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四月的風掠過薔薇枝頭,將粉紅色的花瓣吹落在青灰的瓦檐上。我推開斑駁的木門,老宅的天井里斜斜地鋪著一方陽光,灶臺上的鐵鍋依舊在那里,只是再沒有炊煙從煙囪里升起。</p><p class="ql-block">堂屋的八仙桌及博古架上還擺著父親收藏的各種紫砂壺。母親總愛把針線筐擱在窗臺下,如今筐里的頂針還泛著溫潤的光。墻角那架老座鐘的鐘擺靜止在某個遙遠的午后,玻璃罩上落著薄灰,卻仍能照見我童年的影子。</p><p class="ql-block">記憶突然鮮活起來——我看見父親坐在薔薇花架下的藤椅里讀報,母親則蹲在壓井機的井臺邊浣洗衣服,而我正赤腳在庭院里用鐵絲推著鐵環(huán)狂奔,驚起一群覓食的麻雀。薔薇的香氣漫進屋里,與記憶中的炊煙、茶香、樟木箱的氣息交織在一起。</p><p class="ql-block">手指撫過褪色的門框,忽然觸到幾道歪斜的刻痕。那是父親每年除夕為我量身高留下的印記,最高的一道停在十七歲的冬天,那年我當兵去了?,F(xiàn)在我才明白,原來時光才是最精巧的賊,它偷走了木尺上的刻度,偷走了灶膛里的火光,最后連量身高的人都帶走了。</p><p class="ql-block">夕陽把薔薇的影子投在粉墻上,花枝搖曳間,仿佛看見母親站在花下對我招手??僧斘疑焓钟|碰,只有一片花瓣飄落掌心。這滿院春色依舊,卻再等不到為我留燈的人。</p> <p class="ql-block">薔薇舊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