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這方“道士宣惠”是昨天夜里刻的。</p><p class="ql-block"> 昨晚獨自臨窗,想起剛參加工作那會兒,那時是1992年。如今的公路站那會兒還叫“道班”。報到那天先是三輪車,再是渡船,然后坐著手扶拖拉機在大山里輾輾轉(zhuǎn)轉(zhuǎn)到黃昏時候才到達那個道班,第二天便穿上桔黃色的工作服跟著班長出工了。那時還是沙土路,我們天天在那沙土灰塵里滾爬,收工時總免不了一身的塵,一身的泥。那時我們的班長有個胖墩墩的上小學(xué)的兒子,班長不叫我的名字,總叫我“阿俤仔”,以至于全班的男女老少都這么叫我,甚至那個村里的人也這么叫我。那時我青蔥的樣子,他這么叫我也就罷了,如今他退休了,我也滿頭霜白了,偶爾碰面,他依然“阿俤仔……阿俤仔……”的叫的那么的親切,當然,我也依然“班長……班長……”的叫他,估計我們都改不了口了吧。</p><p class="ql-block"> 那時我初到他的班里,周末或者傍晚收工時,他經(jīng)常遞我一只塑料水桶:“阿俤仔,到村里買桶酒回來?!蔽冶惆ぜ野舻娜ギ?shù)厝思依镔I自釀的青紅酒,然后小心翼翼的提著滿桶的酒走大約一公里回到道班里,再一起大碗的喝酒。多有喝醉的時候,記得有位大叔叫行英,是長樂人,他嘴里幾乎沒牙齒了,癟著兩腮。有一次他醉得吐了一屋子,躺在床上動不了,有一只小黑狗舔著他嘴邊的穢物……此情此景令同樣醉得半醒不醒的我們笑疼了肚子,而行英叔也一邊吐著,一邊任小黑舔著他的嘴,一邊也樂呵呵的笑個不止。真是難忘的日子。</p><p class="ql-block"> 天氣晴好的周末,也不盡是周末吧,班長常帶著全班的男女老少到冬日的稻田里挖泥鰍,多的時候一下午可以挖到半塑料桶的泥鰍,晚上我們便吃泥鰍,煮了一大鍋的泥鰍粉,煲了一大盆的泥鰍煲……那樣的夜晚除了泥鰍還是泥鰍,當然酒總少不了的。當然,到村里買農(nóng)家酒的事也還是我的事。總之我們熱熱鬧鬧的總動員去挖泥鰍,熱熱鬧鬧的煮泥鰍,也一樣熱熱鬧鬧的喝著酒不醉不休。</p><p class="ql-block"> 有一次班長還帶我們?nèi)フ~。我驚奇的很,班長居然從他床鋪底下掏出炸藥來。我調(diào)侃他:“班長,原來你天天都睡在炸藥之上啊!”(后來才知道沒有雷管的炸藥是不會炸的。)山里的小溪小潭只有小魚兒,那回炸了一臉盆數(shù)不清的小魚,回到道班,我們又是熱熱鬧鬧的殺魚,熱熱鬧鬧的煮魚,當然,最后依然是一晚上的不醉不休……</p><p class="ql-block"> 那時的道班房是一層的瓦頂土房子,條件極差,沒有洗澡的地方,我總在露天里沖澡,我也懶的燒水,都是直接沖冷水,冬天也一樣。記得那次大雪天,我在覆著皚皚白雪的天井里沖冷水澡,那水簡直就是冰水,那可真的是冰爽的很。冰水沖在我身上冒著熱氣,穿著棉襖抱著火籠哈著白氣的班長不信我沖的是冰水,把手伸進我的水桶里試了,說:“唉呀,真是冰水!”那時是多么火熱的青春,火熱的青春能融化冰雪!如今夏天雖然還是冷水澡,冬天卻再也沒有勇氣冷水澡了。歲月喲,你這不饒人的殺豬刀啊……</p><p class="ql-block"> 半年后我離開了那個道班,十五年后,我在另一個公路站里碰到了當年班長的那位胖墩墩的兒子,他也成了我的同事了。而如今,當年印象里胖墩墩的班長的兒子,不但成了我和班長共同的同事,還成了省勞模。</p><p class="ql-block"> 那時人們都叫我們“道工”吧,又穿著桔黃的工作服,因此我時常和朋友寫信時都署名“黃衣道士”。一回首都已過去32年了。當年還是有棱有角的年少青春,經(jīng)過這三十多年的磕磕碰碰,摸爬滾打,風(fēng)雨洗禮,如今已然須發(fā)蒼蒼盡是歲月的痕跡……感慨??!就讓我拿起那把同樣盡顯年代感的鈍刀,刻下兩厘米見方的一方“道士宣惠”致我逝去的青春吧。只是刻的缺邊少角的不成樣子,亦如歷經(jīng)磕磕碰碰,歲月洗禮了三十多的人生……也許這也就是人生的印痕吧!</p><p class="ql-block"> (要特別說明的是此“道”非彼“道”,不是道教的“道”,也不是悟道的“道”,僅僅只是道路的“道”而已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