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清晨醒來，睡眼惺忪地伸手枕頭下，打開了寂靜一夜的手機，屏幕上“母親”二字頻繁出現(xiàn)。</p><p class="ql-block">“祝福母親節(jié)快樂！”</p><p class="ql-block">“送給媽媽的祝福！”</p><p class="ql-block">“生命中有你真好，祝母親節(jié)愉快！”</p><p class="ql-block"> 原來，今天是“母親節(jié)”！</p> <p class="ql-block"> 母親——媽媽，這是每個人常用語，然我卻已三十七年未曾喊出口了，今看著滿屏的“母親”“媽媽”字樣，我心突然顫抖了，存于腦海中的過往，瞬間有如潮水般涌來：媽媽……您在天國還好嗎？</p> <p class="ql-block"> 和媽媽相依的日子只有短短的三十年，對一個女兒來說，這年數(shù)遠遠不夠??！我的同齡人，至今還有依傍在媽媽身旁，揚著被寵溺的幸福笑臉；至今還可以親昵地挽著媽媽，徜徉在美麗的靈湖之濱；至今還攙扶著媽媽，眺望著古老的巾子山雙塔而喁喁私語著……媽媽，這母女和融的景象，如能幻化成您和我，女兒該有多幸福！</p> <p class="ql-block"> 我的媽媽個子不算高，大概一米六的樣子，臉龐是圓圓的，渾身透著干凈利落。媽媽是一個愛美的女子，記得春夏時節(jié)，媽媽總喜歡穿淺藍色的大襟衣服，而秋冬季節(jié)，您以穿深灰色的衣服居多。您總喜歡將黑黑的頭發(fā)中分后，編成二條辮子，再盤成橢圓形的發(fā)髻，用簪子夾在腦后，一絲不亂，在當年眾多盤成圓形發(fā)髻的女人中，媽媽，您很有特色！</p> <p class="ql-block"> 我的媽媽是一個舊式女子，善良溫厚，上過幾年私塾，認得一些常用字。在我有記憶以來，就知道媽媽這一輩子，就努力做了二件事，一是在家孝順父母，二是出家相夫教子。媽媽，您雖然是家庭主婦一個，但我知道您對生活的質量，還是有追求的。</p> <p class="ql-block"> 在媽媽的世界里，櫥柜里是沒有奢侈品的，廚房里是沒有珍饈美饌的，媽媽的眼里除了家人，剩下的就是關注泥土中萌發(fā)的生命奇跡。您知道晨露在花瓣上滾動的有趣；您懂得陽光下花蕾慢慢張開的羞怯；您同情花朵兒在細雨中被捶打的不甘心；您熟悉大風起兮莖葉兒搖曳不停的動人節(jié)奏……媽媽，這就是您這一輩子最浪漫的事了！</p> <p class="ql-block"> 從我有記憶起，就知道媽媽喜歡種花，我家院子里的小花園，就是媽媽的工作場，這里是一年四季花香蝶飛。記得媽媽種有梔子花、蘭花、姜花，但更多的是月季花，那絲絨般的深紅色花朵，在春天時節(jié)，裝點了我家院子的斑斕芬芳，花園的綠意，也將日?，嵥榈纳?，變得清新脫俗。</p> <p class="ql-block"> 記得小花園里，媽媽還種有好多盆茉莉花，淡淡的香味兒，沁人心脾?；ㄩ_時節(jié)，媽媽總喜歡采摘盛開的花朵，用針線穿成花串兒給我，我就把這花串兒纏繞在衣襟鈕扣上，而媽媽則別出心裁，往往會將幾朵茉莉花插在發(fā)髻中，讓花香隨著走動而芬芳四溢。</p> <p class="ql-block"> 記得小花園里，種有一棵二米高的臘梅樹，當百花沉默時，我家臘梅花總是挺身而出，獨擋寒流凜冽，枝椏粗糙但卻錯落有致，花蕊兒嫩黃淡雅，算是我家冬天一景。想起古人有一首吟詠《臘梅》的詩：“曉風簾自捲，春信占梅先。臘蕊雪中破，清香小院前。”這詩意與我家實景非常貼切。</p> <p class="ql-block"> 記得小時候，每當下雪時，那飄然若仙的白雪就挺立在枝椏上約一寸高，但一陣風兒吹過，白雪就會宣泄般地飄灑起來，然后再聚集挺立，再飄灑……雖然是風寒料峭的天氣，但枝頭的花兒依然疏朗綻放，它穿透了寒冬的沉悶，讓一股馨香彌漫在院子里，雖不濃烈，卻總能讓我駐足……</p> <p class="ql-block"> 媽媽告訴我：這是素心復瓣臘梅，好看！