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引言</b>:《動亂年代》是我自傳體文章的第五部分。這部分又分為:(一)復課鬧革命、(二)一中風云、(三)奪權與反奪權、(四)“反圍剿”、(五)運糧與“奪槍”、(六)進攻與反進攻、(七)余波發(fā)酵。本次發(fā)表的是第(二)部分:一中風云。其余部分將陸續(xù)發(fā)表,希望讀者們能喜歡并歡迎批評指正。另外,必須指出的是,本人的文章僅是“民間故事”,不是史料書籍,不必太認真。但在文章中出現(xiàn)的一些人物名字,如存在著不實或有侵權行為的,本人首先表示歉意,并予以指出后,即行改正。</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二)一中風云</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在古田,文化大革命最紅火的還是古田一中。</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那時的古田一中大字報鋪天蓋地,大字報內容經(jīng)常是批判學校的“反動學術權威”,經(jīng)常是防修反修“破四舊”、橫掃牛鬼蛇神的文章,經(jīng)常是能引起波瀾的轉載文章,經(jīng)常會給人們透露出一些前所未聞的消息或者顯露出蛛絲馬跡般新動向的文章,還有就是表忠心的誓言等等。大字報把教學樓走廊的墻都貼滿了,實在無處可貼,就想出了一個辦法,在走廊上兩柱子之間拉幾條粗麻繩,把大字報掛在繩子上,尤如一條條幕帳隨風搖曳。</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古一中老前輩倪可源老師就曾回憶說:在逐漸克服了物資上的嚴重困難之后,學校的教育事業(yè)更是蒸蒸日上,日新月異,呈現(xiàn)出一派繁榮的景象。而就在此時,一場更大的災難已悄然而至,1966年的一天,一場史無前例的“文化大革命”以暴風驟雨之勢襲來,頓時,學校正常的教育教學秩序受到嚴重沖擊,校園內一改往日那瑯瑯讀書聲的溫馨氛圍,而彌漫著的是大鳴大放大批判的緊張的氣氛,掀起了抓“黑派”、批“黑路線”、斗“黑典型”的斗爭運動,當時學校里被點名批斗的領導教師就已多達二十多人。由于我在教導處工作多年,自然而然就處在風口浪尖上了,成了黑路線的黑典型,因而首當其沖受到?jīng)_擊,挨批斗之苦,受游街示眾之辱,更有審核檢查之莫須有的種種罪名。當此之時,我深有了“自愧謀生無別計,當初悔不作先生”之悲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那時,幾乎每個老師都被貼了大字報,許多還挨了批斗。原古田一中老教師王遠甫先生,曾任古田一中教研組組長、教研組主任、教導主任、工會主席也被揪回來批斗,但他大有儒家風范與文人氣節(jié),相當樂觀。他說能跟王義科、關耀庭這樣的大官同臺被批斗,這也是一種榮耀的事!但,有的老師就頂不住這壓力,圖書館的林韶音老師,教務處主任廖增翰老師,就不堪凌辱、訛詐(有人回憶說,一中教務處廖增翰的自殺,是因為一到發(fā)工資時,就有紅衛(wèi)兵來找他,毆打他,他剛發(fā)的工資沒了,名貴手表不知去向)而自殺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8月10日中共中央通過了《關于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的決定》,即“十六條”,古一中的許多學生敲鑼打鼓,高舉紅旗,簇擁著毛主席畫像,唱著頌歌,上街慶祝游行,表示堅決擁護中共中央的決定,情不自禁地高呼:“毛主席萬歲!”,“戰(zhàn)無不勝的毛澤東思想萬歲!”紛紛貼出大字報表決心:“黨中央決定中的每一句話都說到我們心里。我們決不辜負黨中央、毛主席的期望,頭可斷,血可流,不把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進行到底誓不罷休!”,“這個綱領性的文件,是我們革命的方向盤,掌握了它,我們對一切反黨反社會主義分子,一切牛鬼蛇神就能打得更準、更狠。有了這個決定,我們斗志更高,膽氣更豪,力量更大,信心更足!”</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學校的紅衛(wèi)兵組織紛紛成立。紅衛(wèi)兵組織大體上以班為單位組成戰(zhàn)斗組,也有跨班級的,或者以班組、學習小組為單位組成戰(zhàn)斗組,少說也有十幾個組織。但這些組織建立、取消都很隨意,許多組織都是曇花一現(xiàn)。組織的名稱也多,特點之一就是很革命,很時尚。如:“造反兵團”、“紅色赤衛(wèi)隊”、“衛(wèi)東彪戰(zhàn)斗隊”、“魯迅兵團”、井岡山兵團”、“毛澤東思想紅色宣傳隊”、“毛澤東主義捍衛(wèi)軍”等等。