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成都歷史悠久、古跡眾多，望叢祠便是其中之一。這座綠蔭籠罩、環(huán)境幽寂的古祠始建于南北朝齊明帝建武年間（494一498年），是為祭祀蜀中歷史上兩位古帝杜宇和鱉靈而建的。杜宇被稱作望帝，鱉靈被稱作叢帝。兩位古帝駕崩后，被后人合葬于如今的成都市郫都區(qū)境內(nèi)，成為著名的古蜀文化遺跡，“蜀中第一祠”望叢祠由此而來。許多年前，我曾從古祠前經(jīng)過，但見古祠紅墻熠熠、古木森森，卻沒機會進入祠堂拜謁兩位先帝，今夏到成都周邊的龍門山避暑，終于一了多年心愿。</p> <p class="ql-block"> 是日，連日淫雨終于停歇，天空中呈現(xiàn)出幾許蔚藍。我們驅(qū)車六十余公里，從龍門山中來到整葺一新的望叢祠。正值周末，又值望叢祠修繕后重新開放，來此憑吊先帝的游客熙熙攘攘、絡(luò)繹不絕。古祠臨街而立，大門兩側(cè)各有一組雕塑，展示古蜀國兩位先帝的歷史功績。右邊雕塑為“望帝教民”，雕塑中望帝手持農(nóng)具，指導(dǎo)民眾種植谷物，象征其引領(lǐng)古蜀從漁獵走向農(nóng)耕的巨大貢獻，望帝又被后世尊為“農(nóng)神”?。左邊雕塑為“叢帝治水”，雕塑中叢帝率領(lǐng)民眾開鑿河道、疏導(dǎo)洪水的場景，體現(xiàn)其治水興邦的豐功偉績。兩組雕塑將現(xiàn)實與神話結(jié)合起來，既是歷史場景的生動再現(xiàn)，亦是古蜀文明的覺視表達。雕塑前，眾多游客心懷對兩位先帝的無比敬仰，在此凝目瞻望、攝影留念，被久遠的古蜀文明深深打動。</p><p class="ql-block"> 進入望叢祠門洞，迎面是一面紅色照壁，照壁上刻著“望叢祠”三個繁體大字，端莊敦厚。繞過照壁，背面墻體上是一幅“古蜀五祖歷史文化長卷”浮雕。我雖然生于蜀中、長于蜀中，對古蜀歷史卻知之甚少，這幅浮雕長卷正好填補我的知識空白。我從浮雕前緩緩走過，細細品讀墻上的文字、圖案，仿佛穿越千年歲月，進入了上古時代?！肮攀裎遄妗保嗉础靶Q叢”“柏灌”“魚鳧”“杜宇”和“鱉靈”?！靶Q叢”，古蜀國王族“蠶叢氏”首領(lǐng)，源自岷山古老部落，乃黃帝后世子孫。傳說他穿青衣著芒鞋，親授蠶桑之技，被譽為蠶業(yè)始祖?！鞍毓唷?，古蜀國的第二代氏族首領(lǐng)，其生平事跡記載甚少，統(tǒng)治古蜀國長達數(shù)百年之久，后被魚鳧氏羌族部落兼并。“魚鳧”，古蜀國的第三代氏族首領(lǐng)，引領(lǐng)古蜀國先民由岷江上游遷徙至成都平原，創(chuàng)建了以成都平原為中心的魚鳧王國。三星堆遺址和金沙遣址出土的文物，如金杖、青銅鳥頭等，或為魚鳧之圖騰?！岸庞睢?，古蜀國的第四代蜀王，建都于郫，教民務(wù)農(nóng)，大力發(fā)展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特別是水稻種植，因功高德厚，自稱望帝，又被奉為“農(nóng)神”?！镑M靈”，古蜀國開明王朝創(chuàng)立者，號叢帝，成都平原治水先驅(qū)。杜宇感念其治水功勛，禪位于鱉靈。鱉靈治水之功，為后世李冰治水奠定基礎(chǔ)。讀過這些文字，增加了我對古蜀國“五祖”的了解。“五祖”久遠縹緲的故事，使我想起詩人李白《蜀道難》中的幾句詩來：“蠶叢及魚鳧，開國何茫然！爾來四萬八千歲，不與秦塞通人煙……”。此詩讓人感覺到，古蜀國何其古老、何其神秘、何其偏遠！</p> <p class="ql-block"> 品賞過“古蜀五祖歷史文化長卷”浮雕，往右前方行走不遠，便來到一處綠樹環(huán)抱、水色清碧的池塘。