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文/劉小黎</p><p class="ql-block">石碑后面什么都沒有。</p><p class="ql-block">他愣住了,難道是自己太緊張,產(chǎn)生了幻覺?他正準備松一口氣,突然,頭頂上傳來一陣異響!他猛地抬頭,只見墓碑頂端的石塊上,有什么東西在快速移動!</p><p class="ql-block">那是一個模糊的人形輪廓,穿著寬大的、似乎是古代樣式的衣裙,一閃而過,消失在了墓碑更遠端的陰影里。速度極快,像一道模糊的影子。</p><p class="ql-block">李默徹底僵住了,血液仿佛都凝固了。他看到了什么?一個穿著古裝的人?在這荒無人煙的羅布泊?還是在余純順的墓碑上?</p><p class="ql-block">恐懼像冰冷的潮水,瞬間將他淹沒。他轉(zhuǎn)身就跑,跌跌撞撞地沖回自己的帳篷,連滾帶爬地鉆了進去,死死拉緊了拉鏈。心臟狂跳不止,幾乎要沖破胸膛。</p><p class="ql-block">他不敢再探頭出去,只是蜷縮在睡袋里,身體止不住地發(fā)抖。外面一片死寂,那沙沙聲和異響都沒有再出現(xiàn),但這寂靜比任何聲音都更讓人毛骨悚然。他仿佛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在帳篷里回蕩,一下,又一下,敲打著他的恐懼。</p><p class="ql-block">羅布泊,這片被上帝遺忘的角落,一片被烈日炙烤、寸草不生的死亡之海。時間仿佛在這里凝固,只有那無情的太陽,日復一日地散發(fā)著足以將鋼鐵熔化的熱量。今天是李默獨自闖入這片禁地的第三天,也是他人生中最接近地獄的一天。</p><p class="ql-block">前兩天,他還能憑借著余純順當年留下的日志和現(xiàn)代的導航設(shè)備,在酷熱的戈壁灘上艱難跋涉。可今天,情況急轉(zhuǎn)直下。氣溫計早已爆表,他只能憑借感覺,知道那溫度已經(jīng)逼近恐怖的70攝氏度。空氣扭曲成模糊的熱浪,遠處的地平線像一條融化的金線,將整個世界切割成虛幻與真實。汗水剛滲出皮膚,便被瞬間蒸發(fā),只留下鹽霜般的痕跡。</p><p class="ql-block">他原本是和一支科考隊一起進入羅布泊的,但就在兩天前,在一片看似普通的雅丹地貌前,他鬼使神差地被某種無形的力量牽引,偏離了隊伍的方向。他聲稱自己聽到了風聲里夾雜著某種呼喚,一種古老而陌生的呼喚,指引著他走向更深處?;锇閭儎袼灰半U,羅布泊的危險遠超想象,但李默像被附體了一樣,執(zhí)意要獨自前往余純順遇難地的更深處。最終,在一片爭執(zhí)和無奈中,他被遠遠地留在后面,看著隊友們的身影消失在熱浪之中,只留下他孤身一人,面對這片像要吞噬一切的荒漠。</p><p class="ql-block">“余純順……你當年也是這樣嗎?”李默喃喃自語,聲音嘶啞得幾乎不成調(diào)。他想象著那個同樣執(zhí)著的靈魂,在同樣的高溫下,一步步走向絕望。他覺得自己正在重蹈覆轍,甚至可能更糟。他的身體已經(jīng)到了極限,雙腿仿佛灌了鉛,每走一步都異常艱難。眼前開始出現(xiàn)幻覺,時而看到水洼,時而又變成扭曲的怪影。他知道,這是中暑和脫水的前兆,但他已經(jīng)無力自救。</p><p class="ql-block">“不……我不能死在這里……”他機械地向前挪動,目光卻不由自主地被前方一塊突兀的黑色物體吸引。那是一塊孤零零的墓碑,在無邊無際的荒漠中顯得格外醒目。是余純順的墓碑!他精神一振,拖著沉重的步伐,用盡最后一點力氣,踉踉蹌蹌地走了過去。</p><p class="ql-block">墓碑是用黑色玄武巖建造的,上面刻著“余純順之墓”五個遒勁的大字,旁邊還有一行小字:“只為心中那片凈土”。墓碑周圍用碎石簡單地圍了一個圈,墓碑的背面,光禿禿的,沒有任何碑文,只有粗糙的巖石紋理。</p><p class="ql-block"> 李默想著心事,有些懊惱。羅布泊的晝夜溫差極大,晚上溫度只有零下幾度。此時,帳篷外的刺骨凜冽似乎也滲透了進來,與內(nèi)心的寒冷交織在一起,讓他感到一種難以言喻的窒息感。