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寫給我的朋友》</b></p> <p class="ql-block"> 昨晚，我“勉強”將你發(fā)過來的《謝家門孔》一文讀完，讀得過程似乎那么“長”，那么“吃力”，那么“磕磕絆絆”。文章的每一節(jié)，每一行，每個字都像重錘一樣敲打著我，文中的故事?lián)軇恿巳诵牡鬃钌钐幍哪歉?。深夜，一個人坐在臺燈下淚流不止，合上文章的一剎那，掩面而泣，不能自己。我之所以當(dāng)晚不能回復(fù)你，是因為沒有勇氣碰她，今天拾筆寫給你，是相信，你有更大的溫暖和我一起重讀一遍。</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一、導(dǎo)演如海</b></p><p class="ql-block"> 謝晉導(dǎo)演是思想者。</p><p class="ql-block"> 他的思想閃光點是，文革之后成熟的他，“不再在時代話語的縫隙中捕捉人性，而是反過來，以人性的標(biāo)準(zhǔn)來拷問時代。”進(jìn)步的時代，應(yīng)是開明、包容、積極、樂觀的時代。</p><p class="ql-block"> 謝晉導(dǎo)演是傳承者。</p> <p class="ql-block"> 他最大的成果在于，“用自己的生命接通了中國電影在1949年之后的曲折邏輯?！彼敖?jīng)歷”了電影藝術(shù)的幼稚青澀；他“摸索”了電影藝術(shù)的創(chuàng)作源泉；他“梳理”了電影藝術(shù)的發(fā)展羈絆；他“登上”了電影藝術(shù)崎嶇山路的制高點。從這個意義上說，他是中國電影藝術(shù)承前啟后的傳承者，謝晉不朽！</p><p class="ql-block"> 謝晉導(dǎo)演是創(chuàng)新者。</p> <p class="ql-block"> 余秋雨老師與謝晉導(dǎo)演一樣感同身受，他們在文化創(chuàng)作過程中，最大的苦惱，“是遇到了不懂藝術(shù)的審查者和評論者?！?lt;/p><p class="ql-block"> YN，因為我不是從事文化創(chuàng)作的，所以讀起這段文章，略感一些“澀”，但通過秋雨老師的連續(xù)七個動詞，“捧持”、“保持”、“割劃”、“品咂”、“感同身受”、“氣喘吁吁”、“神馳心飛”，似乎也體會一些“懂”，是創(chuàng)造意義上而不是學(xué)問意義上的含義。</p><p class="ql-block"> 謝導(dǎo)的創(chuàng)新，應(yīng)該是他打通了“懂”與“隔”之間的通路。盡管有審查性、評論性的目光，盡管上映前麻煩重重，但最終六十歲之后的他還有那么多大作品問世，還是“和全國人民一起成熟”起來。</p><p class="ql-block"> 創(chuàng)新者不但要有新的思考問世，而是要像虔誠的布道士一樣傳播“福音”，要讓億萬萬人接受美好，接受進(jìn)步，這才是一個人的偉大之處。</p> <p class="ql-block"> 謝晉導(dǎo)演是實踐者，永不言敗。</p><p class="ql-block"> 文中作者像描述深秋的悲涼一樣描述謝晉導(dǎo)演。他不再像自己想象的那樣精力充沛、步履輕健。“有一次，他跨著大步走在火車站的月臺上，不知怎么突然踉蹌了，他想擺脫踉蹌，掙扎了一下，誰知更是朝前一沖，被人扶住?！?lt;/p><p class="ql-block"> 一個勇者，一個實踐者，在他開啟藝術(shù)生涯的第二個春天時，他的內(nèi)心狀態(tài)是饑渴，“沒完沒了地饑渴”，“只允許自己做一件事”，就是在生命的快行道上奔跑，絕不允許在生命的快行道上踉蹌。</p><p class="ql-block"> 在他知道月臺上的踉蹌被大家看到時，他又穩(wěn)又平又深地喝了好幾杯酒，以示大氣磅礴的“宣言”。</p><p class="ql-block"> 英雄到了暮年仍永不言敗。</p><p class="ql-block"> 謝晉導(dǎo)演是海，他憑借自己的眼光、胸襟、膽識，憑借自己強大的氣場和獨特的人格魅力，讓小溪匯入江河，讓江河匯入大海，他在中國創(chuàng)建了一個獨立而龐大的藝術(shù)世界?！