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1</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她對我講，她喜歡王陽和白燕升那樣的男人，一邊說的時候，她的視線瞥向他。</p><p class="ql-block"> 他 ，是她的丈夫。</p><p class="ql-block">2</p><p class="ql-block"> 在我母親門前的集市上，有個油條攤。一年四季寒冬酷暑，這個油條攤逢集必來。</p><p class="ql-block">女人用漏勺攪動著沸騰的油鍋，油條像一群魚，在鍋里反卷著肚皮。</p><p class="ql-block">男人黝黑的面孔，好似一張被曬干的陳年老茶餅，肌理間帶著陽光烘焙后的粗糲感。卻又透著一股沉淀下來的沉穩(wěn)。他的雙手不停在揉面，搟面，切面。</p><p class="ql-block">油條放在筐子里打了一個滾的功夫，就被嘴饞的食客們擺上了餐桌。</p><p class="ql-block">3</p><p class="ql-block">油條被一根白色麻桿串起來。油條還有這樣的形象出現(xiàn)于世已實(shí)屬罕見。</p><p class="ql-block">你去超市里，或者去夜市，到處都能買得到油條這種吃食，但是，用麻桿串著的油條除了兒時，現(xiàn)在已不多見。</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4</p><p class="ql-block">這對平常夫妻，用自己辛勤的汗水，將自己平凡的日月鍍上金輝。</p><p class="ql-block">他們開著一輛陳舊的電動三輪車，拉著賴以生存的工具，穿梭于各個集市。</p><p class="ql-block">5</p><p class="ql-block">這女人，竟是缺了一條胳膊的。</p><p class="ql-block">男人的一條腿得過小兒麻痹癥。</p><p class="ql-block">嘴角還有一條明顯的傷疤，傷疤的皺褶，用力改變了他嘴角的方向。</p><p class="ql-block">使得男人的容貌有些丑陋。缺了一條胳膊的女人，容顏姣好，一條藍(lán)色布圍裙，用力捆綁住圍裙底下的風(fēng)姿與窈窕。</p><p class="ql-block">6</p><p class="ql-block">男人地道的東北口音。女人也不像是本地的。</p><p class="ql-block">男人的臉上少見笑意，只顧低頭揉面，好像這所有人都與他無關(guān)，哪怕你買了，或者你沒買，他都不會抬頭看你。</p><p class="ql-block">他的視線是這沸騰不息的油鍋。</p><p class="ql-block">女人卻與他完全相反，女人一直面帶微笑，不論誰來，都會用一張溫暖的微笑迎接著。</p><p class="ql-block">如果從身體狀態(tài)來看，她倆都為有缺陷的人?？墒菑拿婷矤顟B(tài)，為人處世來看，女人的心態(tài)更為正常一些。</p><p class="ql-block">我其實(shí)并沒有去買過他們的油條。我之所以與他們熟悉，是因?yàn)椋挠蜅l鍋擺放的位置距離我母親的家門不超過十米。</p><p class="ql-block">7</p><p class="ql-block">集市上東西全，應(yīng)有盡有。你想買的在這里基本都能買得到。比超市便宜一半的價格。</p><p class="ql-block">每一個恰逢集市的周末我都盡量不放過。</p><p class="ql-block">趕集人多，車停在很遠(yuǎn)的地方，擠進(jìn)人群，看著五花八門的各種吃食，物件，忽如一夜春風(fēng)來，千樹萬樹梨花開，真像從詩里走出來的感覺。</p><p class="ql-block">8</p><p class="ql-block">走過幾十個各種各樣的攤位，終于到了母親的家門。我先進(jìn)去跟母親說一聲我來了。然后快速給她清理一遍衛(wèi)生。余下的時間，就是放松自由去趕集。</p><p class="ql-block">走出門口，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這對炸油條的夫妻。他們也早已對我熟知。</p><p class="ql-block">父親剛離世那陣，他們從不在我面前提起我的父親。這是一種善意的躲避，我知道父親與他們相熟，后來關(guān)系發(fā)展到像走親戚一樣，每逢集市的前天傍晚，父親便把家里一根大木頭扛出來給他們占地方。那時他們的油條鍋就在我家門口一側(cè)，去了對面是后來我父親去世后沒人給他們占位了，他們才搬到了我家對面的路邊，其實(shí)那地方也是我們家的，是我哥哥的門前。以前，父親在世時，每逢看到父親拖著棍子給油條夫妻占位，哥哥頗有微詞，說咱爺真能多管閑事，你天天給人家占地，人家也不一定記得你的好。當(dāng)然，他說他的，父親根本不聽。為炸油條的夫妻倆占了至少有十年的地。</p><p class="ql-block">最后換來的是，這對夫妻對父親長久的念叨。開始怕我們難過，啥也不提。后來逐漸的，時常對我講，這是俺大爺在世時給俺占下的這好地，俺大爺走了，你哥讓俺在他門口這里支起攤子，不也是看了俺大爺?shù)拿妗?lt;/p><p class="ql-block">父親去世后，他們的位置被一輛賣水果的汽車整個占了。