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b> 周家口市郊的一個村莊有一個出了名的養(yǎng)豬人。這一年秋天，新農(nóng)村建設的春風，一吹進城郊，就炸開了鍋 ，村莊沸騰了。有的人秋風拂面，爽爽然，像注了強心劑；有的人久旱逢甘露，如饑似渴；養(yǎng)豬人心里可是塞了一大堆煩心事，怎能以一個愁了得？就連他的老朋友大黃狗就急得圍繞在他的周圍團團轉</b>。</h1> <h1><b> 自從豬場賠償拆遷評估之后，養(yǎng)豬人心里就沒有消停過。撤遷豬場的賠償金不夠建場成本；豬場搬遷又沒有找到合適的場地；建設新場土地審批不了；改行吧，六十歲學藝更談何容易；這幾天，那個地痞、光漢條子、吃喝嫖賭的趙六見政府賠償幾個錢，有點眼紅，歪攪胡纏還不斷過來找事，件件事情都煩心?？纯?，一見有人來買豬，趙六喝的醉醺醺地一歪一扭的又來了。</b></h1><h1><b> “喂，老伙計，準備給我多少錢？”“趙六：我憑啥給你錢？”“你租我的地建豬場發(fā)了，不得分給我點？”“人家租地每畝一年租金一千二，我給你一千五 ，合同白紙黑字不是這樣簽的嗎？”“我不租給你地你能賺這么多錢嗎？多給我點就虧死你了！”“趙六呀！該給你的我一分也沒少給你。我們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別人不知道，你也不知道？我們白天干活，晚上還得給豬接產(chǎn)，不分晝夜連著干，夏天一身臭汗，冬天一身臭氣，到誰跟前誰嫌棄。人家吃了飯聚在一起聊聊天，看看電視，我們得打料、喂豬、清糞。逢年過節(jié)，家家戶戶都快快樂樂、歡歡嘻嘻玩幾天，我們五更天就得起床料理豬場，再走親訪友，我們掙的可是辛苦錢，玩命錢呀！”漸漸地圍上來一群人，有的忍不住地一陣陣笑起來，勸趙六道：“誰家弄個錢也不容易，不要陳芝麻，爛谷子的都兜出來，沒理賴三分，丟人現(xiàn)眼！別鬧了，快回去吧！”大黃狗見人群吵吵嚷嚷，興奮地在外圈不停的跑來跑轉去，“汪汪”地叫著，有時鉆入人群，蹲在養(yǎng)豬人身邊，仰起頭瞪著趙六連叫幾聲，像是給趙六示威。趙六沒撈到好處，那能肯走？惡言道：“你豬場的蠅子趴我家的菜上不得賠錢！”老實巴交的養(yǎng)豬人聞聽此言肺都快氣炸了，只見他面紅耳赤，怒眉倒豎，二目圓睜 ，手一指吼道：“趙六！你，你，你，還講理不講理？”“咋？還想打架？來來來，往這打，你賺了一二百萬就欺負人是不是？”趙六拍拍胸脯，一指一戳的向養(yǎng)豬人偎去。說時遲，那時快，大黃狗狂叫兩聲向趙六猛撲過去。趙六用雙手一擋，頭往后一仰，一個趔趄，被大黃狗仰天撲倒在地。只見大黃狗前、后腿往后蹬，嘴咬住趙六的肩膀，左右甩頭，往后拽著撕咬。你看那趙六，手腳在空中亂蹬亂舞，像翻肚的王八，嘴里嘶啞的喊著：“救命，救命呀！”圍觀的人瞬間迷瞪過來，慌亂一團，因怕被狗咬傷，不敢靠前。只見養(yǎng)豬人一個箭步?jīng)_過去，使勁拍打大黃狗的嘴巴，大黃狗松口逃去，在外圈興奮地狂吠。人們向趙六圍過來。但見那“王八”一翻身，腿一伸，胳膊一曲，頭往兩手上一趴，僵在那一動不動?！摆w六，趙六?！睙o論人們怎么喊就是不應?！翱齑?20！”有人高喊一聲。不一會，“120”已到，人們把趙六抬上救護車，養(yǎng)豬人慌忙從兜內掏出一沓錢塞給老婆，老婆上了救護車隨趙六向醫(yī)院駛去。</b></h1><h1><b> 趙六走后，人們向養(yǎng)豬人圍過來，知情人說：“這幾天，趙六賭瘋了?！边@個說：“趙六怪可憐的，給他倆錢吧，財去人安樂。”還有人說：“給他倆錢吧，花錢消災?！币灿腥苏f：“秀才遇見兵，有理說不清，給他個千兒八百不就完事了？”人們漸漸散去。