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窯洞上的酸棗熟了[十五]（原創(chuàng)鄉(xiāng)土小說連載）

任永生

<p class="ql-block">（圖片原自網(wǎng)絡）</p> <p class="ql-block">（四十三）農(nóng)家院、街道上、廣場中漸漸熱鬧起來，人們在清理自家路邊、院旁的雜物垃圾。大街兩邊的墻上噴上銀灰色的涂料，煥然一新。幾個工人正在噴寫新型農(nóng)村建設的標語。鴻業(yè)、清明在陪同鎮(zhèn)領導，檢查村內(nèi)逢會前的工作落實情況。</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在村子中央，有條南北長約三四百米的大街，是村內(nèi)逢集時物資交流的主要場所，這種傳統(tǒng)延續(xù)了不知多少代人，人們俗稱“官道”，這里也是鼓車比賽的主要通道。官道的正北盡頭處，有個不大的廟宇叫三真廟。廟前有塊不大的場地，供人們娛樂，這里是鼓車院劃分之一的西北院。人群圍聚中，幾位正在敲鼓，其中一位就是大爺。他技法嫻熟，鏗鏘的鼓點聲，把人們帶入歡快的鼓樂氛圍中。幾位中年人在搭拴鼓車，有的技術還不夠成熟，示意大爺過來手把手指導。大爺放下鼓錘，緩緩站起身，走了過去。鴻業(yè)和鎮(zhèn)領導、村干部們也都圍了上來。大爺傳授著民間藝人傳統(tǒng)且不能遺失的拴系搭法，老賈、趙老四等幾個院分的負責人也湊上去幫忙?？蓜e小瞧這個拴系方法，看似簡單，實則不易，這也是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傳承的一部分。鴻業(yè)向鎮(zhèn)領導介紹，自己雖然會，但遠沒有大爺他們嫻熟。鼓協(xié)成員同鴻業(yè)及鎮(zhèn)領導相繼落實各院工作情況后，來到了離村委會不遠的大戲臺。說起大戲臺，其建筑年代不詳。據(jù)考古者介紹，戲臺始建于元代，坐南面北，北面原為后土廟，與之相對。相傳每年陰歷三月十六唱大戲，祭祀后土娘娘護佑子民，這一習俗就這樣流傳下來，同時拉鼓車活動也融入其中，流傳廣泛，影響到西邊寧夏、青海、甘肅一帶。</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看著如今破舊不堪、斷壁殘垣的古戲臺，人們心中頓生難以言表的滋味。十年前，鼓車申遺的動員大會及申遺成功后的慶典都在這里召開。如今，戲臺一圈圍上了警戒線，成了亟待拯救的危房。鴻業(yè)帶大家來這里，自有目的，大爺完全明白他的心思。</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鴻業(yè)書記，”趙老四指著戲臺問道，“這些年來，村內(nèi)一直在考慮舞臺修復的事，是上級不給批示，還是有其他原因？這戲臺要是再不修，就毀了。以前我們幾個家族意見不合，你同意的事，我們就反對。如今咱們關系都好了，只要大伙心齊，修這戲臺應該不是問題！”“是啊，大家都這么想就好了。只是要先得到上級文物主管部門同意審批，才能進行。這不，咱們鎮(zhèn)書記今天也和大家在一起，讓書記幫咱們出出主意。”機靈的鴻業(yè)把鎮(zhèn)書記推向了前臺。大伙你一言我一語地向書記反映情況。書記聽著大家的訴求，望著鴻業(yè)和一起來的眾人說道：“鄉(xiāng)親們，關于這個事情，前兩年我就向上級提及過，鴻業(yè)書記是知道的，我還親自和他一起去過。其中一個難題就是資金問題?，F(xiàn)在看來，大家積極性很高，我建議再寫申請，選幾個代表，我愿意同大家一起去辦理這件事。”大家高興地拍手，感謝領導的支持。</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說起修舞臺的資金，這可不是個小數(shù)目。鴻業(yè)知道，村民們正在投資自己的工程，如今又要維修舞臺，確實有些不合時宜。但看到村委干部及村民骨干們的積極性，他內(nèi)心熱血沸騰，這又是一件多年來縈繞在人們心頭的大事。鴻業(yè)說道：“既然大家修戲臺心切，我也沒二話。