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作者:糧布行天下</p><p class="ql-block">美篇號:505246010</p><p class="ql-block">2025年09月04日23:52</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2018年2月18日,暖陽和煦,走進丹陽“東進大酒店”二樓宴會大廳,入口處“福如東海 壽比南山”的寓意布置得隆重?zé)崃遥瑵M堂的笑語都圍繞著燭光里那位精神矍鑠的老人——我的奶爸鐘志明,這一天,迎來他百歲壽宴,身旁緊緊依偎著98歲的妻子奚巧仙,望著兩人臉上布滿歲月的紋路卻依舊溫和,眼神中洋溢著安詳幸福,那些被時光浸潤得愈發(fā)醇厚的記憶,像緩緩展開的老照片,一張張在眼前鋪陳開來。 (全家福圖三)</p><p class="ql-block">1952年,奶爸鐘志明供職于原江蘇省南匯縣橫沔鎮(zhèn)大新紗廠,帶著妻子奚巧仙一同來到了江蘇省古城丹陽縣。那時的他,還是一個正值英挺的壯實青年。未曾想,不久后,為我撐起了一片溫暖的天地。1958年出生的我,因我母親身體的原因,奚巧仙奶媽便走進了我的生命,從此,“奶爸、奶媽”這兩個稱呼,(以下簡稱奶媽奶爸)成了我這輩子最真切的牽掛。</p><p class="ql-block">奶爸:鐘志明1920年12月~2019年5月,原江蘇省南匯縣人,享年100歲。</p><p class="ql-block">奶媽:奚巧仙1923年7月~2021年10月,原江蘇省南匯縣人,享年100歲 。</p> <p class="ql-block">奶爸奶媽1944年在原江蘇省南匯縣成婚。(結(jié)婚證書圖一)</p> <p class="ql-block">我記得,我父母親讓我叫奶爸為“大大”,叫奶媽為“阿奶”那時我年紀(jì)小,不懂這些稱呼的緣由,只照著大人的吩咐一直這么叫著。初到丹陽時,我們幾乎沒有親戚,我也弄不太清復(fù)雜的親屬關(guān)系,常被人笑話,可我從不在意,有時順著自己的心意隨便叫,現(xiàn)在想來還覺得好笑!</p><p class="ql-block">我父母親年齡小奶爸一輪多,當(dāng)年也是和奶爸奶媽一同從南匯縣來到陌生的丹陽,幾家都有些舉目無親的漂泊感,用現(xiàn)在話來說,算是“抱團取暖”。所以父母親稱奶爸奶媽為“過房爹”,因“過房爹”叫著不順口,便改叫“繼爹”,稱奶媽為“過房娘”,其實就是干爹、干媽的意思;而奶爸奶媽家兒女,會叫我父母親“阿哥”“阿姐”,我則稱呼他們家兒女為,“爺叔”“娘娘”……;總之,論輩分他們都比我家高一輩。在那個年代,丹棉紗廠里,這種親近關(guān)系的交往關(guān)系很常見,關(guān)系要好的人常會結(jié)拜為兄弟姐妹。據(jù)爺叔說,我母親的婆婆和奶媽的母親還有親戚關(guān)系,具體是啥關(guān)系我也記不清了,索性就不去細(xì)究。但我清楚記得,父母親始終十分尊重奶爸一家,兩家人相處時彼此都不失禮節(jié),客氣得有時都讓我覺得“不自在”——這份和睦有禮,想來和奶爸家良好的家教家風(fēng)密不可分。(以上稱呼均為上海及周邊吳語地區(qū)常用的方言詞匯)</p><p class="ql-block">奶爸家有六個兒女,四個兒子,二個女兒,其中有一對是龍鳳雙胞胎,先出生的是兒子小名叫“大毛”,后出生的是女兒小名叫“小毛”這兩個小名在家族內(nèi)部一直用到現(xiàn)在。他們家有兩個兒子后來定居在上海浦東。</p><p class="ql-block">那時候物資匱乏,家里孩子又多,生活過得有些拮據(jù)。為了補貼家用,奶爸常在紗廠加班,多掙錢支撐起整個家,就這么咬牙把苦日子熬了過來。