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我到建設局報到的第三天。吃過早飯，我穿上鞋子剛要下樓，妻子叫住了我。她指著我的腳：“還穿這雙黃膠鞋上班??？”</p><p class="ql-block">“咋地，我以前不是一直穿著了嗎”</p><p class="ql-block">“以前是以前，那是在鄉(xiāng)下，”妻子打斷我的話，“你現(xiàn)在是城里的局長……”</p><p class="ql-block">妻子的話還沒有說完，我的電話響了。電話是張縣長打來的。電話里張縣長叫我到他辦公室一趟。</p><p class="ql-block">我匆忙下樓來到單位，安排一下，就趕到了縣政府大院。</p><p class="ql-block">還沒有過上班的時間，大院的門敞開著，不斷有人進入。</p><p class="ql-block">我匆匆的邁進了大門，還沒有走出兩步，就聽到一個聲音在喊“干什么的？”</p><p class="ql-block">我四處尋覓，沒見人影。剛想邁步，就在這時又是一聲：“說你呢，往哪瞅？”</p><p class="ql-block">這時我才清楚，聲音是從門衛(wèi)房那張半開的小窗子里發(fā)出的，一個白頭發(fā)的腦袋從半開的窗子里伸出來。</p> <p class="ql-block">“呵呵，不好意思，我有事——”我客氣的沖白頭發(fā)點了一下頭，抬腿要走，還沒有走上兩步，白頭發(fā)已經(jīng)站到了我的面前。</p> <p class="ql-block">“叫你站住，聽到?jīng)]有？”白頭發(fā)那張沒有胡須，卻布滿皺紋的臉上帶著慍怒，“干什么的？”</p><p class="ql-block">“怎么了？不是說過我有事嗎！”遭到門衛(wèi)的無端阻攔，很生氣，我板起了臉。</p><p class="ql-block">“有事？喂哈——挺橫啊，這是啥地方你知道不？你當是你家呢？想進就進！”白頭發(fā)的小眼睛咄咄逼人。</p><p class="ql-block">“是張縣長找我來的！”我不得不說出了來意。</p><p class="ql-block">沒想到白頭發(fā)嘿嘿一笑，一雙小眼睛瞪得滾圓，就像一個挑剔的商家在審視著面前急待出售的商品一樣，上上下下打量著我：“嘿嘿，裝，真能裝，縣長找你，哼哼，我看是你要找縣長！”</p><p class="ql-block">“對、對，我是要找縣長！”我沒覺出“縣長找我”和“我找縣長”有什么本質上的不同。</p><p class="ql-block">“對什么對？你趕緊出去，我要關大門了！”白頭發(fā)伸手來推我。</p><p class="ql-block">大院門前不停有人走動，歪著頭向這邊看，我怕造成不良影響，只好亮出了我的身份：“我是建設局局長。”</p><p class="ql-block">白頭發(fā)的小眼睛又死死地盯住了我：“編、編啊，繼續(xù)編……嘿嘿，建設局哪個我不認識？還、還局長呢！”</p><p class="ql-block">我不能再和他糾纏，趕緊掏電話，想給張縣長打個電話，手伸到兜里才想起，早晨走得匆忙，電話丟在了家里的鞋柜上。</p><p class="ql-block">我趕忙跟白頭發(fā)說：“我的電話忘家了，用你門衛(wèi)電話使一下，我給張縣長打個電話?！?lt;/p><p class="ql-block">“不行，這是政府大院門衛(wèi)室，你當是電話亭呢？要打上對面打去！”白頭發(fā)一邊推我，一邊用手指了一下對面的電話亭。</p><p class="ql-block">到了電話亭，還沒撥通張縣長的電話，就看到白頭發(fā)跌跌撞撞向電話亭跑來，一邊跑一邊向我招手。</p><p class="ql-block">來到面前，白頭發(fā)的瞇著小眼睛，滿臉笑意：“真對不起，剛才縣長打來電話，縣長……請您、請…… ”</p><p class="ql-block">和縣長談完話，我把門衛(wèi)攔我不讓進的事說給張縣長，縣長沒有和我解釋什么，只是嘿嘿一笑：“這個老程啊，就是個死心眼，嘿嘿……”</p><p class="ql-block">從縣長辦公室出來的時候，白頭發(fā)站在大門邊滿臉堆笑的等著我，連聲地向我道歉。</p><p class="ql-block">我問他，大院里出出進進很多人，都是在這里上班的嗎？他說，那可不一定。我又問他，那你都認識他們嗎？他又說，那可不一定。那你為什么不攔他們，偏偏不讓我進??？對我的問話，他顯得很尷尬，小眼睛閃閃縮縮，躲避著我的目光。在我的再三追問下，他吭吭呲呲指著我的腳，半天才說出了一句叫我震驚的話。</p><p class="ql-block">“鞋，你穿的黃膠鞋……”</p><p class="ql-block">“黃膠鞋！黃膠鞋怎么了？”我不解的看著他</p><p class="ql-block">“我……我把你當成上訪的了……”</p><p class="ql-block">回單位的路上，我突然想起早晨妻子沒有說完的話，忍不住暗自發(fā)笑。</p><p class="ql-block">嚯，黃膠鞋——我到底還要不要穿啊！</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作者: 劉 杰</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