原來這花蕊還有復瓣單瓣之說，待我細看別家的單瓣臘梅花后，得出結論：我家臘梅花富態(tài)一些，別家臘梅花單薄一些……哈哈，這么一來，倒覺得我家臘梅花的香味兒，似乎也比別家的濃烈許多！這棵臘梅樹在我媽媽眼里，是彌足珍貴的！</p> <p class="ql-block"> 媽媽家是典型的男主外女主內生活模式，爸爸一輩子，從事過許多工作，教書育人、舊行署文化官員、印刻先生，他一個人承擔了養(yǎng)家糊口的責任，而那個被爸爸稱呼了一輩子“春妹”的媽媽，則勤勞善良，包攬了所有家務，日?？p補漿洗，柴米油鹽，納鞋底做鞋面，媽媽的手是一刻也沒有空閑的，哪怕是坐著，也總有穿針引線的活兒。爸爸媽媽這輩子共養(yǎng)育了我姊妹六個，八口人的衣食住行，就全靠媽媽帶領著一眾女兒辛苦勞作，打理著家中大大小小的瑣事。</p> <p class="ql-block"> 當然，一大家子的吃喝拉撒，光靠爸爸一人工資，生活上總是捉襟見肘，好在爸爸將家中余錢在城西購置了幾畝農田，請佃農施種，待稻麥豐收時再五五分成。就這樣，一大家子的生活雖然艱辛，但也過得去。而喜歡書畫民樂的爸爸和賢淑良德的媽媽，恩愛了一輩子，把清苦的日子過得溫馨和融。</p> <p class="ql-block"> 記得爸爸說過，我出生時，家中已有眾多姐姐了，雖然媽媽一心盼望著要給爸爸生個男孩，而我依然照著姐姐們的模樣，來到了媽媽面前，且哭聲響亮，似乎要引起媽媽的重視……爸爸說媽媽當時就笑了：“好男變作女了！”呵呵，媽媽，這“刮肚囡”的位置，我是當仁不讓的！</p> <p class="ql-block"> 聽姐姐們說，我三歲那年，媽媽和姐姐去糧站買米，我纏著媽媽也想跟著，媽媽沒有同意。而小小的我，卻自作聰明，待媽媽姐姐出門后，我也悄悄地出了家門。媽媽自然沒注意到我這條小尾巴，安心走去糧站的路上。而我當年畢竟還小，一出家門，就朝著糧店的反方向走去。等媽媽姐姐買米回家，才發(fā)現(xiàn)我不見了。媽媽和姐姐都非常著急，馬上出門尋我，家門前后左右都找遍了，卻一直沒有我的身影。媽媽急了，干脆跑到廣播站，要求廣播尋人……呵呵，搞得當日臨海百姓都知道我走丟了！幸好，媽媽在找我的路上，有戶人家說似乎看見過一個小女孩往南門方向走去……媽媽終于在南門的靈江邊看到了傻呆呆的我！姐姐說媽媽一直抱著我回家哎！呵呵，這是媽媽的心肝寶貝失而復得啦！</p> <p class="ql-block"> 聽媽媽說過，我四歲那年，有一天她帶我到東湖嬉戲，偶遇一對杭州夫婦，也許他們看到媽媽抱著一個長得一雙水靈靈大眼睛的孩子非?？蓯郏谑沁叾何疫吅蛬寢屌收勂饋?。當他們得知媽媽家女兒多，而他們倆卻膝下無子，竟動了收養(yǎng)我的念頭。于是，第二天這夫婦倆還特意找到媽媽家，表達了想收我為女兒的想法，媽媽一聽笑了，婉拒了夫婦倆?？v然是家中女兒六個，生活也還拮據(jù)，但媽媽斷然不會把女兒送人的。這件事記得在我長大后找工作千難萬難之時，我還和媽媽開過玩笑：媽媽，您如果把我送給杭州人，我現(xiàn)在找工作就容易了，獨養(yǎng)女兒嘛！</p> <p class="ql-block"> 記得我十三歲時，到大姐任教的城南學校玩，我?guī)痛蠼阆匆路?，來到學校不遠處的一個水塘邊，也許那時人還小些，一不小心，腳滑了一下，就跌進水塘……辛虧一路過農民伯伯看見了，跑過來把我拉了上來。大姐送我回家后，我擔心媽媽會數(shù)落我做事粗心大意，但媽媽聽說后二話不說，直接進廚房動手洗姜起鍋，一會兒，就端來一碗姜糖水：趕緊喝！一碗熱騰騰的姜糖水，喝得我渾身冒汗，媽媽笑了：出汗就好！</p> <p class="ql-block"> 媽媽的勤勞也影響著姐姐們，那些年，女人們家務活很多，織毛衣毛褲，洗被褥，還有挑水、做煤球等等，姐姐們都跟著媽媽一起做，但姐姐們陸續(xù)師范畢業(yè)工作去了，我自然也開始學做家務活了。