養(yǎng)豬人臉色凝重，回到豬場暗暗思忖：“這倒是我的不是了，那陰溝里刮出的這股怪風！”</b></h1><h1><b> 說起來也巧，真是鬼使神差，趙六在醫(yī)院做了全身檢查，竟毫發(fā)未損。只是肩膀處的衣服被狗撕得稀巴爛，虛驚一場。住了兩天院，醫(yī)生連狂犬疫苗就沒有給他打。趙六自知熬下去對自己也沒啥好處，暗暗托人說和說和，訛了養(yǎng)豬人五千元錢，自己一搖一擺的出院了事。</b></h1><h1><b> 自從趙六鬧事之后，賣豬的速度逐漸加快，每天就有幾十頭豬出售，大黃狗晝夜在豬場前前后后不停地跑來跑去 。夜深人靜，時不時聽它狂叫幾聲，黎明才稍息，眼見大黃狗的身體瘦了一圈，采食也大不如以前。養(yǎng)豬人忙的不可開交，讓兒子帶大黃狗到寵物醫(yī)院檢查檢查，獸醫(yī)說沒啥病，可能年齡大了，器官功能不好，加強點營養(yǎng)就會慢慢好起來的。臨近清場，大黃狗耷拉著尾巴走路有所搖擺，神志恍惚，慢騰騰在豬場踱來踱去，一點也不停息，食欲一天也不如一天。養(yǎng)豬人又讓兒子帶大黃狗住院治療。忙碌的養(yǎng)豬人見了兒子就打聽大黃狗的病情，兒子說不容樂觀。養(yǎng)豬人吩咐兒子加緊治療，可別耽擱。兒子滿口應允。</b></h1> <h1><b> 離搬遷限期日益臨進。養(yǎng)豬人賣完生豬，把清理破破爛爛的事交給兒子處理，專職給大黃狗治病。他找遍了有名的寵物醫(yī)院，專家說大黃狗氣滯血瘀，不易調理，難免命歸黃泉。給大黃狗掛完吊針回到豬場已日近中午，飯也沒顧上吃。他摸摸大黃狗耳朵、鼻子有點發(fā)涼，就給大黃狗溫點奶放到嘴邊，大黃狗翻看他一眼，又低下了頭；他用手輕輕撫摸著它的頭安慰道:“老伙計，你可要頂住，熬過這以劫 ，我們一切就會好起來的！”大黃狗強打起精神，微抬頭，閃閃眼，凝望一陣養(yǎng)豬人，又下嗑趴到前腿上，喘著微弱的氣息，閉上了雙眼。養(yǎng)豬人趕緊找來褥子把大黃狗放上，用大衣把它包得嚴嚴實實。隨后，養(yǎng)豬人自覺頭暈眼花，左眼跳罷，右眼跳，深感精力不濟，搬把椅子坐下來雙眉緊蹙，陪伴著大黃狗。過一會，老婆見養(yǎng)豬人前仰后合，沒精打采，連忙喊兒子扶著他上床歇息，由兒子代為護理。“爸...，爸...，完了！完了！”“啥完了？”“大黃狗！”養(yǎng)豬人才一挨床，兒子就喊叫起來。他手忙腳亂，披衣下床，心里撲簌簌直跳，手麻腿顫；趕到跟前，但見大黃狗勾著頭，雙眼微閉，口流清水，已氣絕身亡。此情此景，養(yǎng)豬人突感一股熱血沖向心頭，“哎...”仰臉長嘆，十幾年的酸甜苦辣，風風雨雨，磕磕絆絆，一路跟隨，鼻子一酸，過往之事化作兩行熱淚，洶涌而出，沿鼻凹，順嘴角，撲簌簌飄然落地。妻子與養(yǎng)豬人同床共枕幾十年，最知丈夫淚，不由得嚎啕大哭；兒子扶著養(yǎng)豬人的肩膀抽泣，哭聲在空蕩蕩的豬場內回蕩。兒媳趕過來勸勸婆婆又勸公公道：“爸，別難受了！咱雖然養(yǎng)豬事業(yè)沒有了，咱車也買了，商品房也買了；拆遷既給房，又補錢，咱也沒啥后顧之憂了。我們很年輕，重打鼓，另開張，會像您一樣闖出一份事業(yè)來。您和俺媽把樓房蓋好五六年了，裝修的比賓館還好，恁卻晝夜守在豬場，沒在家住過一晚上，眼看樓房就要拆除了，您們少操點心，在家安安心心住一段時間，享享福吧！不然，樓房拆后我們內心也很懊悔啊?！别B(yǎng)豬人沾沾眼，皺緊眉頭，強忍著情緒和淚水，心情也難以平靜。兒媳強作歡喜：“爸，您不是看規(guī)劃圖了？將來呀，這賈魯河兩岸全是生態(tài)園區(qū)，老年人和孩子們都有處玩啦。我們新建的社區(qū)都是一二十層高樓，有學校、幼兒園、醫(yī)院、購物中心、養(yǎng)老院、健身器材，您接送孫子也不用受苦跑恁遠了！”