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今年是世界反法西斯戰(zhàn)爭暨中國抗日戰(zhàn)爭勝利80周年?；仡櫄v史，紀念先烈，是今年的熱點。上海東方電視臺關注于一段史實，也就是抗戰(zhàn)時期故宮有一批珍貴文物南遷到貴州。他們據(jù)此要拍一部大型記錄片。攝制組輾轉(zhuǎn)于南京、湖南、貴州、重慶等地，十分辛苦。非常年輕的創(chuàng)作拍攝團隊，沉浸于歷史往事，非常敬業(yè)，令人感動。</p> <p class="ql-block"> 他們通過宣傳部和文物局的渠道找到我，希望采訪，聊聊意義之類的話題。欣然接受。</p> <p class="ql-block"> 我們一起回顧了那段崢嶸歲月。</p><p class="ql-block"> 1931年九一八事變后，日本進占中國內(nèi)地的野心隱約可見。為了使中華文化瑰寶免遭劫掠，政府當局考慮將北京故宮博物的文物南遷。1933年春，根據(jù)行政院訓令，故宮博物院精選院藏的1.9萬余箱文物，及北平古物陳列所、頤和園等單位的文物，分五批陸續(xù)起運，由荷槍實彈的士兵押運至上海法租界暫存。同時，加緊在南京修建新的庫房，以便永久保存這批文物。1936年，南京新庫房順利落成，暫存于上海的所有文物全部運抵南京，藏于新庫房內(nèi)，并設立故宮博物院南京分院。</p> <p class="ql-block">故宮院內(nèi)，文物裝箱待運</p> <p class="ql-block"> 剛在南京落定的文物，還沒來得及開箱整理，1937年，日軍在北平發(fā)動了七七事變，隨即又在上海發(fā)動八一三事變，南京岌岌可危。故宮博物院又不得不再次組織這批文物轉(zhuǎn)移，先后分北、中、南三路向西南后方轉(zhuǎn)移。北線有7286箱文物，從南京出發(fā)，由鐵路經(jīng)陜西寶雞入四川成都終至峨眉；中線有9369箱文物，從南京出發(fā)由水路經(jīng)湖北漢口、重慶、宜賓最后運抵樂山；南線應該有近3000箱文物，但戰(zhàn)事緊迫，只得倉促將最珍貴的80箱文物，從南京裝船沿水路運抵長沙，存放在湖南大學圖書館地下室。還有2900箱文物沒來得及轉(zhuǎn)移，被日軍虜獲。好在日本人在南京燒殺搶掠，卻未敢破壞這批文物。1945年日軍倉惶投降撤離時，又無暇顧及，它們依然留在南京，完好無損地回到中國人民手中。</p> <p class="ql-block">故宮文物運輸途中</p> <p class="ql-block"> 1937年底，南京淪陷后，日軍對中國內(nèi)地的縱深轟炸日烈。長沙接連受到轟炸，故宮博物院決定繼續(xù)把80箱文物轉(zhuǎn)移到貴州。從安全考慮，轉(zhuǎn)移線路是從湖南繞道桂林，再遷貴陽。要求湖南、廣西、貴州三省配合，先由湖南省公路局派出十輛汽車將這批文物運至廣西邊界，由廣西公路局派卡車接運，經(jīng)桂林、柳州至與貴州交界的六寨，再換貴州公路局車輛，經(jīng)獨山、都勻轉(zhuǎn)運到貴陽。</p><p class="ql-block"> 1938年1月除夕之夜，第一批文物運抵貴陽。當時貴州還沒有找到能妥善安頓這批文物的地方。此刻全民放假，家家團聚，文物無處可去。為了不讓文物停放街頭，時任貴州省主席吳鼎昌決定動用永樂路蔣介石戰(zhàn)時的貴陽官邸，民國早期貴州省主席毛光翔的宅院毛家公館暫時存放。兩個月后，在六廣門附近租到一幢帶花園的民宅，這批文物暫時移放到這里。</p> <p class="ql-block">剛修繕一新的貴陽毛公館，抗戰(zhàn)期間蔣介石行轅，臨時存放故宮文物。</p> <p class="ql-block"> 貴州相關部門四處尋找最安全的長期存放地。貴陽是區(qū)域中心城市，有被轟炸的可能，因此尋找存放地的范圍很廣，超出貴陽的行政區(qū)域范圍。此舉后來證明是明智的。1938年以后，貴陽遭遇日機52次轟炸。其中以1939年2月4日最為嚴重，史稱4.2大轟炸。市中心城區(qū)被投擲航空炸彈和燃燒彈129枚，摧毀房屋1000多幢，數(shù)千人死傷。 貴州多方選擇藏寶地點，到1939年元月，經(jīng)當時民國行政院審定批準并下令，80大箱文物全部安放到安順城區(qū)東南的華嚴洞。地方政府派兵警戒，歷時5年10個月。直到1944年底，日軍進犯到貴州獨山境內(nèi)，貴州省政府和故宮博物院奉命于十二月六日在安順分裝，后方勤務部撥借汽車十五輛起運，將全部文物裝車，運往重慶巴縣，以龍崗鄉(xiāng)飛仙巖為新藏址。</p><p class="ql-block"> 抗戰(zhàn)勝利后，遷移在外的故宮文物分批運回南京，1947年全部完成。