爱?dāng)代藝術(shù)家的長輩，都從他那汲取過美，并構(gòu)成遺傳?！?lt;/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二、父愛如山</b></p> <p class="ql-block"> 《謝家門孔》一開篇，就讓你猝不及防，“死亡”以泰山之勢壓得人喘不過氣來。十幾年前，弱智的阿三走了；兩個月前，大哥謝衍走了；現(xiàn)在，爸爸自己走了，家里只剩下同樣弱智的阿四和83歲的媽媽。阿四不知道“死亡”是什么，因為，爸爸對大家說，“別給阿四解釋死亡”。</p><p class="ql-block"> 隨著故事的鋪陳，文章出現(xiàn)了亮點，人性中的亮點。</p><p class="ql-block"> 阿三的天職，從閃著亮光的玻璃小孔向外張望，分分秒秒等爸爸回來。除了睡覺、吃飯他都在那里，他不允許自己一絲一毫的松懈，他不能漏掉爸爸回來的第一時間，“阿三的天職就是永遠(yuǎn)的等待”。</p><p class="ql-block"> 謝晉導(dǎo)演也像阿三一樣，在通往社會大門之上找到一個孔，同樣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看亮光，等親情，尋風(fēng)景，期待全社會人性的復(fù)蘇，期待人類文明的進(jìn)步，這是一個多么漫長的過程，在無休無止的堅持中要有毅力，要有覺悟。</p><p class="ql-block"> 門外是一生的拼搏，門內(nèi)是一世的麻煩。高大而疲憊的身軀奔走在門內(nèi)、門外之間，他做到了讓門外的所有觀眾點頭，讓門內(nèi)的所有親人溫暖。余秋雨說，謝晉導(dǎo)演的所為，讓人一次次落淚，“不是出于同情，而是為了一種偉大。”</p><p class="ql-block"> “一個錯亂的精神漩渦，能夠生發(fā)出偉大的精神力量嗎？”</p><p class="ql-block"> 這是一道生命命題，人性問題，需要用一生的時間來解。最終的答案是：謝晉導(dǎo)演親手把錯亂的精神漩渦筑成了人道主義的圣殿。</p><p class="ql-block"> YN，你有勇氣重溫那令人心碎的細(xì)節(jié)嗎？</p><p class="ql-block"> 家中來了好萊塢明星、法國大導(dǎo)演，謝晉親自下廚，飯菜準(zhǔn)備完畢，隆重請出阿三、阿四，毫不掩飾的坦蕩。因為，“弱智兒子的每一個笑容和動作，在謝晉看來就是人類最本原的可愛造型，因此滿眼是欣賞的光彩?！本裆系膫ト吮仨毷翘拐\真實的，他們足夠富有，無須隱瞞自己的欠缺；他們足夠自尊，無須作秀表演。謝晉導(dǎo)演的所作所為，足以證明他是精神偉人。</p><p class="ql-block"> 有時帶阿四出行，路上要好幾個小時，坐在前排的父親過幾分鐘就回頭一次，沒完沒了地問：“阿四好嗎？”“阿四累嗎？”每次回頭，那神情，能把雪山消融。真正的愛，更多的是一份心靈的莊嚴(yán)。</p><p class="ql-block"> 再強硬的漢子，再風(fēng)骨錚錚，也有柔腸寸斷的瞬間，也終有過不去的鬼門關(guān)。謝晉后代中唯一正常的大兒子謝衍，因癌癥竟先他而去。謝晉垮了，他精神崩潰了，他在大兒子去逝后不足兩個月，也走了。</p><p class="ql-block"> YN，寫到這兒，我寫不下去了，淚流滿面，伴著一陣陣的胃痙攣，我想放筆了……</p><p class="ql-block"> 所有的文學(xué)作品都在推崇堅強、硬漢、冷面，你不知道，我有多么不欣賞這些偉岸。在痛失親人，痛失愛時，我垮掉得十分徹底完全，我失聲痛哭，頭疼失眠，這些毛病一直伴隨著我到今天。</p><p class="ql-block"> 我從不相信“放下”，更不相信“徹底放下”。放下是實，放不下就存在于虛空。虛實之間，還有很多的相互糾纏牽連。能放下得都是些無關(guān)痛癢的皮毛，不能放下，是得要學(xué)會心疼自己，把她埋得更深，埋得更隱蔽，讓自己模糊記憶中的路線。有些痛是一輩子都解不開的結(jié)，更何況死呢？</p><p class="ql-block"> 林語堂說：一個人徹悟的程度，恰等于他所受痛苦的程度。但我覺得“痛”與“悟”之間，沒有必然。</p> <p class="ql-block"> 《謝家門孔》一文中，最讓人撕心裂肺的是大兒子謝衍的離世。