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也不想再知道。他只想待在這里,直到這場噩夢結(jié)束。</p><p class="ql-block">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那么漫長。李默的恐懼漸漸被疲憊和絕望取代。他靠在帳篷的內(nèi)壁上,眼皮越來越沉,意識開始模糊。他恍惚間覺得,帳篷外的空氣似乎有了一絲微弱的流動,似乎有什么東西在靠近。但他太累了,根本無力再去理會,沉沉地睡了過去。</p><p class="ql-block">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幾個小時,也許只是一瞬間。李默被一陣奇怪的聲音驚醒。那聲音很輕,若某種昆蟲的鳴叫,又像是金屬摩擦的嗡鳴。他猛地睜開眼,警惕地聽著。聲音是從帳篷外傳來的,而且,越來越近。</p><p class="ql-block">恐懼再次攫住了他。難道那個……東西……又回來了?他不敢動彈,連呼吸都停止了。他透過帳篷的縫隙,小心翼翼地向外望去。</p><p class="ql-block">外面,夜幕已經(jīng)降臨。羅布泊的夜晚和白天截然不同,沒有了烈日的炙烤,反而顯得有些陰冷。月光慘白,照在廣袤的鹽堿殼地面上,反射出一片片刺眼的光斑。羅布泊的鹽堿殼地形地貌在此刻展現(xiàn)得淋漓盡致,那是一層厚厚的、覆蓋了整個地面的鹽殼,像一塊巨大的、被精心打磨過的鏡子,反射著月光,也反射著天空中的星辰。偶爾有幾處地勢稍高,鹽殼上會形成奇特的紋路,像是干涸的河床,又像是某種神秘的圖騰。風在鹽殼上刮過,發(fā)出“沙沙”的聲響,如同無數(shù)幽靈在低語。</p><p class="ql-block">就在他目光所及之處,離帳篷不遠的地方,站著一個身影。</p><p class="ql-block">那身影背對著他,站在余純順的墓碑旁。月光勾勒出它輪廓,依然穿著那寬大的、似乎是古代樣式的衣裙。它的身形有些佝僂,仿佛承受著巨大的壓力。李默的心跳再次加速,他幾乎可以肯定,那就是之前看到的那個“東西”。</p><p class="ql-block">然而,就在他準備尖叫、準備再次逃竄的時候,他看到了更詭異的一幕。</p><p class="ql-block">那個身影緩緩地轉(zhuǎn)過身來。</p><p class="ql-block">月光照亮了它的臉。</p><p class="ql-block">那是一張……人臉,但又不完全是。皮膚蒼白得近乎透明,像是用糯米紙糊成的,上面布滿了細密的、如同鹽粒般的結(jié)晶。五官模糊不清,眼睛的位置只有兩個深不見底的黑色洞窟,沒有瞳孔,沒有眼白,只有純粹的、吸收一切光線的黑暗。它的嘴唇是紫黑色的,嘴角向下耷拉著,仿佛永遠都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悲傷。它的頭發(fā)是銀白色的,像月光凝結(jié)而成,在夜風中輕輕飄動。</p><p class="ql-block">李默幾乎要窒息了。這根本不是人!這到底是什么怪物?</p><p class="ql-block">就在這時,他聽到了一聲極其微弱的嘆息,仿佛來自遙遠的時空。那嘆息聲帶著一種奇異的、空靈的韻律。</p><p class="ql-block">更讓李默毛骨悚然的是,他看到那個“怪物”的手指,正輕輕拂過余純順的墓碑。那動作是如此輕柔,充滿了某種難以言喻的眷戀。它似乎在……悼念?</p><p class="ql-block">突然,一陣更加奇怪的聲音打破了夜空的寂靜。那聲音像是來自天空,又像是來自大地深處。李默抬起頭,只見夜空中,幾顆星星的位置正在發(fā)生詭異的變化,它們的光芒變得異常明亮,然后匯聚在一起,形成了一個模糊的光團。光團越來越亮,越來越大,最終,一個巨大的、如同水滴般的飛行物從光團中緩緩浮現(xiàn)出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