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子欲養(yǎng)而親不待， 父親在時不覺得父親有多好，父親沒了才知道父親的愛是那么的偉大，這輩子父親的兒子已經(jīng)做完了，下輩子做兒子的福分，還不知道有沒有資格再輪到。曾經(jīng)觸手可及的父愛，如今已是遙不可及。50年的養(yǎng)育之恩，我無以為報，只想對父親說，如果有來世，我還做您的兒子；如果還是您的兒子，一定不再讓您那么辛苦，一定不在等待，有時間好好陪陪您！一定讓您幸福！</p><p class="ql-block">兒叩首泣拜！</p> <p class="ql-block">父親離開我已經(jīng)有十九天了，直到現(xiàn)在，我依然恍惚覺得這是一場長長的噩夢。我總盼著夢醒之后，一切如舊：我依然能透過家里的監(jiān)控，看見他蜷在東南角的沙發(fā)上，瞇著眼睛看電視，母親在一旁有一搭沒一搭地跟他聊天?？涩F(xiàn)在，畫面里只剩下母親孤單佝僂的身影，一個人坐在沙發(fā)上默默發(fā)呆。每次看到這兒，我的喉嚨就發(fā)緊，眼淚止不住地往外涌。</p> <p class="ql-block">十九前天，8月21日中午，我吃完午飯正在休息，卻莫名地心緒不寧，坐立不安。剛回宿舍想躺下，電話就響了——是弟弟。他一句“咱大大不行了，正在湯頭醫(yī)院搶救”，讓我瞬間大腦空白，渾身發(fā)冷。后來我才知道，那天中午，父親在家喝茶時突然暈倒，120趕到后直接送醫(yī)，但醫(yī)生卻說希望不大了。電話那頭，還隱約傳來母親的哭聲。</p> <p class="ql-block">父親在青島的海邊</p> <p class="ql-block">我全身發(fā)抖，慌忙查回山東的票。可距離太遠，當天飛機、動車都已來不及，最終只能買到第二天的航班。次日中午一點半，我終于趕到家。門口站滿了前來幫忙的親戚鄰居，我恍惚地走進屋，一眼就看見躺在冰棺里的父親。那一刻，我再難自持，跪倒在地，嚎啕大哭。整個人就像被抽空了似的，麻木又劇痛。明明四個月前，他還騎著三輪載我去趕集；可是現(xiàn)在只看見冰冷的父親，讓我怎么能接受，讓我怎么不心痛，就這樣一直身體健康的父親突然離我們而去。他再也不會在我每次回老家前買好我喜歡吃的水果，點心等我回去吃，當我返回的時候他都要大包小包塞滿我的后備箱……可如今，這一切都不會再有了；我再也不能從監(jiān)控看到他窩在沙發(fā)角落的身影。</p> <p class="ql-block">父親年輕的時候</p> <p class="ql-block">我從我記事起來緬懷一下我的父親，父親是1953年生，具體生日用我奶奶的話來說不記得了，就是那天逢西北莊集（一個村的名字）以至于我們始終沒能正經(jīng)過一次他的生日。父親是家中長子，也是唯一的男孩，下面有五個妹妹。他五六歲時貪玩不愿讀書，等想讀了，卻因為要放牛掙工分而徹底失學(xué)。一字不識，注定了他一生與黃土為伴，在汗水里打滾，也為他的人生開啟了辛苦勞作的一生。</p> <p class="ql-block">父親年輕的時候</p> <p class="ql-block">父親是一個地地道道的農(nóng)民，他的世界簡單而厚重：土地、莊稼、節(jié)氣。他沒讀過書，卻比很多讀書人更善良、更能干、更樂于助人。他的和藹可親、熱心腸，感染了整個村子。他走的那天，送行的隊伍排了一百多人——那是他一生人緣最好、也最受敬重的證明。