</p><p class="ql-block"> “眼前病床上，他唯一可以對話的兒子，已經(jīng)不成樣子。</p><p class="ql-block"> 他像一尊突然被風(fēng)干了的雕像，站在病床前，很久，很久。</p><p class="ql-block"> 謝衍吃力地對他說：‘爸爸，我給您添麻煩了！’”</p><p class="ql-block"> 多么高貴的靈魂才會在死亡線上表現(xiàn)得這樣淡定、無私、優(yōu)秀！謝衍是謝晉導(dǎo)演一生中“創(chuàng)作”的最優(yōu)秀作品。</p><p class="ql-block"> 我們每個人心中都有一種精神寄托，除了主義、宗教，最后的防線是“老天有眼”，但老天對謝晉導(dǎo)演太不公道，為什么讓他承受這么多苦難？盡管他有光環(huán)，但再眩目的光環(huán)也抵擋不了死亡的考驗。他與同樣剛剛喪子的葉明在一起抱頭痛哭，他的哭聲，“像虎嘯，像狼嚎，像龍吟，像獅吼?！币晃桓赣H深藏的愛，全部傾瀉出來。</p><p class="ql-block"> 謝晉導(dǎo)演于2008年10月18日去逝，離他85歲生日，還有一個月，離他大兒子去逝不足兩個月。他累了，他想解脫了，離世也許是徹底休息、徹底卸任的最好方式。</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三、不朽的愛</b></p><p class="ql-block"> 文章最后還沒有忘記阿四，幾十年如一日為爸爸拿包、拿鞋的阿四，家中爸爸不見了，只見白花越來越多，太多的花已經(jīng)把爸爸的拖鞋遮住了?！八麖澫卵?，拿出爸爸的拖鞋，小心放在門邊。這個白花的世界，今天就是他一個人，還有一雙鞋?！?lt;/p><p class="ql-block"> 《謝家門孔》一文，給了我們太多對生命意義的思考，對生命無常的思考。但我最終陷入一種沉思，我在想：有誰試圖走進(jìn)謝晉導(dǎo)演的內(nèi)心世界？有誰曾給他心靈籍慰？有誰輕輕地?fù)崦谋?？有誰近距離靜靜地凝視他的雙眼？</p><p class="ql-block"> 我想，沒有。他的博大、他的精深、他的從容，給外界一種錯覺，沒有人會知道他需要“外援”。古來圣賢皆寂寞，走向生命盡頭時，他是孤獨、寂寞的。孤獨的靈魂不再與命運抗衡?！八苌僬f話，眼睛直直地看著前方，有時也翻翻書報，卻是亂翻，沒有一個字入眼。”他的靈魂隨唯一可以和他對話的謝衍走了。</p> <p class="ql-block"> 我始終認(rèn)為，他是“愛”和“痛”的結(jié)合體。</p><p class="ql-block"> 謝晉導(dǎo)演一生輝煌，他的生命中有愛，有愛便不蒼白。無論他扮演社會角色，還是家庭角色，同樣都釋放著人性光輝，都詮釋著大愛無疆的主題。</p><p class="ql-block"> 但他的一生也充滿了常人不能克服的苦難，唯一的解釋是，他不是常人，所以會遇到常人很少遇到的災(zāi)難。</p><p class="ql-block"> YN，記得印.甘地那段有關(guān)悲痛的名言嗎？</p><p class="ql-block"> “一個人可以戰(zhàn)勝仇恨、嫉妒、貪婪及其他消極和自我毀滅的情感。然而悲痛是不能戰(zhàn)勝的，也是不能忘卻的。一個人必須與它共存，接受它為自己生命的一部分?！?lt;/p><p class="ql-block"> 我記住了兩句話，</p><p class="ql-block"> 一句是：悲痛是生命的一部分。</p><p class="ql-block"> 一句是：這個世界一切都會改變，唯有對生命不忘回報的愛不會朽壞。</p><p class="ql-block"> 每個人站在不同的角度體味人生，只要用心，最后的結(jié)果都接近真理。</p><p class="ql-block"> 愿，謝晉導(dǎo)演親手締造的藝術(shù)世界永存！</p><p class="ql-block"> 愿，謝晉導(dǎo)演精心呵護(hù)的人性殿堂永存！</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蕭 薇</p><p class="ql-block"> 2016.8.22</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