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5年，我第一次到盧溝橋。<div> 我是1954年底隨調(diào)京的父母從上海來到北京的。因為外公、外婆都是經(jīng)歷過日本侵華的老人，隨同一起來到北京，自然很急切地想看看盧溝橋，當(dāng)年日本全面侵華的發(fā)起地。于是等天氣轉(zhuǎn)暖，父親就帶領(lǐng)我們?nèi)胰タ幢R溝橋。</div><div> 我家初到京時住在菜市口，先坐市內(nèi)公共汽車到廣安門，在廣安門外等候郊區(qū)車。那時盧溝橋算是遠(yuǎn)郊區(qū)，車輛很少，我們在廣安門城墻外厚厚的浮土地上等了很久，太陽暴曬下人群稍有走動就能升騰起一片塵煙。</div><div> 汽車終于來了，那是一部大鼻子的客車，整個車廂沒有上漆，黃黃的木料原色，但車窗還是有的。車子停好后先不讓客人上車。原來車子后面背了一個大鍋爐，司機(jī)要先在車后用劈柴燒鍋爐。冒了一陣子煙，鍋爐燒好了，大家才上車啟行。</div><div> 這一次出行，因為當(dāng)時我年紀(jì)太小，才只8歲，對盧溝橋沒有留下任何印象，卻對那部燒劈柴的汽車印象極深，多年以后還一直想探究，汽車為什么要燒劈柴。</div><div> 第二次到盧溝橋是在1995年。</div><div> 這一年是中國抗日戰(zhàn)爭和世界反法西斯戰(zhàn)爭勝利五十周年，中國人民銀行為此發(fā)行了一枚紀(jì)念幣。 </div> 總行把為發(fā)行而裝幀這枚紀(jì)念幣的工作交給了中國錢幣學(xué)會。其時中國人民抗日戰(zhàn)爭紀(jì)念館也剛剛落成，我邀上我們的美術(shù)設(shè)計王安，騎上自行車到宛平城去找找素材。<div> 這次當(dāng)然和小時候不一樣了，學(xué)歷史出身，年近半百，對宛平城和盧溝橋，早已有一堆知識積在肚子里，但要完成總行交代的任務(wù)，還必須要有形象材料才能表達(dá)。</div><div> 宛平城的實地考察當(dāng)然不是白跑的。城墻上槍炮彈痕宛然。</div> “當(dāng)年鏊戰(zhàn)急，彈洞宛城壁”，加上在抗戰(zhàn)紀(jì)念館前拍下的醒獅雕塑，形成了紀(jì)念幣裝幀卡的封面。 斑駁城磚構(gòu)成的“50”字樣作為襯底，突出怒吼的醒獅形象，應(yīng)該是一個成功的設(shè)計。<div> 在紀(jì)念館采集了形象后，就信步走向盧溝橋。先是，在橋頭的“盧溝曉月”留下身影。</div> 古代文人在地方上“鄉(xiāng)試”題名，成為舉人，就是取得了進(jìn)京“會試”的資格。地方進(jìn)京，通常在長辛店歇腳，天不明起身，走到盧溝橋，晨光曦微，月亮還斜掛天邊，文人感嘆，稱“盧溝曉月”，成為燕京一景。由此走到廣安門，城門已開。清朝乾隆皇帝為此親題“盧溝曉月”，并且題詩一首（他是見景有詩，愛寫）?，F(xiàn)在碑亭中石碑，西向是御題“盧溝曉月”四字，御制詩則刻在碑陰。因為是御筆碑，碑亭的規(guī)格就很高，四角四根蟠龍大柱，宣示著皇帝的威嚴(yán)。<div><div> 漫步橋上，邊走邊無謂地數(shù)著橋欄望柱上的石獅。橋下，河水早已干涸，寬闊平坦的河底，成為汽車訓(xùn)練場，插著幾根竹竿當(dāng)標(biāo)記，幾部卡車在練倒車進(jìn)庫。</div></div> 走到大橋的西端，看到一通高大的石碑，碑額環(huán)立著雙龍戲珠。碑正面密密麻麻地一大篇碑文，看到題目是“重葺盧溝橋記”。再看落款，有“乾隆五十一年”，末后是“御筆”，原來是乾隆皇帝親筆寫的一篇碑記，這倒值得讀一讀。<br> 慢慢讀來，竟讓我頗為驚異，好一篇散文，簡直應(yīng)該放到中學(xué)語文課本里。此后，每提到盧溝橋，總讓我想到這通石碑和乾隆的這篇碑記。