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李茂鐘 口述</p><p class="ql-block"> 金筆尖 執(zhí)筆</p> <p class="ql-block"> 詩曰：</p><p class="ql-block"> 我著青蔥錦繡衫，</p><p class="ql-block"> 姻緣早定海棠灣。</p><p class="ql-block"> 隴頭忽遇桃花放，</p><p class="ql-block"> 卻教桃花誤海棠。</p> <p class="ql-block"> 世間之事，不外乎功名利祿；世間之人，也就是男人女人。然而，在這個看似簡單的框架之下，卻生出了數(shù)不盡的愛恨情仇，講不完的恩怨故事。</p><p class="ql-block"> 關(guān)于女人的故事，大多不帶有傳奇色彩，只是在大千世界里平凡地發(fā)生著。然而只要觸動了情感這根弦，潛入到人的內(nèi)心深處，就立刻變得不凡了。因此有人說：情感是靈魂的家。一個人如果擁有一份刻骨銘心的情感，即便是浪跡天涯，也總能回首天涯即為家。</p><p class="ql-block"> 年逾七旬，擊水三千，悟道九重，自以為已了然無待。然而撥開迷霧見山水，逐漸醒悟才發(fā)現(xiàn)：自身依舊凡胎，在情感面前還是那樣不能超脫。所以，在余霞尚滿天的晚年，我想寫一篇關(guān)于女人的故事：為飄零的歲月留個影像，給凄美的情感有個交待，為苦難的靈魂建座家園?！ ?lt;/p><p class="ql-block"> 1946年10月，我出生于川北南充金寶夏家溝的李家大院。在這個時間接點，選擇這樣一個地方來到世上。我幸運地躲過了世紀(jì)的硝煙和戰(zhàn)火，得以在父母和長輩的關(guān)愛中度過一個幸福的童年。</p> <p class="ql-block">（上世紀(jì)六十年代初的李家大院）</p> <p class="ql-block"> 李家的先祖，上溯源至本縣三會鎮(zhèn)牌坊溝村。李家大院的房產(chǎn)和土地，都是從當(dāng)?shù)匾粋€名叫“青麻子”的破落大戶手上買過來的。經(jīng)歷了解放前夕的時代巨變，社會單元的生息與起落，雖是刻滿了人間滄桑，但山水和土地卻生機依然。</p><p class="ql-block"> 夏日早晨，初升的太陽照耀著夜雨洗過的村莊，枝葉上殘留的雨珠，在柔和的陽光下晶瑩發(fā)亮。蜻蜓和知了還在闊葉下深睡，百鳥已經(jīng)開始了清唱和鳴?！?lt;/p><p class="ql-block"> 我打開窗戶的瞬間，有一陣梔子花香隨風(fēng)襲來。循著那花香來襲的方向，看見兩個女孩出現(xiàn)在門前河岸邊的菜地里。她們手里提著小竹籃，頭上插著蕾苞初放的梔子花。粉紅綴花邊的衣著，一看就是經(jīng)過了細(xì)致收拾的，故顯得利索而又秀氣。這兩女孩就是我的五表姐和六表妹，我大舅的女兒。姐妹倆暑期來我們家玩，一大早就起來幫我媽摘菜來了。</p> <p class="ql-block"> 那時候，我已是七寶寺中學(xué)的初中學(xué)生。而且我知道，五表姐和我訂了娃娃親，她就是我將來的媳婦兒。正是由于有了這層原因，本該和表姐表妹們一起玩很開心的，我卻選擇了遠(yuǎn)遠(yuǎn)地看。 </p><p class="ql-block"> 因為，在那個美麗迷人的七寶寺中學(xué)，我已心有所戀了。</p> <p class="ql-block"> 南充市七寶寺中學(xué)，當(dāng)時叫做南充縣龍泉初級中學(xué)。是當(dāng)?shù)厥锇肃l(xiāng)的學(xué)子們心向神往的學(xué)府?！? </p><p class="ql-block"> 這里原本是出家人修行的寺廟，位于西溪河邊的藏珠山上。上世紀(jì)10年代，來自金寶場的一位鄉(xiāng)賢趕走了和尚，首創(chuàng)了金寶高級小學(xué)。后來又辦成了南池書院，到了60年代前后，演變成了南充縣龍泉初級中學(xué)。</p> <p class="ql-block">（上世紀(jì)六十年代七寶寺中學(xué)全景）</p> <p class="ql-block"> 山清水秀的地方，既安于悟道，又利于讀書，也容易生情。當(dāng)時，有一位名叫曉芳（化名）的女生，小學(xué)即與我同班。