剛成立時的這些紅衛(wèi)兵組織,不僅“矛頭對內”,而且“槍口對外”,走向社會進行“破四舊”,橫掃社會上的一切“牛鬼蛇神”,打擊“地、富、反、壞、右”分子。</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紅衛(wèi)兵對不符合“無產階級口味”的“封、資、修”發(fā)起了攻擊,如要求女生一律剪成“三八”式齊耳短發(fā), 男人不許留“飛機頭”、“大包頭”;不許穿“奇裝怪服”、“高頂尖尾頭皮鞋”;凡是宣揚資本主義、封建主義的,都要堅決取締,決不能讓它自由泛濫,所謂的壞書一律都得焚毀。</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有一位平時愛燙發(fā)的女生,靈魂深處鬧革命,寫了一張斗私批修的大字報:我們提倡不燙頭發(fā),因為燙頭發(fā)也是資產階級的一種生活方式。資產階級想用種種方式來腐蝕群眾,征服人心,達到復辟的目的。再說燙頭發(fā)也很浪費電,如果我們把這些電用來支援國家建設,那豈不是更好嗎?這次文化大革命觸動了我的靈魂,我要堅決與資產階級、一切剝削階級的決裂,絕不再燙頭發(fā)了!這大字報迎來一片喝彩。</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一位同學剛從小學畢業(yè)上古一中,到高中部的一樓教室內(總部),申請加入“抗大紅衛(wèi)兵指揮部”,他還記得是一位高中學長,是鳳都桃溪人,叫他填了一張表,發(fā)一個紅袖套就算加入了。這位同學當時他看到了在地板上有好幾大木箱都滿滿地裝著“袁大頭”,那銀元少說也有上千枚;還有一些供奉祖先的“神龕”、“神主牌”等。這些東西極有可能都是當時“破四舊”、抄家的戰(zhàn)利品。</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那時,紅衛(wèi)兵還經(jīng)常把地、富、反、壞、右分子抓來戴著高帽進行游行示眾,勒令他們接受批判。我就見到一位基督教信徒的老太婆,被勒令到“紅衛(wèi)街道”禮堂接受批判。隨著批判情緒的高漲,批判者還要這位老太婆自己用剪刀把自己的頭發(fā)剪掉,極盡侮辱。我還見到一位跪在街邊,脖子上掛著一個牌子,牌子上面寫著:反革命特務分子陳×平,舉得高高的兩手被涂滿黑瀝青,行為的“黑手”。</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古六中有一位72屆高中畢業(yè)生王守清,后深造于英國倫敦溫布頓藝術學院,就任于香港藝術公社董事主席及國際藝術村中國區(qū)主席,他回憶說,他父母是馬共,文化大革命時被當做牛鬼蛇神來橫掃,當時頭戴尖長帽在古田十字街批斗遊行,還被關在鋁廠,用竹棍打,坐老虎蹬,跪石子,吊飛機。那年我才12歲,弟妹更小,日子真的不知怎么過。</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文化革命”變成了“武化革命”,那段歲月真的不堪回首。</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從歷史的角度來看,紅衛(wèi)兵在特定時期不分青紅皂白地批斗“反動學術權威”、“破四舊”,橫掃“牛鬼蛇神”,甚至發(fā)生了打砸搶抄抓等惡劣行為,這些確實毒化了社會風氣,嚴重踐踏了中華民族幾千年來積累的文化遺產,給中國帶來了深重的損害。然而,我們也應認識到,當年的紅衛(wèi)兵受限于年齡和知識水平,他們的初衷是出于“防修反修”的考慮,旨在捍衛(wèi)無產階級文化和專政。因此,在審視這段歷史時,我們不能簡單地將所有責任都歸咎于當年的紅衛(wèi)兵。當時公開的、唯一的媒體就起到煽風點火、火上澆油的反動作用。如:</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當年,8月30日《人民日報》發(fā)表《向我們的紅衛(wèi)兵致敬!》的社論是這樣贊頌的:“紅衛(wèi)兵充當了革命這個群眾運動沖鋒陷陣的急先鋒。我們向英雄的紅衛(wèi)兵歡呼,向我們的紅衛(wèi)兵致敬!”;“紅衛(wèi)兵上陣以來,時間并不久,但是,他們真正地把整個社會震動了,把舊世界震動了。他們的斗爭鋒芒所向披靡。一切剝削階級的舊風俗、舊習慣,都像垃圾一樣,被他們掃地出門。一切藏在暗角里的老寄生蟲,都逃不出紅衛(wèi)兵銳利的眼睛”?!斑@些吸血蟲,這些人民的仇敵,正在一個一個地被紅衛(wèi)兵揪了出來。他們隱藏的金銀財寶,被紅衛(wèi)兵拿出來展覽了。他們隱藏的各種變天賬,各種殺人武器,也被紅衛(wèi)兵拿出來示眾了。這是我們紅衛(wèi)兵的功勛!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9月17日《紅旗》雜志評論員文章“紅衛(wèi)兵贊”也這樣寫道:“千百萬紅衛(wèi)兵由學校走上街頭,形成了一股不可抗拒的革命洪流。