</p><p class="ql-block">奶爸從進入丹陽紗廠后,一干就是四十多年,奶媽則守著家,操持著一家老小的衣食住行,兩人都格外辛苦。奶爸家原先住在丹陽縣城區(qū)護城河的西邊,(原人武部門前河道對面,今城河路)的呂家煤炭行13號,緊鄰一家煤球店里。店里的煤球一排一排一摞一摞堆得極高,看著都要倒下來似的,旁邊還堆著好幾堆不同品種的煤炭。</p><p class="ql-block">煤炭行北側(cè)大門進去,一處U字形老宅院,奶爸一家人就住這里,里面住著好幾戶人家,讓我記憶猶新的是;剛進院門的南側(cè)有一個間柴草屋,也沒有正經(jīng)的門,尚開著,只掛著一塊布掛當(dāng)門用,屋里二張長凳上,高高架著一副漆黑的壽材,上面蓋著一塊類似油布的東西。聽說因屋子深度不夠,門裝了就放不下棺材,所以才沒裝門。這壽材做工講究,是分高低大小頭式樣,看著還挺有氣派。柴草屋里也沒有窗戶沒有燈,墻角爬滿了蜘蛛網(wǎng),地上還堆著凌亂的稻草垛。后來聽大人說,這壽材是后院潘家為家中婆婆準(zhǔn)備的,我聽完總覺得毛骨悚然,大人們也再三叮囑我不許進去玩。老宅院的屋頂有個洞,下雨天屋里有些地方會漏水,雨水要么直接滴地上,要么順著傾斜的屋頂從墻面流到地上,再淌到屋外的天井里,進門處的露天天井比正房低三個臺階,即便遇到下大雨護城河水上漲,河水漫到岸邊,因岸坡很大,天下大雨也相安無事。晴天時陽光會從屋頂?shù)亩纯谡者M柴草屋,光束落在呈幾何菱形蜘蛛網(wǎng)上,網(wǎng)上粘了幾只小昆蟲,還有肥碩的蜘蛛在爬動。漆黑的屋子里漏進這一束光,看著反倒有些嚇人;有時還會有蝙蝠在屋里飛進飛出,更添了幾分陰森感。</p><p class="ql-block">屋里的正房鋪著木地板,廚房則鋪著青灰色大塊正方形泥磚。各處室內(nèi)地面都比室外穿堂地面高出十幾公分,大約每隔一點五米就有一個通氣洞,洞口用木花格擋住,這樣稍大的蟲子就爬不進來,室內(nèi)地板也不容易受潮腐爛,真不知早先這是哪戶大戶人家宅子,想得竟如此周全講究!</p><p class="ql-block">在計劃經(jīng)濟的歲月里,日子總帶著點緊巴巴的底色。可記憶里的時光,卻從不缺暖意。奶媽總是把有限的定量口糧省出一點,給我熬一碗稠稠的米粥;有時會煮些山芋、炒些豆,或是烙幾張煎餅給我們吃,還常會塞個熱雞蛋到我手里,待我和她親生兒女沒有二樣。奶爸下班回來,哪怕渾身疲憊,也會用帶著織布車間平車的機油味粗糙手掌,輕輕摸摸我的頭,聽我嘰嘰喳喳講一天的趣事。他們不是我的親生父母,卻把最真的疼惜揉進了柴米油鹽里——冬天夜里,奶媽會悄悄起身幫我掖好被角;衣服破了她就仔細(xì)縫補好,即便帶著補丁,也總讓我穿得干干凈凈。</p><p class="ql-block">每逢星期天,媽媽總會來看我,還帶來些糕點零食,有時會領(lǐng)回自己的家。我們家在東門大街后面的夥巷弄,也是一處對合的老式廂房,對面住著的是同樣從外地來丹陽紗廠的龐秀英一家。想來這是地方政府對這批背井離鄉(xiāng),支援丹陽建設(shè)的外鄉(xiāng)人給予特殊關(guān)照。我在奶媽家度過了艱難的三年自然災(zāi)害時期,那幾年的日子,教會我許多節(jié)約糧食的習(xí)慣;喝完米粥要把碗底的稠汁舔吃干干凈凈,掉在地上米粒要撿起來吃掉,半點都不能浪費。</p> <p class="ql-block">待我上小學(xué)后,就離開了奶爸奶媽家,剛開始,星期天母親還會偶爾帶我去看望他們,后來去得少了。直到我參加了工作,奶爸沒多久也退休了——在此之前,大爺叔、小爺叔,還有大娘娘、小娘娘比我早得多,就進了工作單位。往后的日子里,我基本每年都要去看望二位老人,春節(jié)去拜年更是雷打不動的。有一陣子,我總提著一個生日用的大蛋糕,給“大大”“阿奶”(即奶爸奶媽)拜年,心里想著:蛋糕寓意“高高興興、步步高升”,也盼著他們?nèi)兆犹鹛鹈勖?,幸福安康的??