因?qū)W習(xí)成績都很優(yōu)秀，同時考上了七寶寺中學(xué)，而且還被分在同一個班里。</p><p class="ql-block"> 愛情是一種奇妙的東西，它總是在不知不覺中來臨。我們常常一道上學(xué)又一起回家。這種耳鬢斯磨的來來回回，讓懵懂的情愫變得日漸明朗起來。</p><p class="ql-block"> 我們那時上初中是住校的，學(xué)校離家大約二十來里路。周六才回家，周日下午又去學(xué)校。</p> <p class="ql-block">（七寶寺中學(xué)校園一隅）</p> <p class="ql-block"> 在學(xué)校，我常期待著周六早點到來；回到家里，又希望周日下午早點出發(fā)；與她走在路上，卻總想走得再慢些，或者借口累了，提議在路邊歇一歇?！?lt;/p><p class="ql-block"> 我常常趁她不注意，偷看我的這位女同學(xué)。她臉色白凈紅潤，身材勻稱，穿戴得體，有種大家閨秀的氣度。一路上背著背簍（因為從初二開始學(xué)生需自帶口糧）又和我說著話，她有些興奮也有些累，顯得嬌喘微微?！?lt;/p><p class="ql-block"> 她本來聲音甜美，談吐有韻?？僧?dāng)在路邊停歇下來，由于靠得更近些了，和我說話就顯得靦腆和輕微。她一低頭，漂亮的臉蛋就被秀發(fā)所掩藏，而我卻似乎也能聽見她心跳的聲音。 </p><p class="ql-block"> 其時，我也只能是假裝鎮(zhèn)定。說些不著邊際的話，斷斷續(xù)續(xù)的，自己都不知道說了些什么。</p> <p class="ql-block"> 青春的情素來得這么讓人不知所措，甚至手腳零亂得無處安放。就像刀郎在一首歌詞里寫的那樣：“它來得那么快那么直接……可是我相信我心中的感覺?！睈矍榫瓦@樣，于60年代那場時代變革的巨浪來臨之前，在兩個中學(xué)生之間點燃了一束炫麗的火花！ </p><p class="ql-block"> 在學(xué)校不敢公開來往，就開始往她書里夾紙條。文字的表白總比口頭來得更從容和清晰，那一張張帶著書香味的暗中傳遞的小字條，成了連接兩顆心跳動的脈膊。情竇初開的味道，讓人難以言表?！?lt;/p><p class="ql-block"> 一個人不管生于什么樣的時代，只要有了愛情，那種幸福感都是不言而喻的。然而一旦遇上時代的大潮，什么愛情、事業(yè)、學(xué)業(yè)都不堪一擊。因為，不由得你愿不愿意，沒有和你商量的余地，你必須忍痛割愛。 </p><p class="ql-block"> 1966年文化大革命爆發(fā)，正在南充高中上高二的我，不得不收起自己的學(xué)業(yè)夢想。同時割舍那份刻骨銘心的初戀，回到家鄉(xiāng)夏家溝當(dāng)了一名返鄉(xiāng)知青。</p> <p class="ql-block">（1966年文革初期的紅衛(wèi)兵）</p> <p class="ql-block"> 實話實說，當(dāng)時響應(yīng)號召上山下鄉(xiāng)干革命，盡管我的家鄉(xiāng)是那么山清水秀，我卻沒有真真正正地感受到“廣闊天地，大有作為?！薄?lt;/p><p class="ql-block"> 正當(dāng)青春年少，卻無端放棄了曾經(jīng)那么執(zhí)著的學(xué)業(yè)和可期的美好未來，離開了校園和同學(xué)。帶給我唯一的感受就是：這輩子完了！青春定格成了一種面朝黃土背朝天的樣式，讓人倍感辛酸。汗水濕背，淚水沾襟。只聽得寒蟬凄切，和整日里肩挑背磨的吱嘎聲。</p><p class="ql-block"> 一次巧遇區(qū)文辦杜文明主任，一陣閑聊，我深得賞識，何其有幸。這才有機會偶爾去周邊的鄉(xiāng)鎮(zhèn)小學(xué)代代課，時間多則兩三個月，少則二三十天。雖然暫時脫離了繁重的田間勞動，但那畢竟不是正式的工作。短暫的高興過后，換來的則是更深沉的哀傷和失落，常躲在暗地里淚流滿面。</p> <p class="ql-block">（在鄉(xiāng)間勞動的知青們）</p> <p class="ql-block"> 這時候，我的二姨媽提起了曾經(jīng)為我說過的一門親事。一位命中注定與我無緣的女子，在我人生那段心灰意冷的時期，開始了她一生的苦戀。直到今天，依然讓我抱愧不已。</p><p class="ql-block"> 她就是我的六表妹桂芬（化名）。說到這位六表妹，千頭萬緒的，我一時真不知從何說起。