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一天早晨,接到李主席的電話,他在電話那端問我:</p><p class="ql-block"> 你去過武功山?</p><p class="ql-block"> 去過,好多年前的事了!我回答。</p><p class="ql-block"> 登山有沒有難度?他又問。</p><p class="ql-block"> 有難度,特別是老年人,不適合。之所以這么回答,是因為我想到了作協(xié)群里有幾個戶外發(fā)燒友,他們似乎在謀劃這個活動。李主席今天這一問,估計跟他們有關(guān)。</p><p class="ql-block"> 難道作協(xié)采風(fēng)真的要去武功山?放下電話,我立馬給黃河打電話,想落實一下,是不是他向李主席提出的建議。他謙虛地回答:</p><p class="ql-block"> 我沒有這個權(quán)利,你問問邵厚荃,他是秘書長。言下之意,是秘書長提議的。這兩人就是前面提到的作協(xié)的戶外發(fā)燒友其中之二。</p><p class="ql-block"> 果然,沒幾天,作協(xié)群就看到了采風(fēng)的通知,二〇二四年五月二十四日出發(fā),目的地就是武功山。那一刻,我真的有點意外了。</p><p class="ql-block"> 在我的認(rèn)知里,武功山是驢友的天堂,作協(xié)采風(fēng),一眾文人也去爬山?</p><p class="ql-block"> 之所以有這想法,也是因為十二年前的那次苦難經(jīng)歷。</p><p class="ql-block"> 二〇一二年的中秋節(jié),在運動人網(wǎng)站看到武功山的召集,早聽說那里的高山草甸和云中草原風(fēng)景絕美,于是義無反顧地決定去走傳說中的武功山。</p><p class="ql-block"> 早晨八點,我們到達(dá)萍鄉(xiāng)站,乘小客車直奔沈子村。聽說有領(lǐng)導(dǎo)在這里等我們,并帶我們上山。等見了人,才知道所謂“領(lǐng)導(dǎo)”,其實是一位姓林的山里導(dǎo)游。不過叫順口了,還挺有意思的。</p><p class="ql-block"> 在沈子村山水戶外驛站,我們做好最后的準(zhǔn)備,然后在林導(dǎo)的帶領(lǐng)下,開始艱難的上山。背著沉重的背包,腳走在地上似乎不那么穩(wěn)固,人有點打晃,不一會就氣喘吁吁,身上就開始如雨般地流汗。我走在隊伍的最后,心里有種和第一次上飛機一樣的感覺——此去聽天由命了!</p><p class="ql-block"> 在山里,走路不以公里計算,而是走多少時間。林導(dǎo)說,我們今天的目的地是金頂,一般要走八個小時。</p><p class="ql-block"> 最初的行程,實際上是一個身體的適應(yīng)過程,同時,也更是對意志的考驗,只有二者完美地結(jié)合在一起了,才可能有后面的精彩。經(jīng)過兩個多小時的掙扎,終于達(dá)到山腰一處看林人的木屋。在這里,我們放下沉重的背包,吃了山上的第一個午餐。也許有減負(fù)的潛意識在里面,我把背包里所有能吃的東西都拿出來,撿分量重的猛吃,直到吃不下去。</p><p class="ql-block"> 經(jīng)過補充能量和短暫的休整,我們抓緊向山頂進(jìn)發(fā)。肩上的背包并沒有因數(shù)量的減輕而輕松絲毫,除了腿還有勁,身上多處反而開始出現(xiàn)不適。厚厚的背帶緊勒著雙肩和兩胸,疼痛由此及頭,腦袋都要爆裂的感覺;寬厚的腰帶緊扎在腰間,沉重地壓向臀部,有時候不得不雙手在后托著,以減輕壓力,不知道的驢友還以為我好清閑,居然可以背負(fù)雙手散步。這期間,我一直走在隊伍的最后,遇到有山泉,就不嫌麻煩地卸下背包,把頭在清涼的泉水里浸一會,給頭腦減減壓。