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名字債》吳向東/文</p><p class="ql-block"> 村西頭那座青磚醫(yī)院荒廢二十年了，爬滿爬山虎的窗戶像無數(shù)雙綠眼睛。我和二狗、小紅舉著蠟燭溜進去時，木門吱呀聲驚飛了房梁上的蝙蝠。</p> <p class="ql-block">"你們看！"二狗踢開診室鐵柜，泛黃的病歷雪花般飄出來。我彎腰撿起半本病歷，1943年某頁歪歪扭扭寫著"張阿貴，高燒不退，已停呼吸仍緊抓護士不放"，蠟燭突然爆了個燈花。</p><p class="ql-block">"來呀…"細若游絲的聲音從二樓飄來，小紅辮子上的紅頭繩突然散開。我們?nèi)齻€同時僵住，那聲音分明在叫"二狗""小紅""阿生"。正要答應(yīng)時，看祠堂的七爺舉著火把沖進來："別應(yīng)聲！那是勾魂鬼在收名字債！"</p><p class="ql-block">七爺說日本兵當(dāng)年把醫(yī)院當(dāng)刑場，冤魂專在月圓夜誘人應(yīng)聲?？晌覀兺说綐翘菘跁r，二狗突然指著樓上："那不是我娘的聲音嗎？"他著了魔似的往上跑，我和小紅追到手術(shù)室，看見月光里站著三個灰蒙蒙的人影，腳尖都不沾地。</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鐵門突然砰地關(guān)上。穿青袍的道士破窗而入，銅錢劍劈開濃霧，我才發(fā)現(xiàn)我們脖子上都纏著半截病歷紙，紙上墨跡正往皮肉里滲。道士咬破手指在我們眉心一點："這些鬼魂生前名字被軍醫(yī)劃掉，如今要借活人的名字投胎！"</p><p class="ql-block">后來我們被七爺用柳條抽了整夜，道士說我們命格上永遠缺了半筆?，F(xiàn)在每逢月夜，我總盯著窗欞上搖晃的爬山虎，生怕哪個影子突然喊出我的新名字——阿生后面那半個被鬼偷走的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