</p> <p class="ql-block">父親帶兩個孫子在臥佛寺公園</p> <p class="ql-block">父親的愛，父親的愛是沉默的，沒有言語，只有行動。父親不善言辭，卻把我們兄妹、還有我們的孩子，疼到了骨子里。他自己省吃儉用，可孫子們要什么，他從不猶豫。孩子們放假回老家，是他最開心的時刻。每到趕集，他就蹬上三輪，載著四個孫子浩浩蕩蕩出發(fā)，回來時總是大包小包的零食。我們常笑他：“一帶孫子就變成大富翁。”他總是咧嘴一笑：“不給他們買，給誰買？”他走的時候，幾個孫子哭成了淚人——這份疼，沒白費。</p> <p class="ql-block">父親在耕地</p> <p class="ql-block">吃苦耐勞的父親， 父親很能干，據(jù)村里的老人跟我說，父親十歲左右就在生產(chǎn)隊里跟著大人一起干活從不偷懶也不耍滑，卻也不輸大人；后來他去鄉(xiāng)石灰廠上班，因為我年紀小，有時也跟著去玩。那時我才看見，他做的是最累最險的活兒：從幾十米深的石塘底，靠推車和拉坡機，把千斤重的青石運去窯口。就因為不識字，他只能靠力氣搏生活。他也時常告誡我們一定要好好學(xué)習(xí)，我們卻在他的庇護下體會不到他的苦，對讀書也就沒了興趣。父親很疼我們，他每次回家，總會從食堂帶點好吃的——那是他一口一口省下來，專門留給我們的。小時候我們吃得開心，如今回想，卻全是心酸。盡管不識字，父親手卻特別巧。開拉坡機、修發(fā)動機，他摸幾下就會。后來家里搞粉碎機，機器出問題都是他自己修。他當過車間主任，卻因為不會寫字、不會記名，主動辭掉，又回去推車——在他心里，踏實比面子更重要。</p> <p class="ql-block">父親在香蕉樹下</p> <p class="ql-block">我上初中那年，石灰廠關(guān)了，父親下崗了。他轉(zhuǎn)身又去了縣水泥廠，依然做最臟最累的工。粉塵撲面，晝夜不分，下班回來還要下地干活……現(xiàn)在想想，那是怎樣一種辛苦？可他從無怨言。兩年后，水泥廠合并，臨時工的他再次下崗。于是家里借錢買了臺粉碎機，幫人粉糠、磨薯渣、軋玉米——一切都是為了讓我們過得更好。還好我和弟弟也都大了，有時候放學(xué)放假也會幫忙，也從不偷懶。這也讓他很欣慰。</p> <p class="ql-block">父親在莒縣浮來山</p> <p class="ql-block">“孝”這個字，是父親用一生寫給我的。他是長子，很早就扛起整個家。在石灰廠掙的錢，全部交給奶奶補貼家用。后來他有了全村第一輛自行車，但也沒舍得自己享受。成家后，他依然幫著爺爺奶奶照顧五個妹妹。正因如此，他走時姑姑們哭得特別傷心。我記事起就記得我們家只要是有什么好吃的就會讓我和弟弟送一份給爺爺奶奶，從來沒有間段過，這種淳樸的孝心，也讓我跟弟弟深受影響，把他的孝心傳下去。記得當年我初中剛畢業(yè)老奶奶去世了，老爺爺癱瘓在床需要幾個爺爺輪換照顧。輪到我家時，父親主動接下?lián)?。母親做好飯，我就去喂老爺爺，幫他擦洗、換衣，直到老爺爺離世。村里沒人不夸他孝順。還有外婆，外婆有三個子女。也就是我有一個舅舅，一個姨。外公在母親小的時候就去世了，舅舅因為有病也早早就去世了。小姨出嫁嫁到了東北，家里只剩下外婆一個人，等外婆年紀大了，父親又把外婆接到我們家里照顧，直到外婆80多歲在我們家離世，這份情，連遠嫁東北的小姨都銘記在心。父親去世，她開車十幾小時趕回來，就為送他最后一程。</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父親在北海海洋之窗</p> <p class="ql-block">2013年奶奶去世，爺爺身體不好，父親夜夜陪睡，幫爺爺穿衣脫衣，直到三年前爺爺去世。