這個賣水果的是個寒亭人，冬天和春天，賣橘子，賣地瓜，夏天賣西瓜，秋天賣桃和葡萄，有時也賣萊陽梨，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萊陽梨，反正很大很甜。</p><p class="ql-block">9</p><p class="ql-block">這個寒亭人在我村里有親戚，他的親戚就是我家后鄰居。后鄰居他兒媳婦是寒亭的，這個賣水果的是他兒媳婦的親戚。所以，有背景，很硬氣。</p><p class="ql-block">賣油條的后來氣呼的對我說，也就是俺大爺沒了，如果俺大爺還在，誰也不敢欺負(fù)俺。這村里，有誰不給俺大爺個面。</p><p class="ql-block">他說這話我信。我父親在世時，在村里威望還是挺高的。誰家有個紅白事，只要我父親在場，主家覺著自己有面子，整個公事的流程都讓我父親拿主意。</p><p class="ql-block">10</p><p class="ql-block">父親威望再高，畢竟人去樓空。</p><p class="ql-block">父親去世后，這對炸油條的夫妻倆因?yàn)闆]有地方了，好幾個集市沒來趕。他們就去我哥哥家里和他商量，能不能擺在他門外？</p><p class="ql-block">哥哥是個很倔強(qiáng)的人，也不太容易與人交往。但這次他答應(yīng)的很痛快。說可以擺攤，直接堵在門口也無所謂。</p><p class="ql-block">炸油條的聽了高興的跳起來，連聲說謝謝。</p><p class="ql-block">11</p><p class="ql-block">這對夫妻一年四季馬不停歇炸油條賣油條。確實(shí)賺了不少錢。原來陳舊的破三輪后來換了電動汽車。衣著打扮也比先前闊綽許多。</p><p class="ql-block">可能是富貴生淫欲。女人后來居然看不上男人，說就喜歡王陽和白燕升那樣的男人。我知道每個人都有自己喜歡的權(quán)利。但是她那天對我說她的喜歡，我還是吃了一驚，我沒想到她那么有勇氣說出來。主要我覺著我倆，還沒熟到可以傾訴心聲的程度。</p><p class="ql-block">我這樣說并不是我歧視她。只感覺，她的喜歡真的是距離她，太遙遠(yuǎn)，遙不可及。</p><p class="ql-block">但她就是開啟了夢幻一樣的自我陶醉。她手機(jī)屏保是白燕升，花錢讓人p圖，將自己美顏濾鏡全開，跟王陽合影照貼在車窗上。</p><p class="ql-block">每日癡癡的看，無底線的冥想著，自己有朝一日能與這樣的美男共度良宵。</p><p class="ql-block">日復(fù)一日，她的癡想越來越嚴(yán)重。丈夫那雙棗樹皮一樣的大手，再也沒有機(jī)會撫摸她。</p><p class="ql-block">她的斷臂，像一只在雨中淋濕了翅膀的鳥，無論如何掙扎，終難逃泥濘。</p><p class="ql-block">她是個成年女人，沒人能夠用自己的思想去說服另外一個沉迷其中的人。</p><p class="ql-block">我想或許有一天，她會從這種沉迷中醒來。那時候，不知她會不會后悔。</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12</p><p class="ql-block">就在我這樣安慰著，以為日子可以這樣平靜的過下去。</p><p class="ql-block">去想不到事情會有如此之快的轉(zhuǎn)變。</p><p class="ql-block">前幾天，當(dāng)我再一次回家趕集，卻看到男人身邊換了人。</p><p class="ql-block">這個女人四肢健全，就是模樣不如以前那女人。</p><p class="ql-block">我走過去和他們打招呼，男人對我講，這是他的新老婆，原來那個魔怔了，執(zhí)意離婚，要去北京投靠閨女。說以后就在北京定居，說不定能遇到她喜歡的那兩個美男人。</p><p class="ql-block">她自己放棄了半生循規(guī)蹈矩的生活，勇敢走向新選擇。</p><p class="ql-block">我不得不對她佩服不已。</p><p class="ql-block">一個缺了一條胳膊的女人，也沒什么文化，相貌也平淡無奇，卻執(zhí)著的喜歡了兩個高不可攀的男人。你喜歡一個也行，卻偏偏喜歡倆。后來居然為了毫無希望的事情，毅然決然放棄了安逸的人生。</p><p class="ql-block">或許，此后，她的生活會風(fēng)雨飄搖，居無定所。而她的老公，居然等也不等她，這么快就有了新女人。</p><p class="ql-block">讓我不得不懷疑，人性到底為何物？說什么一日夫妻百日恩，說什么愿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也說什么在天愿作比翼鳥，在地愿為連理枝?？墒?，在生活面前。在人性思維中，一切都是這樣不堪一擊，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的共枕眠，這些自古流傳至今的老話，到今天來看，也不一定完全正確，只不過人們對于美好人生的祝福與期盼而已。</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