<div> 2015年，是中國人民抗戰(zhàn)勝利70周年，中國人民銀行離退休干部局組織老干部再次參觀抗戰(zhàn)紀(jì)念館和宛平城。 </div> 紀(jì)念館大廳一如20年前，迎面是氣勢磅礴的雕塑《銅墻鐵壁》。館內(nèi)的展品比之20年前豐富了許多，展陳方式也變化很大。臨近紀(jì)念日，學(xué)生和單位組織的參觀隊伍摩肩接踵，很難細(xì)看。于是走出展館，再去盧溝橋。<div> 這是我第三次來到盧溝橋。</div><div> 盧溝橋連同宛平城周邊，已經(jīng)建成了統(tǒng)一景區(qū)，宛平城西門正對盧溝橋的大道，一道鐵欄把城池和橋區(qū)隔開。進(jìn)入橋區(qū)，是古代的進(jìn)京商道，大石建造的道路上，清晰的轍溝展現(xiàn)著古代大車的百年輾軋。</div> 望柱上的獅子歷八百年風(fēng)雨，依然在向游客表演數(shù)學(xué)遊戲。橋下的河道經(jīng)過艱苦的治理，已然是碧波粼粼。 走到橋西端，乾隆《重葺盧溝橋記》碑依然聳立。我再次仰讀一遍，依然贊賞不已。這次，我把它拍了下來，心想它應(yīng)該成為一篇可以流傳的好文。 其時，出版社為我的書，催稿正急，對于這篇碑文，我也只是在橋頭感嘆一番，回家還是要趕我的書稿。<div> 今年是2025年，又到了抗日戰(zhàn)爭和反法西斯戰(zhàn)爭勝利的紀(jì)念關(guān)節(jié)。每到此關(guān)節(jié)，必想起盧溝橋。既覺得該文可為學(xué)生范文，何不點注一番，以為消閒。于是我對照照片，把碑文迻錄下來，為之句讀，分段點注。</div><div><br></div><div>重葺盧溝橋記</div><div><font color="#39b54a">此為碑題</font></div><div><font color="#39b54a"><br></font></div><div> 文有視若同而義則殊者，不可不覈其義而辨之也。余既覈“歸順”“歸降”之殊，于“土爾扈特之記”辨之矣，今盧溝橋之“重修”“重葺”之異亦有不可不覈其義而辨之者。<font color="#39b54a"></font></div><div> <font color="#39b54a"> 第一段是開篇解題。乾隆年間要重修盧溝橋，事成之后，乾隆皇帝為之題記。乾隆并不是平鋪直敘地講修橋，而是先提出一個問題：“文有視若同而義則殊者”，即文詞有看上去差不多，而意義完全不一樣的。所以對作文一定要“覈其義”。</font><span style="color: rgb(57, 181, 74);">覈，hé，通“核”，即要深究、核實文章的本意。</span></div><div><font color="#39b54a"> 在這里他舉土爾扈特回歸為例。土爾扈特原是西蒙古的一部，在今天新疆的北疆一帶遊牧。明朝時，受西蒙古準(zhǔn)噶爾部的擠壓，出走伏爾加流域。在伏爾加，他們又受到沙皇俄國的迫害，不但要求他們出兵去土耳其打仗，還要強(qiáng)迫他們改宗東正教（蒙古崇信藏傳佛教）。于是土爾扈特部于乾隆三十五年（1771年）在首領(lǐng)渥巴錫汗率領(lǐng)下，舉族回歸，沖破沙俄軍隊的圍追堵截，付出極大代價，返回故土。</font></div> <h5><font color="#9b9b9b"> 我國曾拍攝有電影《東歸英雄傳》和電視劇《東歸英雄》，再現(xiàn)了土爾扈特東歸的壯舉。圖為電視劇劇照。</font></h5><div><font color="#39b54a"><br></font></div><div><font color="#39b54a"> 土爾扈特回歸時，乾隆皇帝曾嚴(yán)令沿途予以照護(hù)安置，同時在承德普陀宗乘之廟（小布達(dá)拉宮）樹立巨碑，親題長篇碑記《土爾扈特部全部歸順記》。