記得媽媽教我攤過麥油脂皮，但滑嫩粘稠的粉團如何成型我不會；媽媽教我學會了包粽子，但糯米要浸潤多少時間以及煮熟用時我也不清楚；媽媽帶我到野外摘青，但如何把青煮熟又變成粉團我還不清楚……媽媽總是把剩下的活兒給干了，或許在媽媽的眼里，我還小……媽媽還總夸我聰明乖巧，小時候我沾沾自喜，長大后自然懂得，其實就是媽媽寵著我！記憶中，媽媽和爸爸從未舍得打我一下，當陳家的小囡，是很幸福的事！</p> <p class="ql-block"> 讀書那些年，也算是好學生之一，因為班主任老師和爸爸說：我這個班，女同學“紅黃綠”仨讀書都好！哈哈，這“紅黃綠”其實就是仨女同學的名字里，相嵌著紅黃綠三個字……學習是努力的，當過課代表，當過學校宣講員，當過學校廣播員，當過學校黑板報編輯員……總是一個讓媽媽放心的女兒！但畢業(yè)后找工作就有點難了，記得當年居委會創(chuàng)辦的燈泡廠招工，眼看著鄰居同學都被招入廠，于是媽媽急了，找居委會說情，卻因為爸爸在舊行署的工作經(jīng)歷，政審不過關……那一年，我讀懂了“世態(tài)炎涼”這句成語。</p> <p class="ql-block"> 女兒閑置在家，媽媽雖然擔憂，但總是鼓勵我：沒關系，總有機會的！好在家里教書姐姐多，不久，我也有了當代課老師的機會。第一次走上了湖濱小學的講臺，當了數(shù)學代課老師，那份忐忑不安的心情，至今清楚記得。</p> <p class="ql-block"> 有了開場就有延續(xù)，這以后我又有了多次代課機會，教過語文，教過唱歌，教過農業(yè)，出過期末試卷，記得還自己刻蠟紙油印試卷。在古城小學代課時，還接手了學校出納，因為我代課的老師兼校出納，所以我得全盤接手。當我第一次領來全校教師的工資，只覺得那么多的錢，有點束手無策，好在有媽媽幫我：把錢分攤在床上，每一份都反復點數(shù)，確認無誤后裝進信封，寫上名字。第二天我再分發(fā)給各位老師。也許是校長看到了我的努力，又一開學季，校長還直接來我家，他請我繼續(xù)到學校代課。</p> <p class="ql-block"> 這無業(yè)的一年里，除了當代課老師外，還在同學的引薦下，謀得美術工藝廠當畫匠一職。媽媽直接幫我在二樓堂間整理出一張桌子，這樣，我的畫畫工作室就有了！我白天當老師，晚上二樓當畫匠，雖然薪資微薄，但在媽媽的督促下，我終究沒有閑散在家中。</p> <p class="ql-block"> 媽媽，您還記得我有了正式工作那一年嗎？在姐夫的幫助下，我接到了華油設研院的橄欖枝，雖然離家千里之外，但我心中此刻卻充滿了對新生活的向往。媽媽開始為我整理行裝了，春夏秋冬都在她的念念叨叨中，而我那些天，就像快樂的小鳥，和好同學好鄰居們膩在一起，對于媽媽的情感一直懵懂未知。直到遷戶口的那一天，我突然看到媽媽流淚了……剎那間，我眼眶也濕潤了！媽媽，這是我第一次感知了您那深沉的母愛。</p> <p class="ql-block"> 媽媽，記得工作的第一年，我很想買一塊手表，但那時手表金貴，但我還是猶豫著和您說起，沒想到您立刻表示同意，并讓爸爸匯錢給我……因為媽媽知道我的學徒工資，是買不到手表的！媽媽，當我終于戴上了女式梅花牌手表，在同事們眼前晃蕩時，那份滿足感至今難忘。</p> <p class="ql-block"> 工作第二年，有一天接到一個包裹，原來是媽媽在老家給我做了二件新衣服寄來了。雖然和媽媽二年未曾相見，但您對女兒的胖瘦了如指掌，做的新衣服非常合身，領口是當年流行款，長圓型的很新穎。呵呵，第二天就喜滋滋地穿了新衣服上班去了……有媽媽惦記著真好！ </p> <p class="ql-block"> 七年冀中平原的生活，總也敵不過江南水鄉(xiāng)的呼喚，我又回到了媽媽身邊。轉年我認識了陸哥，兩心相悅并計劃結婚了。媽媽又為我的嫁妝忙開了！