扎在一個二兩半重的土豆上就捻開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捻毛繩是在春夏秋冬一年四季的任何時候都能做的營生。這活不怕刮風下雨，不必冷寒受凍。只要人們忙完一切的家務和農(nóng)活勻可窩在家里邊嘮叨邊搓繩繩。羊毛往往從自家的羊身上薅下的，洗干凈涼干搞松軟便可操作上手，女人們捻男人們有空也捻幾坨線。羊毛繩可編織毛衣毛褲毛襪子，有腳氣病的人穿上這樣的毛襪子病不治自消失。</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飛旋的拔錠（die）將寧靜的日子轉(zhuǎn)成了日月的輪回。如今，拔錠早巳淹沒在歷史的塵埃里，承載鄉(xiāng)愁的這個小物件也很難尋覓，那些姐姐們的打毛衣針也早已不見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200年前，清朝有個語言學家叫錢大昕的提出，古人無舌上下音之分。專家認為從遠古的秦時明月漢時光里，巳有紡錘叫[拔錠]的古音了，能流傳至今已是一個奇跡，我覺得倒比今天普通話發(fā)出的這[紡錘]之音多了幾份遠古的回聲，讓我們也做了一回古人。</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所以說，表里山河的山西之晉語方言，是把黃河流域那段輝煌時光里的官話文化底蘊從遠古文明保留至今的集結(jié)地，活話石。</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五道廟</p> 五道廟與城隍廟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五道將軍</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冥府警察</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大行，是人去逝后亡魂到陰曹地府報道的遠行，與來世這幾十年的陽界告別，做了一回的親友要鄭重其事送行，怎么送？古人一咽氣，子孫就要赤腳八踏奔五道廟向五道將軍報告。似乎冥冥之中能領(lǐng)一道入道的通關(guān)文牒，有了這個陰界的身份證，亡人就會有鬼差護送到地府報道。祭奠頭一夜[叫魂]，又一次到五道廟祈禱一凡回家。如今，沒有五道廟的地方，親人閉了眼只能床前頭下“點回頭紙”，算是向五道將軍報道了。二日[擺齋]夜晚要[奠十典]，[刮靈]，三日早[起棺]都有隆重的儀式。</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五道廟的神祗實際就像今天街道的片兒警，路旁蓋了那么幾間藍白色相間的辦公室，五道廟也蓋在街口十字路上引導亡人入地府報道。只是片兒警管活人，五道神招呼亡人，也是一個義薄云天的神靈。</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五道神在天道，地獄道，人道，薜荔道（餓死鬼專道）和畜牲道上護送亡人上路，他也可向地府報告人間的不平事。至于讓亡人走哪條道，轉(zhuǎn)神轉(zhuǎn)人不是轉(zhuǎn)畜牲還得靠城隍廟這座“陰間衙門”決斷了，所以你還得到城隍廟打點一下那里的神靈，讓亡靈走向西方極樂世界。</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城隍廟也似乎縣級以上城市才有這大廟。城隍廟要比五道廟輝煌的多，神祗也是前朝在當?shù)赜新曂赂咄氐墓Τ即髮⒆吡颂斓赖纳耢`回來擔任的，當?shù)氐睦习傩找残欧?lt;/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舉念須檢點上有神明下有鬼，</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做事看報應遠在兒女近在身。</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做個好人心正身安魂夢穩(wěn)，</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行些善事天知地鑒鬼神欽！</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城市的陰間衙門</p> <p class="ql-block">不來也不能，從容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