</font></div> <h5 style="text-align: center;"><font color="#9b9b9b">普陀宗乘之廟“土爾扈特歸順”碑碑亭</font></h5><h5 style="text-align: center;"><font color="#9b9b9b">（攝于2023年）</font></h5><div><font color="#39b54a"> 《土爾扈特部全部歸順記》開篇第一句就是：“始逆命而終徠服，謂之歸降；弗加征而自臣屬，謂之歸順。”意為若先反叛而又歸來（徠，laí，招來）叫歸降；并不是由于征服而主動臣服，稱為歸順。這是先為土爾扈特的回歸定了性，“若今之土爾扈特，攜全部，舍異域，投誠向化，跋涉萬里而來，是歸順非歸降也?！痹诿褡逭叻矫?，康熙和他的孫子乾隆是兩千年中央集權(quán)帝制中掌握得最好的皇帝。</font></div> <h5 style="text-align: center;"><font color="#9b9b9b">考察土爾扈特歸順記碑（1999年）</font></h5><div><font color="#39b54a"> 由土爾扈特的“歸順”之辨起興，再說到“今天”的盧溝橋，也有“重修”和“重葺”之分。之所以有此一分，因為：</font></div><div><font color="#39b54a"><br></font></div><div> 蓋今之盧溝橋?qū)嵵剌莘侵匦抟?。夫修者，傾圮已甚，自其基以造于極，莫不整飾之，厥費(fèi)大。至于葺，則不過補(bǔ)偏苫弊而已，厥費(fèi)小。<font color="#39b54a"></font></div><div><font color="#39b54a"> 先釋幾個字：</font></div><div> <font color="#39b54a">葺，qì，《說文》說“茨也”，又釋茨：“茅草蓋屋”。</font></div><div> <font color="#39b54a">圮，pǐ，《說文》“毀也”。</font></div><div> <font color="#39b54a">厥，即“其”，那個、那樣，等等。</font></div><div> <font color="#39b54a">苫，shàn，遮蓋。不過作名詞（苫蓋物）時讀陰平，一聲。</font></div><div> <font color="#39b54a">乾隆具體解釋：修，指原來的建筑已經(jīng)毀壞嚴(yán)重，從地基到頂端，都要大動干戈，那樣要花很多錢。至于葺，不過是局部補(bǔ)救，掩蓋掩蓋漏洞，相當(dāng)古代房子漏了，再重蓋些茅草而已。 那樣花不了幾個錢。</font></div><div><font color="#39b54a"><br></font></div><h3> 夫盧溝橋體大矣，未修之年亦久矣，而謂之葺補(bǔ)費(fèi)小者何？則實有故。蓋盧溝橋建于金明昌年間，自元迄明，以至國朝，蓋幾經(jīng)葺之矣。自雍正十年逮今又將六十年。帝京都會，往來車馬雜遝，石面不能不弊壞，行旅以為艱。而橋之洞門間聞有鼓裂，所謂網(wǎng)兜者(謂下垂也)。</h3><div> <font color="#39b54a"> 明昌 ，金朝章宗的年號（1190—1196年）。</font></div><div><font color="#39b54a"> 國朝，清朝自指。</font></div><div><font color="#39b54a"> 遝，tà。雜遝，擁擠紛亂。</font></div><div> <font color="#39b54a">間聞，有時能聽說橋面有鼓起、裂壞的反映。</font></div><div> <font color="#39b54a">洞門，是指橋跨的石券（xuàn）。</font> </div><div> <font color="#39b54a">（謂下垂也）是原文雙行小字夾注。