正值盛夏時節(jié)，池塘里荷葉田田，菡萏裊裊，綠的葉、粉的花為這座古老的祠堂增添了許多秀色。池塘里建了賞花平臺，池塘周圍修了觀光步道，間或還有供人憩息的涼亭，這里那里都擠滿了游客。我想，人們趨之若鶩到這里來，既是為了拜謁先帝，更是來觀賞荷花的。在花的世界中，荷花獨具一格，那擠擠挨挨的葉片，那娉娉婷婷的花朵，無不讓人心旌搖蕩、滿懷喜悅。難怪古人寫下了那么多吟荷詩篇，最容易令人記起的是宋朝詩人楊萬里的《曉出凈慈寺送林子方》“畢竟西湖六月中，風(fēng)光不與四時同。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蓖麉察舻某靥岭m比不得西湖，但那荷花卻毫無二致，葉是一樣的碧，花是一樣的紅，景是一樣的美。</p><p class="ql-block"> 繞過池塘，走過一段林蔭小道，便來到望帝墓前。這是一個巨大的山丘，長滿了叢叢古柏。陵前立著一塊墓碑，刻著“古望帝之陵”。墓碑立于民國八年五月，時間并不太遠，百余年而已。也許因為防火所需，墓前的焚香爐里并沒有燃燒的香蠟，只有早已熄滅的灰燼，看上去異常冷清。環(huán)山丘有石砌步道，斑斑駁駁。沿步道行走，不時可以聽見啾啾鳥鳴，凄切婉轉(zhuǎn)，仿佛在呼喚那早已消逝的亡靈。望帝是古蜀國的第四代帝王，也是傳說最多的帝王。最具悲情色彩的是杜鵑啼血的傳說。相傳杜宇禪位鱉靈后，鱉靈統(tǒng)治腐敗，杜宇憂憤而死，靈魂化為杜鵑鳥（又名子歸），晝夜啼鳴至口中流血，其聲哀切如喚“不如歸去”。又有傳說，杜宇化鳥后仍心系農(nóng)耕，以啼聲催促百姓“快快布谷”，鮮血染紅山野化為杜鵑花?。古詩中寫望帝的很多。李白《宣城見杜鵑花》?“蜀國曾聞子規(guī)鳥，宣城還見杜鵑花?！崩钌屉[《錦瑟》?“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鵑?！敝x枋得《春日聞杜宇》?“杜鵑日日勸人歸，一片歸心誰得知。望帝有神如可問，謂予何日是歸期?！边@些有關(guān)望帝的詩總是充滿憂思凄切，讀后讓人心生悲慽。</p> <p class="ql-block"> 距望帝陵墓不遠，過一道石拱橋，便是叢帝的陵墓。墓前亦有一碑，上刻“古叢帝之陵”，立碑時間與望帝相同。叢帝陵比望帝陵小許多，團團圓圓，長滿古樹。關(guān)于叢帝，亦有不少傳說。相傳叢帝鱉靈為荊（今湖北、湖南）人。鱉靈死后，其尸溯江而上，至成都，見蜀王杜宇，被立為相，后因治水有功，杜宇禪位鱉靈，成為古蜀國第五代王族。鱉靈的最大功績在于治水，其人品卻各說不一。關(guān)于鱉靈繼位，有兩個版本，一說是杜宇禪讓，一說是鱉靈篡權(quán)，真相究竟如何，誰能說得清楚？畢竟是上古時期的往事，史書記載的大多來自傳說，而傳說是最不可靠的。但有一點可以肯定，在叢帝的統(tǒng)治下，古蜀國仍然保持了良好的發(fā)展勢頭，后世對叢帝評價也以褒揚為主。</p><p class="ql-block"> 游罷望叢詞，心中生出幾多感慨，賦詩一首：</p><p class="ql-block"> 《望叢祠懷古》</p><p class="ql-block"> 蒼煙繞柏掩重門，</p><p class="ql-block"> 杜宇聲銷舊劍痕。</p><p class="ql-block"> 唯有郫江千載水，</p><p class="ql-block"> 夜深猶照古時魂。</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