</p><p class="ql-block"> 好不容易,終于走出叢林,看見草原了, 走在開闊的高山草甸上我精神為之一振,加快腳步,緊隨隊伍,上了山頂。不同的環(huán)境會有不同的心情,起碼,我們開始走草甸了。林導(dǎo)告訴我們,這里是九龍山,我們今天的目的地是武功山金頂。還有好幾個小時的路程要走,但路程難度不大,難度都在明天。聽他這么一說,我理解今天的路就算在山脊上行走了,應(yīng)該比剛才的路程好走,心里也就放寬了好多。</p><p class="ql-block"> 走到下午六點多鐘,林導(dǎo)說到了。果然,前面有個藍(lán)頂?shù)奈葑樱谝煌麩o際的綠色草原上,顯得格外突兀和不協(xié)調(diào)。這是鐵蹄峰前的一個驛站,林導(dǎo)說金頂沒水,就在此扎營。大家決定還是再走四十分鐘,趕在天黑前去金頂扎營,看明天的日出。</p><p class="ql-block"> 看日出,這點就足以打動我了,毫不猶豫背起背包,繼續(xù)前行。途中的鐵蹄峰海拔一千九百零八米,埡口的風(fēng)吹在身上,已經(jīng)有了寒意,林導(dǎo)說金頂?shù)囊雇頃洌抢锏母叨纫叱鲞@里整整十米。</p><p class="ql-block"> 四十分鐘到了,但路還沒有走完,待我們走到金頂下的求嗣祠,天已完全黑了下來,山頂山腰一片手電的光影,還有人聲、風(fēng)聲。從求嗣壇上山到營地并不遠(yuǎn),坡度也不大,但這段路就成了我最難走完的一段了,還是靠了驢友的幫助才上去的。</p><p class="ql-block"> 夜色中的金頂什么樣,完全不知道也不想去知道,實在是太累,只想快點扎營休息。當(dāng)然,睡前吃碗熱乎乎的泡面,身子也舒服多了。盡管累,但這晚還是沒有睡好。帳篷搭建在一個坡上,睡在里面,人老往下滑,以致帳篷都移位變形了。四點多就起來重新扎帳篷,搞得隔壁三家怨聲載道,實在對不住大家。</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一大早去看日出,天還沒完全亮,山頂上已經(jīng)滿是朦朧的身影,甚至連祭壇屋頂上也站滿了人。等待是一個漫長的過程,是期待,也是享受。</p><p class="ql-block"> 看完日出,從金頂返回,開始收營,消耗了一部分食物,重新上肩的背包自然會輕點;休息了一個晚上,精神自然會好點。收拾停當(dāng),重新上路,儼然自己也成了一頭老驢。</p><p class="ql-block"> 這一路上與昨天不同,大家不再沉默不語。談?wù)撟疃嗟木褪恰敖^望坡”。不是怕,反倒是期待,見對面過來的就問,絕望坡還有多遠(yuǎn)?</p><p class="ql-block"> 上上下下,走走停停,我們終于經(jīng)歷了“絕望坡”。忍受了一個多小時膝蓋痛苦,好不容易挪到山下,整個人幾乎都要垮掉。小攤上五塊錢一小碗的甜米酒清甜爽口,端起碗一飲而盡,一股糯香直入肺腑。說也神奇,人頓時又來了精神。</p><p class="ql-block"> 領(lǐng)隊在前面山腰一處客?!i程客棧等著我們。一路上吃干糧和泡面,大家早就想腐敗一下了,這個地方剛好就有。于是點了一個三十八塊錢的小炒肉,還有幾個小菜,我掏出自帶的酒壺,自飲幾口,又吃了三碗飯,以致上背包時感到腰帶緊了不少。</p><p class="ql-block"> 吃飯的館子,是林導(dǎo)親戚開的,所以氛圍很融洽,吃飯的間隙,林導(dǎo)還承諾,晚上到了發(fā)云界洗個熱水澡,也是親戚開的,可以優(yōu)惠十元錢。這無異于給大家打了一劑強心針,事后想來,這林導(dǎo)還有點“望梅止渴”的帥才。</p><p class="ql-block"> 后來有人問我,這次登山,有何收獲?我想都沒想就回答他:</p><p class="ql-block"> 發(fā)云界的那個熱水澡,值得回味一輩子。