</font></div><div> <font color="#39b54a">盧溝橋是一座大橋，始建于金朝，年深日久，雖然歷經(jīng)多次修葺，但京師是繁華都會，人來車往，都要經(jīng)走盧溝橋，橋面石板難免不被裂壞。橋的西面有人報告橋洞有下陷，似網(wǎng)兜狀；兩端也有些塌裂。</font></div><div><font color="#39b54a"><br></font></div><div> 司事之人，有欲拆其洞門而改筑者，以為非此不能堅固。爰命先拆其石面，以觀其洞門之堅固與否。既拆石面，則洞門之形畢露。石工鱗砌，錮以鐵釘，堅固莫比。雖欲拆而改筑，實不易拆。且既拆亦必不能如其舊之堅固也。因祇令重葺新石面復(fù)舊觀，而橋之東西兩陲接平地者，命取坡就長，以便重車之行，不致陡然顛仆，以搖震洞門之石工而已。<font color="#39b54a"></font></div><div><font color="#39b54a"> 司事之人，古文獻(xiàn)通常稱“有司”，翻得直白一點，管事兒的?，F(xiàn)代書面化一點，有關(guān)部門。</font></div><div> <font color="#39b54a"> 拆除洞門，實際上就是把舊橋拆了，另建新橋。</font></div><div> <font color="#39b54a">爰，于是。</font></div> <font color="#39b54a"> “司事的”有人提議把盧溝橋大拆大改。乾隆并沒有決定拆或不拆，而是命先把橋面石板拆開，觀察其洞券堅固不堅固，再作決定。這是乾隆本人自詡并不輕易為下面蒙蔽。<br></font><div> <font color="#39b54a">待拆開橋面石板，橋洞石券完全暴露。可以看出橋券石材砌得如魚鱗般齊整，又用鐵釘緊錮，堅固無比，就是想拆也極困難，即便是硬性拆掉，也很難造得如此堅固。</font></div><div> <font color="#39b54a">古代石工用鐵器聯(lián)結(jié)橋券，因為現(xiàn)在橋面已經(jīng)覆蓋，不可得見。但是我在黃河邊上見過山西蒲州唐代的黃河大堤，其石砌堤岸就是用鐵聯(lián)結(jié)的，十分堅固。</font></div> <h5 style="text-align: center"><font color="#9b9b9b">黃河蒲津渡口唐代石堤</font></h5><h5 style="text-align: center;"><font color="#9b9b9b">（攝于2009年）</font></h5><h3 style="text-align: left;"><font color="#39b54a"> 于是乾隆命不動橋身，只是為橋面換了新石材，謂之重葺。另外橋的兩頭，碑文稱兩陲（陲，chuí，《說文》段注：“今則訓(xùn)陲為邊”），把橋的引坡加長，以減緩上橋的坡度，以免重車上橋顛簸，震動橋拱。</font></h3><div><font color="#39b54a"><br></font></div><div> 朕因是思之，渾流巨浪，勢不可當(dāng)，是橋經(jīng)數(shù)百年而弗動，非古人用意精而建基固，則此橋必不能至今存。然非拆其表而觀其里，亦不能知古人措意之精、用工之細(xì)如是之亟也。夫以屹如石壁之工，拆而重筑，既費(fèi)人力，又毀成功，何如仍舊貫乎，則知自前明以及我朝，皆重葺橋面而已，非重修橋身也。即康熙戊申所稱水嚙橋之東北而圮者，亦謂橋東北陲之石是而已，非橋身也。以是推之，則知?dú)v來之葺，則或石面，或橋陲之隄胥，非其本身洞門可知矣。<font color="#39b54a"></font></div><div><font color="#39b54a"> 本事記完，乾隆要生發(fā)感想了。