還是書記那句話，我們不能指望上面撥款救濟，咱們先做個預算，自籌資金，然后向上級主管部門申請，這樣就容易多了?！薄百Y金沒問題?！壁w老四湊上前說，“村里修舞臺是積德的事，咱村民不是沒錢，只是看錢用在什么地方。只要合理、為大家辦實事，每家捐個萬兒八千的沒問題，這不是難事?！薄板X不是問題，關鍵看用途，像修建舞臺，大家都樂意。”大家又七嘴八舌地議論開了。俗話說，千錘敲鑼，一錘定音，這就考驗定音人的領導智慧?？粗蠹业臒崆?，望著鎮(zhèn)書記，以及和自己一同拼搏的村委干部、農(nóng)民代表，鴻業(yè)當即決定來個現(xiàn)場辦公，安排修建舞臺的籌備工作組。這次由趙老四、老賈牽頭，號召村民募捐修建村內(nèi)舞臺。大爺退居顧問身份，參與其中。趙老四、老賈交談商量著，不時和大爺交流。只要趙、賈兩個家族帶頭參與，村內(nèi)很多事就更好辦了。這就是用對人，才能辦好事……</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四十四）在戲臺前面，重新搭建了臨時舞臺，人們在臺下來回走動。今年是市蒲劇團來演出，鄰村的消息都傳開了。戲迷們早早占據(jù)視線好的中央位置，放上橙子（應為“凳子”）、板橙（應為“板凳”），這些大多是年紀較大的人。年輕人似乎不太關心唱戲，唱戲時只是在臺下轉(zhuǎn)轉(zhuǎn)，這里為年少的男女提供了相識、相交的戀愛場所。村子內(nèi)外的大道兩旁貼上了標語，諸如“弘揚鼓車文化，促進鄉(xiāng)村經(jīng)濟大發(fā)展！牢記使命，傳承文化惠民心！”等等。大街上，各院分紅燈高掛，彩旗飄揚，鑼鼓陣陣，比春節(jié)還熱鬧。在物質(zhì)生活富裕的今天，人們的精神生活也隨之豐富起來。</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在舞臺西方百米外的地方，也是其中一個院分，大槐樹下，小孩們在鼓車旁上上下下玩耍，人們聚集在一起，望著墻上張貼的村內(nèi)關于修復戲臺的募捐倡議書。</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大娃，你計劃捐多少？”旁邊一位中年人問道?！拔铱次沂逅麄兊摹？偛荒艹^他們吧？”二娃看著正在人群中交談的老賈。</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賈家在這里是個大家族，有幾十戶。老賈算是這個族內(nèi)的領頭人，雖然有比他年長的，但論能力、辦事靠譜程度，他都是可靠人選。要不合作社、建冷鮮庫也不會都由他牽頭。</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賈大哥，你們號召大伙捐款修戲臺，你捐多少呢？”這位中年人問老賈?！熬鑲€五千。”老賈很干脆，“這不是強制大家，只要有這份心就行。你們知道，今年修建冷庫投入較大，要不我捐的不止這些。村內(nèi)對捐款多少沒要求，這幾天村內(nèi)逢會，提前把這件事告訴大家，廟會過后，估計村內(nèi)就要行動，大伙該為村內(nèi)的事考慮考慮了吧？村委讓我和老四負責，具體什么時候收款，到時候村委會會用廣播通知大家。鴻業(yè)書記已經(jīng)和上邊溝通好了，古建隊隨后就來。修好后，要把每個人的捐款名字刻碑銘記。這可是榮耀祖宗的好事，大家都想想?！崩腺Z一口氣說了這么多。</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是啊，這是積德行善的事情?！薄暗綍r候村內(nèi)收錢，別問了，直接告訴我們?！?lt;/p><p class="ql-block">“修路修廟，在老人言中就是行善積德?！薄藗兎磸妥h論著。</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我叔捐五千，那我也捐五千，要不把我叔比下去了，這可不好?！倍蘅粗腺Z表了態(tài)。</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在官道的東南方，鼓車跑道旁邊，有座關帝廟，這里是趙老四的院分，人們也在看著募捐倡議書。