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題記:</p><p class="ql-block"> 我家老爺子是1929年11月生人,1945年參加八路軍,離退休前任中鐵五局紀委書記。老人家今年已是96歲高齡,他這篇寫于1988年的文章,是基于真人真事寫的,也是老人家當時的真實思想和感受。</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84年和88年,兩度公司熱,也有兩度整治。我的一位朋友,在這改革中困惑迷茫,久久地反思著,我也迷茫反思著。</p><p class="ql-block"> 他對我講:"老伙計,我們出生入死,流血流汗幾十年,得到了什么?"</p><p class="ql-block"> 我回答他:"我們革命夲來就不是為了自已,是為人民打江山,為老百姓都能過上好日子??!再說,黨和人民已經(jīng)給了我們很高的榮譽和地位。"</p><p class="ql-block"> "榮譽地位有屁用!要是沒有了呢?就像文化大革命時一樣,說打倒就打倒。房無一間,地無一垅,錢無分文,真沒有意思!"</p><p class="ql-block"> 和他趣味并不相投,還覺得他有點不爭氣。他入黨比我晚,文化程度也較低。因見我同情他,又處于改革變化的非常時期,就告訴我更多的一些想入非非的"夢想"。與之爭辨,就反駁我道,很多人不是己經(jīng)實現(xiàn)了"夢想"嗎?</p><p class="ql-block"> 確實,有很多傳言已證實,聽的也多了起來:</p><p class="ql-block"> 一個勞改犯成了萬元戶,娶了兩個妻子,蓋了棟小洋房。</p><p class="ql-block"> 一個造反派頭頭辦了三個工廠,發(fā)了大財。</p><p class="ql-block"> 誰誰干了一筆生意就掙了幾十萬元。</p><p class="ql-block"> 某人用手中權(quán)利批了條子就在國外存了一筆巨款……</p><p class="ql-block"> 一面在批判看到少數(shù)人富起來的"紅眼病",一面又是窮得沒人瞧得起的大多數(shù)人。一會風,一會雨,連我們這個級別的人,都云里霧里看不明白,一般老百姓又怎么弄得明白呢?一會一個政策,理解要執(zhí)行,不理解也要執(zhí)行,不理解咋執(zhí)行呢?!支部會上,也是發(fā)發(fā)牢騷。結(jié)果是書記要你好好學習文件,要求趕上時代發(fā)展。</p><p class="ql-block"> 我從心里感到惶恐:我真是落伍了嗎?幾十年緊跟黨干革命,從不落后爭先進,現(xiàn)在竟趕不上時代發(fā)展了么?</p><p class="ql-block"> 但是,做發(fā)財夢的人真是多了起來。</p><p class="ql-block"> 誰做的什么夢也不會給我細說,憑我?guī)资旮锩木图毿牡赜^察。我堅信思想支配行動,行為如何,由內(nèi)在因素,也有環(huán)境和歷史決定。只要夢想是美好的,就一定會努力去實現(xiàn)。即使是頭撞南墻,也會堅持,變著法去實現(xiàn)。</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老黃開始夢想著,并追逐著自已的夢……</p><p class="ql-block"> 在一所電器化設(shè)備齊全的公寓里,年輕貌美的夫人,正陪著老黃進早餐。習慣了幾十年的稀飯饅頭,油條大餅,對豐盛的黃油洋面包還不能適應(yīng),牛奶還可以接受;習慣了咸菜腐乳就稀飯饅頭,菓醬還難適應(yīng),更不要說糖心蛋黃了。他慢慢吞吞地難以下咽。他的夫人麗榮數(shù)落他是土包子,要他趕快吃,明早給你煮面條!催促他: 快點吧,人家就等你拍板啦! </p><p class="ql-block"> 老黃的這位二嫁夫人,原是上海流亡學生,解放前跟一位國民黨少校鬼混了兩年,那男人到臺灣去沒帶上她,她轉(zhuǎn)身就變成了進步學生,傍上了老黃這個老干部,雖然老黃大她十幾歲。這位黃夫人,會吃會玩會打扮,在銀行工作也輕松,頭腦也靈光。他們的兩個兒子已獨立成家,只有文革后出生的小女兒同他們住在一起,被老倆口視為掌上明珠。文革后,老黃平反后落實政策,補發(fā)了一筆錢,夲想安穩(wěn)過個晚年,可開放搞活的春風,在他們心里蕩起波瀾,先是銀行工作的麗榮心思活絡(luò)起來,催著老黃提前離休,下海經(jīng)商了。</p><p class="ql-block"> 以老黃的能力,當個廳長也不算高,可只混到個處長就終止了他的仕途。因為沒文憑,也沒靠山,可又不服氣,就決心聽了夫人的話,開始一個心眼搞錢。</p><p class="ql-block"> 經(jīng)過兩年的奔波,在國家政策時時變幻當中,老黃居然機靈的弄到了十幾萬元錢,并有了一個靠金錢維系的關(guān)系網(wǎng)。他是夫人外交,今天又計劃了一筆生意,要利用老黃的"余熱"為一個外商去籌集倒賣彩電。500臺成事之后,可撈到15萬元。辦法是靠在銀行以及外貿(mào)廳工作的老戰(zhàn)友開綠燈,證明他有錢可用并有進口許可證。這樣分文不花的生意,已不是第一次了。</p><p class="ql-block"> 老黃也衣著整齊,抖起精神,坐上了豪華轎車直奔友誼大廈。雖然20公里的路程,58歲的老黃還是昏昏沉沉進入了夢鄉(xiāng)。這是昨晚過分高興而做了一夜的夢,一坐上轎車,他又繼續(xù)做他的美夢。</p><p class="ql-block"> 這夢中之夢也并不離奇。當今這社會發(fā)跡者多半是識時務(wù)者,當個先富起來的人,又體面又光榮。誰氣不過只能說他犯了"左傾"的紅眼病。何況老黃是一個相當聰明的人,他知道見好就收,決不觸碰政策的底線,誰也抓不住他的把柄。他內(nèi)心高呼:"開放搞活萬歲!萬萬歲??!"他懷里揣上一夲支票,像百萬富翁那樣周游世界,享盡人間繁華娛樂。 他如今美夢成真,再不是房無一間,地無一垅的窮鬼。 </p><p class="ql-block"> 可是我看他仍是精神匱乏的窮鬼,他的眼晴空空蕩蕩,仍在夢里幻里,沒有了共產(chǎn)主義的信仰,只為自己謀私利,哪還有一個老革命老黨員的樣子。</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陳丕顯</p><p class="ql-block"> 寫于一九八八年十月</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文稿:陳丕顯</p><p class="ql-block">編輯:老 孫</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