她比我小三歲，她的五姐即我的五表姐桂秀（化名）比我大五歲。最初，兩家人給我和五表姐訂了娃娃親。按此理，我就成了六表妹桂芬未來的姐夫。那時我們雖然還小，但這層關(guān)系還是心知肚明的，只是羞于啟齒而已。</p><p class="ql-block"> 女孩子就是比男孩成熟得早，五表姐是認(rèn)真的。打小我去外婆家，只要外出玩耍，她總是往地上一蹲，然后大聲說：“弟娃，來，五姐背。”她儼然早已把我視為她未來的相公了。</p><p class="ql-block"> 在我十四五歲上初中的時候，五表姐就已是近二十歲的大姑娘了，這樁娃娃親已顯得不合時宜。于是，結(jié)締于解放前的婚約，經(jīng)兩家大人的幾次商議后就決定解除了。雖然那時我不是很懂，但還是看得出五表姐有幾分不舍。</p> <p class="ql-block"> 后來我上高中了，從小在一起長大的六表妹，幾乎在轉(zhuǎn)眼間也出落成了一個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在大人們的眼中，我倆無疑是青梅竹馬的一對。年齡相仿，郎才女貌，又是表親，結(jié)成蓮理自是水到渠成之事。</p><p class="ql-block"> 于是我的大舅媽干脆托二姨媽上門提親，雙方家長甚為高興，桂芬表妹更是滿心歡喜。這門親事就這樣預(yù)先定了下來，只待我學(xué)成歸來，擇日成親。</p><p class="ql-block"> 然而，大人們不知道的是，我早已經(jīng)心有所戀。因為校規(guī)極嚴(yán)，一旦戀情敗露，肯定被開除學(xué)籍。必須守口如瓶，包括自己的父母和至親。所以，面對姨媽的提親，我沒敢明確拒絕。況且桂芬表妹各方面都很優(yōu)秀，我也找不出任何拒絕的理由，只能借口說暫時以學(xué)業(yè)為重。</p> <p class="ql-block"> 在大人們看來，既然是暫時以學(xué)業(yè)為重，那就意味著時日可待，佳期就在不遠(yuǎn)處等著。可憐我那六表妹，就這樣陷入了青春的單相思的泥潭，無法自拔。因為她已經(jīng)把自己當(dāng)成了我未來的媳婦兒，把我當(dāng)成了她的唯一。</p><p class="ql-block"> 桂芬表妹家住在嚴(yán)家溝，與我家夏家溝同屬于金寶鄉(xiāng)。兩家相距也就三公里多，中間路過金寶場，步行輕松可到。嚴(yán)家溝大院是個典型的川北集群民居。兩縱一橫的青瓦房三合成一個大院子，出落得吐納有方，人丁興旺。中間是一間大堂屋，大堂屋兩邊廂房聚集了三十多戶人家，蔚為大觀。</p><p class="ql-block"> 我的大舅和二舅都住在這里，我要是來這里玩，一大群表哥表姐表弟表妹圍著寵著，別提有多美了。桂芬表妹上完高小，畢業(yè)后她沒有繼續(xù)上學(xué)，留在家里幫父母干些農(nóng)活和家務(wù)。</p> <p class="ql-block">（蔚為壯觀的嚴(yán)家溝大院）</p> <p class="ql-block"> 六表妹桂芬不光生得俊秀，而且為人勤快，聰明聆利。我在南高上學(xué)時，她常去我家?guī)兔Ω苫睢Ｎ夷赣H是她的姑媽，她來我們家完全就不見外，把姑父姑媽當(dāng)做了親生父母，我父母也把這個外侄女當(dāng)成了親生女兒。</p><p class="ql-block"> 在夏家溝李家大院，那個生我養(yǎng)我的地方，小我三歲的桂芬表妹留下的足跡和汗水，其實并不比我少。小時候作為表親，經(jīng)常往來走動。后來被二姨媽提了親，她幾乎就把這里當(dāng)成自己未來的家了。</p><p class="ql-block"> 時間是一把擅于雕刻的尖刀，它會把一個人關(guān)注最多的東西鐫刻進她的靈魂，形成不可磨滅的印記。假如有朝一日，當(dāng)眼前的一切都成了過往，而鐫刻的印記卻留在了靈魂深處，那么當(dāng)事之人又將何以自處呢？</p><p class="ql-block"> （未完待續(xù)，部分圖片來自網(wǎng)絡(luò)，侵權(quán)即刪）</p><p class="ql-block"> 2024.7.5.寫于廣東中山市</p><p class="ql-block"> 2024.7.6.發(fā)稿于四川西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