與別處不同的是，趙老四站在人群中央給大伙講解著。他帶著點結巴的口音：“大家聽著，咱這戲臺子，是歷史文物古跡。前幾天，鴻業(yè)書記同鎮(zhèn)領導一起去找了主管部門，人家同意咱們修了，還派了專門的古建隊，據(jù)說還有些補貼資金。賈老二他們已經(jīng)在動員大家了，咱們也不能落后?！彼钢P帝廟接著說道：“咱們的關帝廟從老祖宗延續(xù)到現(xiàn)在，維修了不知多少次，每次都是咱們趙家的先人們組織發(fā)起的。去年咱們大家維修時，又把以前的碑記重新整理了，上面都有咱趙家門祖宗的記載。這次村內(nèi)組織修舞臺，咱們絕對不能給老祖先們丟人。村內(nèi)到時候要把捐款的人刻在石碑上，流傳萬世。我們趙家的子孫們要爭取都上榜，千萬別讓賈家人笑話咱們，聽到了嗎，大家！”人們都點頭應和著。</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是啊，去年趙家人就集資不少，把原先破舊的關帝廟重新修葺了一番。如今看上去煥然一新。主要參與者是趙老四的家族，當然還有其他姓氏的群眾，這是大伙共同籌辦的，而且辦得相當漂亮，留下了很好的口碑。如今村內(nèi)要修舞臺，鴻業(yè)讓老四主要負責，自然有他的道理。賈老二心細，辦事地道，老四有股沖勁，又有以前搞過類似事情的經(jīng)驗，二人能在工作中相互彌補不足。再者，還有其他負責人，如大爺、村委干部們等。大家的事情一起辦，人多主意廣，自然而然就能辦成。</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快讓開，鼓車跑過來了?！敝宦犚娪腥诉汉取Ｖ灰娨惠v鼓車在壯小伙的拉扯下，飛快地從人群中穿過，接著又是一輛、兩輛、三輛快速而過，彼此緊緊追逐。人們吹著口哨，叫喊著，街道上頓時熱鬧起來。</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今天是陰歷三月十四，距十六還有一天。在村委的組織下，村內(nèi)的農(nóng)副產(chǎn)品抓緊張貼海報、擺好攤位，各項工作有序籌備。人們以熱情飽滿的姿態(tài)，迎接四村八鄰及遠道而來的客人。你看，醒目的橫幅“鄂公堡人民歡迎你”在春風吹拂下，一閃一閃地召喚著……</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四十五）通往村內(nèi)的公路兩旁停滿了車，村內(nèi)大小街道擠滿了摩托車、自行車。十里八鄉(xiāng)趕會的人們早早蜂擁而來。這次的廟會規(guī)模不遜色于十年前鼓車申遺成功的慶典，可謂人山人海。據(jù)說當年在村內(nèi)，由于人太多，手機信號都屏蔽了，打不出去，大小飯店、街邊小吃都被搶購一空，不夠前來觀看者消費，讓許多慕名而來的學者、專家十分感嘆。這是真實的事實，而非虛構，可想廟會場面之大。你看，公安交警人員、醫(yī)院應急救護車及醫(yī)生、護士都已安置就位，駐守在村內(nèi)各個主要位置。這是縣級每年其中一項文化活動節(jié)，難怪規(guī)模如此之大。</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村委干部們、鼓協(xié)的負責人各自負責自己的工作。按照約定時間，各院的鼓車、節(jié)目都匯聚到大會場。人們敲鑼打鼓，扭秧歌，展示著自己院分的節(jié)目，互不相讓，迎來會場上一陣陣掌聲。節(jié)目有小品、社火、歌聲、鼓樂。大會背景墻上“鄂公堡第十屆‘千年跑鼓車’文化廟會藝術節(jié)”十分引人注目。鴻業(yè)代表村兩委做了隆重發(fā)言，內(nèi)容如下：尊敬的各位領導，各位來賓，各位熱衷于民俗文化研究、宣傳的專家、學者以及新聞媒體、攝影協(xié)會的記者朋友，各位鄉(xiāng)鄰的父老鄉(xiāng)親，尉村的全體父老鄉(xiāng)親，大家中午好！</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今天，正值我村國家非遺“千年跑鼓車”盛大節(jié)日之時，我謹代表村黨總支、村委會、尉村的鄉(xiāng)村父老向你們表示誠摯的問候，并致以誠摯的謝意！