他們高舉戰(zhàn)無不勝的毛澤東思想紅旗,發(fā)揚了敢想、敢說、敢干、敢闖、敢革命的無產階級革命精神,蕩滌著舊社會遺留下來的一切污泥濁水,清掃著幾千年來堆積起來的垃圾臟物”。“革命小將們的革命行動,真是好得很! 他們在文化大革命中的功績,將永遠載入無產階級的革命史冊”。</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在此輿論的推波助瀾下,紅衛(wèi)兵的革命激情只能是越燃燒越旺,自我感覺也越來越好。我當時就在《福建日報》見到紅衛(wèi)兵寫的兩首詩,覺得寫的很好,就把它抄錄了下來:天不怕,地不怕,毛主席的話兒記心上,強大工農兵作后盾,破舊立新建立新天下。還有一首:革命小將紅衛(wèi)兵,鮮紅的袖章,火紅的心,跟著偉大的統(tǒng)帥毛主席,勇敢造反鬧革命,揮動革命鐵掃帚,大破“四舊”立“四新”, 毛澤東思想偉大紅旗高高舉, 沖鋒陷陣向前進!</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古一中有一位六六屆的初中生,今年已經(jīng)是七十五歲高齡了,<span style="font-size:18px;">大家都親切稱她為大姐,每</span>當她回憶起文革初期那段時光時,還是極為感慨,她說,那時就是敢沖、敢闖、敢上陣,每次集會都會爭先上臺指揮唱歌和喊口號。真是激情燃燒的青蔥歲月啊!</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這就是當年紅衛(wèi)兵的激情!</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不能不說,紅衛(wèi)兵的初心是好的,具有高度的責任心的。古一中的紅衛(wèi)兵們看到古田政府許多部門癱瘓,社會治安出現(xiàn)問題,“打、砸、搶”越演越烈,為了保護國家財產不受損失,他們與“全國學生駐古田聯(lián)絡站”的學生,于1967年1月13日對古田的“三庫”(糧庫、錢庫、油庫)進行了封存,古田有一糧庫還在鳳埔公社西溪大隊。說是封“三庫”,實際上就是用白紙條,寫個“封”字,在大門的兩扇門當中“×”字形的貼起來。對于紅衛(wèi)兵的封條,那時還是管用的,因為,那時的紅衛(wèi)兵最“牛”,誰見誰都害怕。</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隨著運動的發(fā)展,運動的重點逐步轉向批斗“走資本主義道路的當權派”。造反為榮,?;蕿閻u成為了共識。古一中的紅衛(wèi)兵也奮勇爭先批斗“走資派”,爭當革命造反派。</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當時,古田縣城十字街“圓圓圈”與解放路兩側的路邊豎起了一排排木架牌,專供貼大字報;在“圓圓圈”處的西南角原百貨商店門口搭有一個十幾平米、高度約1.5米的平臺,這個平臺幾乎每天晚上都有“走資派”被揪到這里來接受批判。被批斗的走資派,多見是頭上戴著高帽,高帽上寫著侮辱性的字眼;脖子上掛著一塊牌子,牌子上寫著走資派的名字,在名字上打一個大大的紅叉。有時這些紅衛(wèi)兵還將“動文變動武”,強迫“走資派”跪“瓦粒片”,有的還拳打腳踢。有一次批斗商業(yè)局長倪福美,其身后就有兩名人員將其胳膊向后上方拉起,形成類似機翼的姿勢,同時將他的頭向前推出,按下去脖子,模仿飛機的機頭,現(xiàn)場被坐了飛機。這情景就如當年土改時斗地主惡霸的形式一樣。見到最多的是原縣委副書記王義科、關耀庭被批斗的情景,但現(xiàn)場沒有見到有過激的行為發(fā)生。</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法院院長陳其黨與1965年被任命但實際未到任的古一中校長陳錦丹也被古一中紅衛(wèi)兵“關”在影劇院寫檢查。陳其黨是老游擊隊員,陳錦丹是老地下工作者,都是古田的老革命,值得人們尊敬的老干部。紅衛(wèi)兵們都反映,陳其黨比較“頑固”,堅決不寫“檢查”,陳錦丹比較溫和,后來還是在陳錦丹的“勸說”下,陳其黨才動了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泥沙聚下,魚目混珠。當時社會上流傳說,紅旗兵有人在批斗“走資派”時,以紅衛(wèi)兵組織需要經(jīng)費為由,向“走資派”勒索錢財為“私用”。此事,當年被批斗的老干部也言之鑿鑿。</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實際上批斗走資派僅僅是一種“革命”的表現(xiàn)形式,真正激烈的“大戲”是奪權與反奪權,這是古田文化大革命最大的“戲”,而且整整演了10年。</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以下幾張照片均下載于網(wǎng)絡,為上世紀五、六十年代古田縣十字街與古一中照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