</p><p class="ql-block"> 第三天的行程相對輕松,還有平路,感覺上了高速,半天時間就下到了山腳?;仡^望望已被我們甩在身后的高高山巒,心里默默地對她說:</p><p class="ql-block"> 武功山,我一定還會再來!</p><p class="ql-block"> 這不,作協(xié)的采風(fēng)活動說來就來了。不過,我們這次走的是成熟的旅游線路,從石鼓寺乘坐索道至中庵,節(jié)省三個小時左右的時間,也節(jié)省出一定體力,再登金頂。這段路程雖然不長,但特別陡峭,有的地方甚至接近垂直爬升,我老來恐高,都不敢回頭往下望,不然會感覺到天旋地轉(zhuǎn)。</p><p class="ql-block"> 同行的李主席和陳筆,都是奔七的人了,他們一直在我前面,輕松地向上爬著,而且連登山杖都不用,還不時停下來等我,真佩服他們。這我感覺到,一起旅行的意義就在于,有人始終跟你在一起。</p><p class="ql-block"> 登上金頂,我不由得感嘆,時過境遷,一切都變了。十二年前,金頂除了這一塊刻有“武功金頂”的石碑和分布周圍的古祭壇群之外,剩下的只有滿山的顏色各異的帳篷了。而今,山頂鋪滿了木質(zhì)亦或是塑膠地板的棧道,還有供游人休息的座椅,當(dāng)然,少不了各種供游人打卡的地標(biāo)語錄牌,這些也都很受游人們喜愛。在金頂石碑前,在這些語錄牌前,大家拍個照,一來表示自己來過,有個見證,也表達(dá)他們克服千難萬險、征服自然之后的喜悅心情。</p><p class="ql-block"> 在山頂,有件事又讓我感到意外了,我遇到了斗波哥??吹剿荒樀钠v,一身被汗水浸透的衣服,相機帶深深地勒在脖子上,我有點心疼他了。</p><p class="ql-block"> 曾有人說,來武功山,最美的風(fēng)景在山頂,這話一點不假。適逢全國大學(xué)生戶外運動文化節(jié)開幕式在這里召開,滿山遍野都是青春的面龐,青春的氣息,青春的吊帶。</p><p class="ql-block"> 來之前,看到斗波哥也報名了,我有點驚訝;來了,我最擔(dān)心的也是他能不能上去,他身體不好,還背著兩臺相機,要登頂還真是有點難度的。但他居然上來了,也許,是他對攝影的執(zhí)著成就了他的成功。我相信,他的鏡頭里,肯定藏了好多青春的面龐,青春的吊帶,青春的氣息。</p><p class="ql-block"> 下山的時候,才看見黃河,他腿腳利索,一刻不停地滿山飛跑,鏡片后面的那雙眼睛如同靈敏度極高的雷達(dá),四處搜尋美景,不停拍照,真像一個獨行俠,來無影去無蹤的,真不知道他精力為何如此之好。事后問他有何感受,他說根本沒感覺到累。這個不服不行。</p><p class="ql-block"> 這一天,大家都是在山上度過的,山上有峭壁,山上有高山杜鵑,山上有草甸,山上有白云,山上有青春的面容,也有不曾蒼老的靈魂,有長短不一的喘息,有溫度不同的汗水,有不同的感觸,也有不同的收獲。</p><p class="ql-block"> 我覺得,與十二年前發(fā)云界的熱水澡相比,這次的最大收獲,是一起同行的人,我的作協(xié)的朋友們。誰說武功山只是驢友的天堂?那些膾炙人口的詩句,不都是文人們登山留下來的嗎?比如明朝徐霞的《游武功山》:千峰嵯峨碧玉簪,五嶺堪比武功山;觀日景如金在冶,游人履步彩云間。再如佚名的《長相思:登臨在武功》:箕高峰,白鶴峰,草甸深林景物豐。煙村翠靄中。云亦濃,霧亦濃,寶殿霏微無影蹤。登臨在武功。</p><p class="ql-block"> 文友們的表現(xiàn),如醍醐灌頂,一下子扭轉(zhuǎn)了我腦子里固有的錯誤觀念,文人和驢友之間,其實并沒有明確的劃分;也許,數(shù)百年前,他們就是一家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