</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擂鼓吶喊方顯民風淳樸，你追我趕盡露兒女豪情！這是我村跑鼓車的真實寫照。千百年來，“跑鼓車”文化在一輩輩先賢手中接續(xù)傳承，發(fā)揚光大。責任與擔當，籌謀與發(fā)展，無不是我們每個村民、每位在外游子、每位有遠見的人所牽掛的。合理發(fā)展，興村富民，以“千年跑鼓車”文化為依托，謀求更好、更快、更大的發(fā)展，是我輩義不容辭的責任！</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今天，我們在縣委政府、鎮(zhèn)黨委政府的全力支持下，舉辦“第十屆千年跑鼓車”文化廟會藝術節(jié)。努力辦好這次民俗“跑鼓車”盛會，宣傳“千年跑鼓車”民俗歷史文化名片，促進經(jīng)濟文化領域大發(fā)展！</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各位領導、來賓、父老鄉(xiāng)親，今天我們在這里相聚，再一次見證“千年跑鼓車”民俗風情，在此，謝謝你們對我們的大力支持與宣傳！??！</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最后，祝福大家身體健康，萬事如意！鴻業(yè)的發(fā)言語言干練，內(nèi)容完美，真正體現(xiàn)了新時代農(nóng)村干部的素質(zhì)。新時代的村官，要有文化、有魄力、敢擔當、敢作為，為民生著想?！?lt;/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這一天很熱鬧，從早到晚，村干部、鼓協(xié)的大伙忙得不可開交。人們的激情在每年的今天盡情釋放，它寄托著人們對美好生活的延續(xù)，祈望著夏日糧倉金黃飽滿的麥粒豐收，盼望著暑秋日碩果累累的喜悅，希望與祈禱并存。除了這個節(jié)日，大家都在忙碌著自己的生計。</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當人們在節(jié)日氛圍中如癡如醉時，此刻的鴻業(yè)書記卻倍感肩上的壓力。面對各院分、村委在這次廟會中的開支，他內(nèi)心十分沉重。他知道，這么多年來，村委一直是欠賬大戶，沒有固定收入，每年都要籌備鼓車廟會文化節(jié)。自當選村內(nèi)一把手以來，大大小小的開支都要面對，除了自己掏腰包，仍然存在虧空。好不容易有了集體經(jīng)濟，卻只能等待效益回饋，見效實在有點慢。面對這次廟會要支出的十幾萬元，他心里犯起了愁。這已是他擔任村委干部的第四個年頭了，如果這樣下去，陷入惡性循環(huán)可怎么辦？村內(nèi)還有諸多問題亟待解決。在農(nóng)村當干部容易，當個讓人民滿意、恪盡職守的干部實在不易！好在自己這一班人素質(zhì)還基本不錯，還有上級、大爺、王局等眾鄉(xiāng)親的支持，他內(nèi)心稍感安慰。</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王局長，王局”鴻業(yè)嘴里不由興奮起來。想當年，鼓車申遺后，王局在北京的一位老鄉(xiāng)就商量著同村內(nèi)合作經(jīng)營鼓車文化，還列入了村內(nèi)的會議議程，卻被當時的幾位村干部和鼓協(xié)的人否定，就此擱置。如今可以重提此事，就像村內(nèi)以往土地承包之事一樣，現(xiàn)在人們思想有了新認識，不也付諸實現(xiàn)了嗎？“對，就找王局，看看王局的建議，是否還能聯(lián)系上那位有想法的老鄉(xiāng)？”鴻業(yè)反復思考著。又是一個多半夜，他打了個哈欠，進入了夢鄉(xiāng)……在當今的農(nóng)村，如果沒有相當?shù)钠橇?，當好村干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lt;/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