蔂斒迥锬飩円娏丝側(cè)滩蛔⌒Γ耶?dāng)時還不明白啥,后來就改買其他禮品——或許是老人年紀(jì)大了,不太愛吃甜食了吧。不過這點小事不算什么,最讓我“頭疼”的是每次臨走時:奶爸奶媽總會讓我?guī)┘依锍缘臇|西,或是硬塞個紅包給我,我不接,他們就不讓我走,就算想躲也躲不開,爺叔娘娘們還會在一旁“幫腔”,我只好乖乖“就擒”。奶爸家那兩位在上海浦東的爺叔也特別好,只要鐘家有事,他們一呼就走高速公路趕過來;春節(jié)時更會拎著一大堆禮品回來,有時還帶著老婆孩子,一大家人團聚在一起,熱熱鬧鬧的,別提多開心了。</p><p class="ql-block">奶爸奶媽這一生,沒有什么驚天動地的故事,他們就像丹陽紗廠里無數(shù)默默轉(zhuǎn)動的紗錠,平凡卻堅韌??赡欠轂槿说纳屏?、真誠與質(zhì)樸,卻像春雨般悄無聲息地滋養(yǎng)著我的成長。記得小時候,鄰里有困難,奶媽總會從家里本就不多的米飯中,勻出一碗熱飯熱湯送過去;奶爸在廠里干活,從不計較分內(nèi)分外的活兒,同事們都夸他“實在得像老黃?!?,他在廠里還多次被評為先進工作者。這些點點滴滴的小事,讓我早早懂得:真誠待人、踏實做事,才是立身處世的根本。</p><p class="ql-block">一晃六十多年過去了,我從懵懂孩童長變?yōu)樽约簩⒁蔀槔先说奈?,一切的言語化作杯中的酒,祝福倆老人健康長壽。壽宴上,我端起酒杯,走到奶爸面前,他渾濁的眼睛里,映著我的身影,像極了小時候他看我的模樣?!按蟠?,阿奶謝謝您,給了我一輩子的溫暖。”他笑了,眼角的皺紋擠成一朵花,顫巍巍地說:“一家人,說啥謝?!笔前。患胰?,六十多年的時光流轉(zhuǎn),他們用最樸素的愛,為我構(gòu)筑了一個家的榜樣。這份愛,早已超越了血緣,成了我生命里最珍貴的寶藏,會陪著我,一直走下去。</p><p class="ql-block">兩位百歲老人,用跨越世紀(jì)的相伴,書寫了最平凡的一生。他們心懷善意,勤儉持家,粗茶淡飯里藏著生活的本真,待人謙和中透著處世的智慧,為我們詮釋了生命最美的模樣——以善良為底色,以平和為基石,更有子女孝順、家庭和睦的暖陽,常年照亮著尋常歲月。這份歷經(jīng)百年沉淀的從容與通透,正是對“真誠、平靜、自信、和諧”最生動的注解。</p><p class="ql-block">他們讓我們明白,真正的長壽從不是時間的簡單累加,而是以積極向上的心態(tài),讓美麗與善良流淌在每個日常;真正的幸福,也莫過于用善意擁抱世界,用和睦溫暖家人。愿我們都能以他們?yōu)殓R,在生活里多些謙和少些計較,多份感恩少份浮躁。</p><p class="ql-block">讀罷這些文字,眼前仿佛能看見這對兩鬢斑白卻精神矍鑠的老人,百年伉儷相濡以沫,攜手走過風(fēng)風(fēng)雨雨。讓我們一同分享這份百歲福壽,也讓這份珍貴的精神在尋常日子里生根發(fā)芽,讓溫暖與力量在彼此心間靜靜傳遞。 </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作者備注:</p><p class="ql-block">1)1958年1月17日,國務(wù)院同意將江蘇省的嘉定、寶山、上海3縣劃歸上海市管轄。同年11月21日,國務(wù)院全體會議第 82 次會議又通過將江蘇省的南匯、川沙、青浦、松江、奉賢、金山、崇明7縣劃歸上海市。所以,1958年一共有10個縣從江蘇省相繼劃入上海市。</p><p class="ql-block"> 2)2001年,南匯撤縣建區(qū),成為上海市南匯區(qū)。2009年,南匯區(qū)并入浦東新區(qū),南匯縣的歷史正式畫上句點。</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