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我的平凡人生（二十一）</p><p class="ql-block"> 媽媽的嫁妝 </p><p class="ql-block">我的媽媽章清芳是個孤女，她出生在三臺縣緊靠涪江邊的新廟鄉(xiāng)金猴山下的章家大院子。七歲時父親去世，外婆帶著她和一個一歲多的弟弟靠僅有的八畝薄田過活。到媽媽十二歲時，外婆一家三口人相依為命，雖然生活艱難，但是她們?nèi)匀粚ξ磥沓錆M希望。就在這年，一件意想不到的飛來橫禍奪去了五歲舅舅的生命，外婆因不堪如此沉重的打擊便一病而亡，可憐的媽媽變成了孤女。</p><p class="ql-block">媽媽的弟弟我們應(yīng)稱呼為小舅舅，他并非因病死亡。五歲的孩子天真爛漫，在章家大院里人人愛而撫之。然而，人心叵測，一個陰狠的嬸娘為了奪取那僅有的八畝田地，認為害死小弟就絕了繼承人。因此設(shè)毒計將小舅舅引到涪江邊。趁著周圍沒有人，將小舅舅按進了涪江活活溺死。怕被人發(fā)現(xiàn)，又在沙灘上刨了一個坑匆匆埋了。孩子突然失蹤，驚動了整個大院。人們找遍了鄰近方圓幾十里的地方，在涪江上下來回打撈了三天也毫無蹤跡。就在這時，一場大暴雨導(dǎo)致涪江水猛漲，草草掩埋在涪江邊上的小孩尸體被江水沖了出來。外婆徹底失望了，生存的精神支柱也隨著轟然倒地。失子的傷痛使她一病不起，三個月后，外婆拉著媽媽的小手撒手而去。十二歲的媽媽變成了孤女。</p><p class="ql-block"> 外婆去世后，媽媽遠在清溪河的三叔趕到三臺，要把媽媽帶到他家撫養(yǎng)，倔強的媽媽死活不去，她要留下來追查害死弟弟的兇手。十二歲的她將那八畝田地出租給別人耕種?？恐郧案馄艑W(xué)到的識字基礎(chǔ)，媽媽一邊在家學(xué)習(xí)女工針線，一邊繼續(xù)學(xué)習(xí)文化知識。到媽媽十八歲時，她因一手刺繡和粗細女工針線而遠近聞名，被人們稱為巧女；又因賢淑端莊、親老敬鄰，惜貧孝友而被稱為孝女；為了替弟弟伸冤，自強自立、不畏艱險，發(fā)誓不找出殺害小舅舅的兇手決不出嫁。經(jīng)過她的不懈努力，一直到她二十三歲時，追查殺害小舅舅的兇手之事終于有了明目。</p><p class="ql-block">那時已經(jīng)是解放前夕，那沒有得到田地的嬸娘不達目的不罷休。見媽媽在族人的關(guān)懷下出落得亭亭玉立，便再使陰謀。唆使一個地痞流氓去與國民黨爛兵竄通，想趁亂害死或搶走媽媽。田地便可歸她了，不論此事成與不成，都答應(yīng)給地痞一大筆錢。誰知媽媽聽說在過爛兵，早就離開家躲進了屋后的山洞。地痞引著爛兵到家搜索了幾遍也沒見人影，只好把那黑心的嬸娘抓到了院子后邊索要她許下的錢財。 嬸娘沒有達到目的，當(dāng)然不肯給他們。爛兵們一陣槍托亂打，還用刺刀在嬸娘身上穿了兩個窟窿。才悻悻離去。嬸娘滿身是血昏死了過去。媽媽從洞里出來發(fā)現(xiàn)了嬸娘，忙把她背回屋里，又請來醫(yī)生救治?？墒撬餮?，傷勢過重，已經(jīng)是回天無力了。嬸娘臨終時叫媽媽請來了族長，向媽媽和族人坦白了是她害死了小弟弟、又請來國民黨爛兵想謀害媽媽的罪惡陰謀。她死于國民黨刀下，是她罪有應(yīng)得。她希望族長把她的田也賣掉，為媽媽置辦一套象樣的嫁妝，以補償媽媽，洗清她的罪過。真象大白，那個陰謀害人的嬸娘終于受到了上天的懲罰。</p><p class="ql-block">一九四九年，媽媽在清溪河三叔家走親戚時，與我的父親吳X正在酒席中認識。當(dāng)時父親正在中江縣國立中學(xué)讀書，穿著新潮，打扮時麾并且剛好二十歲左右，二人一見鐘情，互生情愫便在族人的攝合下訂了親。聽父親閑談時說到：當(dāng)時的章姓族長想獨吞媽媽的八畝飽水田，便把父親叫到新妙鄉(xiāng)去跟族長談判，想讓父親自愿放棄媽媽的田產(chǎn)和房產(chǎn)，父親當(dāng)時年少氣盛，不卑不亢地對章姓族長和三叔說：“章家高門大戶，你們?nèi)绾渭拚录遗畠弘S你們的意，我吳家雖然門伐低但卻是清白人家，不以貧富論姻緣！田地和房產(chǎn)我都可以不要，只要清芳這個人就行！章姓族長聽見父親如此表態(tài)，心中暗喜當(dāng)即表態(tài)要為母親在縣城訂做一套嫁妝陪嫁，由清溪河的三叔作主賣掉了嬸娘和媽媽的一部份田地，在縣城為媽媽訂做了一套當(dāng)時最新最時髦的嫁妝。出嫁前夕三叔在自己家中置辦酒席款待親友。把媽媽當(dāng)親生女兒一樣熱熱鬧鬧地嫁到父親家。</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迎娶媽媽的迎親隊伍在路上足足抬延了一里多路，紅亮亮的葙柜桌椅加上精美的繡花被褥和陪嫁物品，引得路人嘖嘖稱贊一路圍觀。迎親隊伍到達石泉小街時，全套嫁妝一直擺到了下街鄉(xiāng)場口。人們對木制家俱新穎奇巧的樣式和做工精美的衣服被褥贊不絕口。紛紛為山鄉(xiāng)來了如此巧手姑娘而高興。媽媽的嫁妝很快便成了許多山里姑娘嫁妝的樣板，她們盼望自己也能擁有媽媽那樣的嫁妝，那怕是其中的一件也會心滿意足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媽媽的嫁妝引起了不少人的妒忌，這給媽媽以后的生活帶來了巨大的災(zāi)難。結(jié)婚剛?cè)齻€月，石泉開始了土地改革。奶奶有十多畝土地，還開了一家糖果鋪。被訂成工商業(yè)兼地主。媽媽的嫁妝因為太多，街上的鋪面房很小放不下，便被放在鄉(xiāng)里吳家大院的空屋子里。后來被作為浮財分給了貧窮人家。許多人不要田地不要牛羊，人人都想擁有一件媽媽的嫁妝作家俱。于是紅亮亮的嫁妝便抬進了眉山腳下的四村八鄉(xiāng)，成了山鄉(xiāng)農(nóng)家打土豪、分田地的勝利果實。</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媽媽的嫁妝只剩下一張床，一張大圓桌和一張梳妝臺。大練鋼鐵時梳妝臺上的銅扣被敲下來進了土高爐。幾十年過去了，我和弟弟都在縣城安了家，這三件家俱仍完好無損地伴隨我們?nèi)疫w進縣城，也伴隨媽媽走完了她備償苦難的一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