之后他仍守在爺爺?shù)睦衔堇铩f要守孝三年。好幾次我邀他來廣西北海住住，他總搖頭：“等過了三年再說?！蔽倚睦镞€盼著，今年期滿，就帶他坐飛機來看海、去三亞走走……他說過，還沒坐過飛機呢?？墒窃儆袔讉€月就可以了，他怎么就不等了呢？真是樹欲靜而風(fēng)不止，子欲養(yǎng)而親不待，原來有些孝就不能等。</p> <p class="ql-block">父親在青島棧橋。</p> <p class="ql-block">父親的人緣，父親在村里人緣極好，又樂于助人，村里不管誰家有什么紅白事他總是第一時間趕過去幫忙，他贏得了很好的口碑；父親喜歡種地也喜歡種菜，家里有半畝左右的菜地讓他打理的井井有條，各種應(yīng)季蔬菜都有，家里根本吃不完，他就東家送一筐、西家遞一袋，甚至我同學(xué)家都嘗過他的菜。同學(xué)還跟我炫耀：“我都能吃到老爺子的菜，你能嗎？”我不能常吃，但我卻因此為他驕傲。</p> <p class="ql-block">當年跟爺爺奶奶照的全家福</p> <p class="ql-block">父親的覺悟， 父親不識字但他的覺悟很高，我十八歲那年他送我去當兵，他想的是第一讓我保家衛(wèi)國，第二可以讓我在部隊鍛煉一下為以后的生活多一份出路，其實這個年紀不上學(xué)的我可以很好的為家里賺錢了，當時像我這么大的人家都外出打工了，他沒這么想。結(jié)果我當兵走的第二年他又毅然決然的送我弟去了部隊，一下子家里的兩個準勞力都不在家，當時家里有很多地，妹妹還小，生活也比較困難，但他卻又挑起了重擔(dān)。這也是我最難受的地方——十八歲離家，三十多年沒能好好陪他、幫他，總想著“等我退休……”可現(xiàn)在，連這個機會，他都沒給我。結(jié)果讓我終身遺憾。</p> <p class="ql-block">父親車禍住院的時候</p> <p class="ql-block">父親的堅強，父親從小吃苦耐勞，工作再苦再累也從不說累，身體不舒服了只要能頂?shù)淖∷^對不會說，也正因如此，他看上去一直很硬朗，卻突然倒下，連一句話都沒留下。如果他稍微“嬌氣”一點，或許我們就能早一點發(fā)現(xiàn)，至少……還能好好道個別。</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父親是一個硬漢，2012年冬一場車禍差點要了他的命，傍晚外出干活的他騎電動車回家在回村的路口被一輛急馳的面包車撞飛了，人當場撞就不行了，電動車直接解體，緊急送往醫(yī)院，由于失血過多，血壓為零，在重癥監(jiān)護室搶救了三天，全身的血換了一遍，全身多處骨折，命算是保住了。等我請假趕到時，他剛從ICU出來，渾身纏滿紗布，卻還對我笑笑說：“沒事了。”換藥那么疼，他一聲不吭，連護士都說“真能撐”。在他配合治療下，他的傷基本好的差不多了，大概一個月左右就出院了。慢慢的也就好了起來，很快又開始了他的辛苦勞作。我曾跟母親商量，把他出院這天當作“重生日”，等他八十歲時，好好辦一場大壽?？蛇@一切，終究都成了遺憾。</p> <p class="ql-block">父親母親我和弟弟</p> <p class="ql-block">父親雖然已經(jīng)離開，但他的影響卻永遠留在我的心間。他的品格、他的精神、他的教誨，都成為我人生的寶貴財富。將永遠伴隨著我人生的旅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