床上用品，緞面被子、床單及被褥，還有羊毛毯及日用品，媽媽總是注重色澤的搭配……并親手為每一份嫁妝貼上了紅囍。當我看著二車滿滿當當承載著您無限愛意的嫁妝拉出家門時，我流淚了……</p> <p class="ql-block"> 有了琪兒，我也當上了媽媽，有了些許的辛苦，我才真心體會到了媽媽一輩子的不容易。有媽媽在，總還有我輕松的時候，雖然是嫁出去的女兒，但媽媽最惦記的還是“刮肚囡”，家里但凡有好吃的，總是電話我一家子過來吃，而姐姐們各家做好吃的，也一準學媽媽樣，都會叫我一家子來……媽媽，當小囡的幸福感，我是延續(xù)至今啊。</p> <p class="ql-block"> 記得琪兒周歲時，媽媽把一個雕刻精致的銀掛件，送給了他。這是媽媽奉為至寶的銀飾品，媽媽給姐姐的孩子們也逐個佩帶過，但您過后總是收回保存著。這回您給了我兒子并告訴我：這個銀掛件保平安的，我要送我的“肉里肉”……我是媽媽身上掉下來的肉，兒子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我的琪兒可不是您的肉里肉嘛！</p> <p class="ql-block"> 媽媽，我至親至愛的媽媽，正當我邁入而立之年時；正當我全力以赴努力工作之時；正當我沉浸在初為人母的喜悅之時；正當我想從羅曼蒂克的浪漫中，踱步到柴米油鹽的樸實之時……您突然就撒手塵寰了，您如此地毅然決然，卻讓一直還等著您指點人生的小女兒，還想著在媽媽面前撒嬌的小女兒，猛然之間失了依傍，我茫然了……媽媽，我們母女情緣就這樣戛然而止？您讓喜歡舞文弄墨的小女兒，又如何續(xù)寫這人世間最真摯的母女情愫！</p> <p class="ql-block"> 媽媽，您知道嗎？在您遠走的歲月里，每每看到有人在媽媽面前撒嬌，或者母女雙手相牽，我都會黯然神傷，我不忍多看！不忍多想！爸爸走了，您隨即追逐而去，我從此失卻了女兒的身份……</p> <p class="ql-block"> 媽媽，我入住新房子了，二百多平米的小樓啊，我心里就想著，媽媽，要是您在多好！我一定會讓您住下，這次不用您操心了，您可以直接坐電梯來看看我的家，吃一次我端給您做的飯菜……媽媽，我就想讓您也品嘗一次女兒親手做的飯菜……</p> <p class="ql-block"> 媽媽，我學會開車了！您想不到吧？親朋好友都坐過我的車了，就是您和爸爸沒有坐過……我心里就想著，媽媽，要是您在多好！這回不用您安排了，我會直接開車接您來，您若喜歡看花，我會拉您走遍臨海的花田，您若喜歡拜佛，我會拉您到寺廟進香，哪怕是遠在省城的靈隱寺……媽媽，我就想讓您坐一次女兒自己開的車……</p> <p class="ql-block"> 媽媽，您在女兒還未能成熟時，在女兒還未能好好愛您時，您走遠了！女兒有多少愿望沒有實現(xiàn)，又有多少遺憾存于心頭！如今我在人間，您卻在天堂，您讓女兒如何報答您的生育之恩、養(yǎng)育之恩、教育之恩……</p> <p class="ql-block"> 這世上大概沒有一個節(jié)日，能讓我的思念綿長無邊，唯有“母親節(jié)”，能讓女兒的思念洶涌如潮……媽媽，您知道嗎？在您女婿面前，我是一個內人，我勤奮持家，溫婉以待；在兒子面前，我是一個大人，我含辛茹苦，為母則剛；在孫兒面前，我是老人，我舔犢情深，無微不至；只有在您和爸爸面前，我是孩子，我是孩子啊，我可以縱情恣意，率性而為……無奈啊！這十月相連的臍帶，終究沒能系住我們今生的母女情長……</p> <p class="ql-block"> 今天是“母親節(jié)”，應該是我們母女能夠互通的日子吧！媽媽，我想說……此生我們彼此相遇，雖然歲月神偷了，但偷不走愛的痕跡，偷不走您的音容笑貌，偷不走我的記憶……此生承歡于您膝下，是我最大的幸運！來世我們再續(xù)母女情，您依然還是女兒筆下的主角……</p> 母親節(jié)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