</font></div><div><font color="#39b54a"> 他想，永定河發(fā)水的時候，濁浪排空，勢不可當(dāng)，而橋歷經(jīng)數(shù)百年巋然不動，如果沒有古人精心設(shè)計，精心施工，大橋不可能留存到今天。而若不是揭開橋面，也必不能理解古人設(shè)計和施工之精。如果不是看到看到古人的工藝用功如此之極，貿(mào)然拆掉重筑，徒費(fèi)人力，還毀掉了一項偉大的工程。由此可知，歷代的維修，包括本朝的維修，都只是重葺橋面而已，而絕不是重修橋的本身。</font></div><div><font color="#39b54a"> 這一大段議論，不僅是說明自己在開篇時關(guān)于“修”還是“葺”的立論之正確，更是從揭開橋面的決策，深入論述了凡事須剝開表象，才能看到事物的本質(zhì)，很是有哲學(xué)意味。</font></div><div><font color="#39b54a"><br></font></div><div> 夫金時鉅工至今屹立而人不知，或且司工之人張大其事，圖有所侵冒于其間焉！則吾之此記，不得不揚(yáng)其舊——過去之善；而防其新——將來之弊。是為記以詳論之。<font color="#39b54a"></font></div><div><font color="#39b54a"> 乾隆的議論還不止步于哲學(xué)，更遞進(jìn)一步，又論及行政實務(wù)。他說，也許“司工之人”（管事兒的）故意誇大橋面缺陷，以“圖有所侵冒”。這當(dāng)然是指，事還沒做，先請求拆橋，以圖多要經(jīng)費(fèi)的“貓兒膩”。然而皇帝卻似乎又欲言又止，只說本篇文章只是揚(yáng)過去之善，防將來之弊，戛然而止。</font></div><div><font color="#39b54a"><br></font></div><div> 乾隆五十一年歲在丙午仲春之月中瀚 御筆<font color="#39b54a"></font></div><div> <font color="#39b54a"> 乾隆五十一年是公元1786年，仲春是農(nóng)歷二月，中瀚即中旬。換算為公歷，是1786年3月10日至19日。</font></div><div><font color="#39b54a"><br></font></div><div> ※ ※ ※ ※<font color="#39b54a"></font></div><div> 這通碑，碑陰還有字，是乾隆為橋?qū)懥耸自?。乾隆愛四處題詩，大多乏善可陳。只是詩前有長序。從序中還可揣摩出點味兒。</div><div> 乾隆說，橋重葺之后，他去謁父親雍正的陵（今清西陵泰陵，是西陵第一陵），并上五臺山展禮（敬行施禮），才“蹕路經(jīng)臨”，從橋上經(jīng)過。但序中說，這項工程是“命大臣和珅等勘明重葺”的。</div> 啊！這就是了。乾隆在碑文中說的“司事之人”就是和珅。和珅以盧溝橋橋面有塌陷為由，“張大其事”，請求重修盧溝橋。乾隆對和珅的貪，早已心中有數(shù)，只是和珅辦事干練，留而為用。加之時已是乾隆五十年（啟事興工是乾隆五十年），弘歷本人已是75歲，晚年早有息事之意。5 年前，他甚至寫過一篇“知過論”，檢討自己興工過多，有如漢武帝晚年的《罪己詔》。但他遠(yuǎn)不如武帝。武帝寫的是“罪己”詔書，是公之于眾的，乾隆的“知過”，只是一份自我檢討，寫完了，約束之力就有限了。<div> 不過，畢竟心中有數(shù)，沒有按和珅的要求大拆大改，只是提醒先揭開橋面再說。和珅是何等乖巧之人，看出皇帝對自己已經(jīng)產(chǎn)生的不信任，所以揭開橋面后，如實匯報了橋洞情況，把“重葺”的決策權(quán)恭送給了皇帝，才有了乾隆洋洋得意的《重葺盧溝橋記》。</div><div> 我這已經(jīng)不是寫注釋，像寫小說了。</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