養(yǎng)豬人微微地點點頭，我心里明白，就是過不去這個坎。吩咐兒子，幫他把大黃狗埋在豬場的地南頭，拆遷后也好給它個安身之地。</b></h1> <h1><b> 埋好大黃狗，養(yǎng)豬人蹲在地上抽上一根煙。太陽已墜入一帶灰暗的樹林中 ，樹梢上霞光燦爛。養(yǎng)豬人默默蹲了良久，又給大黃狗上了兩把土。起身哀嘆道:“老朋友！感謝你陪我渡過了人生最艱難的歲月！對不起，我卻沒救回你的命，深感內疚……哎...”</b></h1><h1><b> 養(yǎng)豬人又不住哽咽，過往之事在淚眼前浮現(xiàn)……</b></h1><h1><b> 那是十多年前的秋天，養(yǎng)豬人夫婦在南方打工回家，眼看孩子們逐漸長大，爺奶管不住，為了照顧孩子和年邁的父母，不便外出打工 ，只好在家養(yǎng)起豬來。前兩年，規(guī)模小，養(yǎng)豬人白天在外干零活，妻子在家照顧豬場，出于安全，他請了兩場朋友的客，又送了一條帝豪煙，才從朋友那里寄來啦兩條小黃狗。由于管理不善， 一條小黃狗因食物中毒，口吐白沫，一命歸陰，這讓他可惜的不得了。余下這條小狗，他百般恩養(yǎng)才保住一條命。隨著豬場規(guī)模的擴張，小黃狗也逐漸長成大黃狗了。養(yǎng)豬人整天困在豬場，大黃狗就成了他忠實的伙伴。當他開門進場時，大黃狗搖頭擺尾，跑前繞后，歡跳不止。在養(yǎng)豬人熬夜之時，大黃狗或蹲或臥在跟前陪伴相隨。在疫情襲來，養(yǎng)豬人賠的近傾家蕩產(chǎn)之時，大黃狗陪他嬉戲解悶。在夜深人靜時 ，大黃狗替他看場護院。</b></h1><h1><b> 記得隆冬的一個夜晚，北風呼嘯，玻璃窗被沖擊得撲騰騰亂響。養(yǎng)豬人巡邏了豬場，鉆入被窩凍得瑟瑟發(fā)抖，睡意朦朧，眼皮困澀，突聽大黃狗“嗚汪，嗚汪”撕心裂肺地狂叫。養(yǎng)豬人意感不妙，翻身下床，抄起鐵鍬，拿著手電筒，循聲趕去，發(fā)現(xiàn)豬圈墻頭被掏個一米見方的洞。大黃狗守住洞口，在洞外踱來踱去。養(yǎng)豬人鉆出洞外，月明星稀 ，只見幾十米開外，一個黑影蹲在墻邊，養(yǎng)豬人用手電筒照去，剎那間，對方一注強光射過來，養(yǎng)豬人睜不開眼睛。養(yǎng)豬人大喝一聲：“誰？”聽到:“汪汪”一聲，大黃狗踏著莊稼，猛撲過去。黑影滅燈就跑，轉身對大黃狗又是一磚，大黃狗掉頭一轉，黑影又跑，大黃狗跳躍猛追。養(yǎng)豬人高喊：“捉賊...，捉賊...”賊人心虛，不一會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養(yǎng)豬人堵上墻洞，回屋入睡，天明起來，發(fā)現(xiàn)大黃狗臥在洞口的涼地上凍了整整一夜…...</b></h1><h1><b> 回首往事，暮暮撩心，事事心酸！</b></h1><h1><b> ……</b></h1><h1><b> </b></h1><h1><b> 皎潔的月亮從淡淡的浮云后鉆出來，緩緩的升上藍藍的天空。兒子扶著養(yǎng)豬人，媳婦扶著婆婆，依依不舍地離開了曾經(jīng)給他們帶來希望、幸福、自信、榮耀和殷實生活的豬場。 </b></h1><h1><b> 養(yǎng)豬人懷著往日的眷戀，對新生活的渴望，深情地又回望一眼，轉身前去，步子越走越踏實，越走越鏗鏘。</b></h1><h1><b> 經(jīng)歷了人世滄桑的養(yǎng)豬人深信在小康社會建設和供給側結構性改革的大潮中 損失點個人利益是不可避免的。但，未來的路盡管不盡平坦，肯定會越走越寬廣，日子會越過越舒心……</b></h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