但隨著人民解放軍的節(jié)節(jié)勝利，南京政府搖搖欲墜。1948年，時任故宮博物院的理事長翁文灝主持理事會商議，決議挑選故宮、中央博物院籌備處存南京的文物運往臺灣。從1948年12月起，分三批將文物運到臺灣。當年運到貴州的這批文物，在運往臺灣之列，現(xiàn)存于臺灣故宮博物院。到南京解放時，南京故宮博物院尚存11,178箱未及運往臺灣，于20世紀50年代陸續(xù)分批由南京運回北京故宮。至1958年北運結束，但當時仍留有部分文物存于南京博物院。</p> <p class="ql-block">安順華嚴洞 抗戰(zhàn)期間故宮文物藏于此。</p> <p class="ql-block">臺北故宮博物院，貴州抗戰(zhàn)文物現(xiàn)存于此。</p> <p class="ql-block"> 東方衛(wèi)視攝制組主要在安順華嚴洞采訪拍攝。但當我給他們說道，當時故宮文物藏于安順時，還在貴陽舉辦過展覽，全市轟動。攝制組對此極有興趣。于是我與他們來到當時展覽舉辦地省立貴州藝術館舊地，現(xiàn)中華南路附近，我們壯懷往事，又梳理了那段歷史。</p> <p class="ql-block"> 當時這批文物保存在安順華嚴洞，條件十分簡陋。洞里陰濕。負責守護的故宮博物院工作人員一絲不茍，常年堅持防火、防潮、防鼠、防白蟻。每逢有陽光的天氣，還需把文物搬出洞外晾曬。后來文物經(jīng)清點無一損毀。</p><p class="ql-block"> 盡管工作繁重，故宮博物院工作組仍不忘發(fā)揮文物的現(xiàn)實價值，在艱苦的條件下還組織策劃文物展，以激發(fā)人們的愛國熱情和抗戰(zhàn)決心。1943年冬季，重慶多霧，日軍很少來轟炸，環(huán)境相對安全，故宮博物院從存儲安順華嚴洞藏品中選書畫142件，由莊嚴等人將參展文物押運至重慶中央圖書館展覽，展覽名稱為“國立故宮博物院書畫展覽會”。轟動戰(zhàn)時陪都。時任貴州省立藝術館館長陳恒安先生知道消息，即刻找到貴州省主席吳鼎昌，表示應該讓貴州人民有親眼目睹國寶的機會，不能守著寶山后手而回。吳鼎昌聯(lián)系故宮博物院，與馬衡院長商議，馬衡欣然同意，表示要以此回報貴州人民對保護國寶做出的貢獻。</p> <p class="ql-block"> 于是，待重慶展期結束后，故宮博物院以重慶展品為基礎，又作了充實調(diào)整，組織展品190余件，于1944年4月，在貴陽市省立貴州藝術館作為期兩周的展出。展品包括晉唐五代宋元明清的書法、名畫精品。有晉代王羲之三帖、唐代唐玄宗唯一存世書法《鶴鴿頌》，以及蘇軾、黃庭堅、米芾、蔡襄等人的書法，還有宋徽宗的《臘梅山禽》、巨然的《秋山問道》、唐寅的《山水》等繪畫，均為國寶級的真跡。展覽轟動貴陽，為貴陽抗戰(zhàn)時期文化藝術活動的繁榮帶來了新氣象。</p> <p class="ql-block"> 歷史過程聊完以后，編導還要我談談意義之類的話題，于是我說了兩點。</p><p class="ql-block"> 其一。1944年4月在貴陽舉辦的這次書畫展，是貴州建省600年以來藝術價值最高的一次展覽。若以今天的市場價值論，展覽的任何一幅字畫價值都在幾千萬至幾億元。不僅本地民眾蜂擁而往，就連抗戰(zhàn)時期滯留貴陽的大藝術家徐悲鴻、葉淺予、關良等等，也興奮不已，前往觀摩。貴州遠離京畿江南文化發(fā)達地區(qū)，可謂山高皇帝遠。借此機會能夠親睹大家墨跡，感受先賢氣息。因此，這次展覽在貴州文化發(fā)展史上，無疑是濃墨重彩的一筆。</p><p class="ql-block"> 其二、我們必須銘記，這次展覽是在抗戰(zhàn)的特殊時期。當時故宮博物院的專家們，為了激發(fā)人民保家衛(wèi)國的民族感情，以極大的歷史責任感策劃展覽，同時又以極為周全仔細的工作來保障文物安全。當時在展廳外甚至準備好卡車。萬一日機來襲的警報響起，將立刻有序安排文物撤離到安全地帶。當時的資金比今天困難得多，條件艱苦得多，風險大得多，這是文物保護和利用的極致案例。我希望今天的文物工作者們，好好學習前輩的這份深厚情懷和擔當精神。</p> <p class="ql-block">王羲之遠宦帖 藏臺北故宮</p> <p class="ql-block">蘇軾 字 藏臺北故宮</p> <p class="ql-block">米芾字 藏臺北故宮</p> <p class="ql-block">宋趙頡 臘梅山禽圖 藏臺北故宮</p> <p class="ql-block">宋趙頡字 藏臺北故宮</p> <p class="ql-block">唐伯虎畫 藏臺北故宮</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