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承《圣潔的李花》(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畢業(yè)考試前的一個星期六，放午學時，孫蕓蕓把一本作業(yè)遞給我，說:“你看看我的解答可對”。我翻開作業(yè)本，上面寫著:“下午兩點陶然亭公園見。”我裝模作樣地看了看，說:“嗯，全對?！?lt;/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抿嘴一笑。暗想，這女孩心思夠縝密的啊。</span></p> <p class="ql-block"> 下午，我一路猜想，她究竟約我做什么呢？是她有什么重大決定要告訴我？還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與我商量？</p><p class="ql-block"> 偌大的一個公園竟杳無一人，她比我早先到了。見了面，她直截了當?shù)貑栁?“就穿這衣服去X城參加中考??？”我好奇怪，“難不成還要錦衣繡服去？” “這衣服也太舊了吧？我這有一件，穿穿看，”說著，拿出一件格花T恤遞給我?！百I的？”我邊說邊打開，“啊，恐怕大了?！?“大啦？”她一臉的遺憾。“這是我爸爸的。難怪沒見他穿過啰。我讓我媽給你做一件吧?！蔽矣X得有些好笑，說:“我是你媽媽的什么人？她會給我做衣服？”她知道自已說走了嘴，表情有些尷尬。為打破尷尬的氣氛，便開玩笑說:“你把我變成你媽媽的干兒子還差不多?！彼α?，說:“我哪有那個福氣呀?！?“想有那個福氣好辦”，我故意把話打住。她急切地問:“怎辦？” “再把干兒子轉正成女婿不就行啦?！彼雷砸驯晃依@進去了，滿臉通紅，說:“你真壞。” “你知道我壞，為什么還喜歡我？”我說。 “誰喜歡你啦？”她立刻爭辯說。我認真地說:“做衣服的事千萬不能對你媽媽說，說了一定會把你這個黃毛丫頭關起來，說不定連中考也不會讓你去。”頓了頓，我又說:“放心，中考之時，我就要襤衫換蟒袍了?！笨此樕嫌行┟Ｈ?，我把古代學子殿試后，三元及第的人蟒袍玉帶，跨馬游街的事說給她聽。雖然我是開玩笑，她聽后卻似有所思地說:“我媽媽連巜紅樓夢》也不讓我讀，把我弄成了個書呆子?！蔽艺f:“不讀書才真會成為呆子呢。我爸什么書都允許我讀，巜楊家將》、《聊齋》、巜岳飛傳》、《鏡花緣》，都是我爸介紹我讀的。凡能借到的書，我都讀，上初中前四大名著我就讀過了?！?我又補充說:“一本書就是一個小社會、一個知識之庫，你一定要多讀書。你可以讓你爸做做你媽媽的思想工作嘛。”</p><p class="ql-block"> 其后，她問我打算考什么學校，最喜歡哪一科，讀高中，經(jīng)濟上可有困難……停了停，她忽然問我:“你是不是覺得我有點傻？”突然的問題，怎么回答呢？想了想，說:“那次張少雄惡作劇的事，你的寬容、隱忍，簡直讓我佩服到了極點，你在我心中……”我停住了，一時想不到合適的詞。她追問:“怎樣？”顯然，她很在乎我對她的感覺。我沒有正面回答，只是低聲說道:“我不值得你愛，你忘了我吧?！睕]想到她竟?jié)M眼淚光，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好象一松手，我就要漂走似的，生氣地說:“我不愛聽你這樣的話?！彼磻绱藦娏遥赡苁且延辛耸裁床缓玫念A感。</p><p class="ql-block"> 我連忙說:“對不起，惹你生氣了，你就當我什么也沒說，啊?！睜柡螅覀兌?lt;/p><p class="ql-block">陷入了長長的沉默。</p><p class="ql-block"> 這個純情女孩，能在我面前這么無所顧慮地真情流露，表明她對我的信任和傾心。然而，我卻沒有信心，不認為我們的感情能走多遠。</p><p class="ql-block"> 時光老人竟是那么吝嗇，不容我們多呆一會兒，我們不得不告別。</p><p class="ql-block"> 這是我們的第一次約會，也是我們的最后一次約會。</p> <p class="ql-block"> 畢業(yè)考試后，學校不要求統(tǒng)一上晚自習，來上晚自習的同學很少。這天，孫蕓蕓很早就來了教室，教室里只有我倆。她說:“下學期，我爸爸要調到南京去工作，我可能會隨爸爸去南京讀書。馬上就要分別了，我們同學三年，不想留句話給我嗎”？說著，把一本畢業(yè)紀念冊和一支“金星牌”鋼筆遞給了我。</p><p class="ql-block"> 紀念冊非常精美，散發(fā)著一股好聞的香味?！拔矣泄P?！?“不，送給你的，留個紀念吧?！蔽抑澜鹦枪P很貴?！斑@么貴重的東西我不能要，”說著，把筆往回推。她急了，“這是我爸獲的獎品，不是買的，你一定要收下?！?lt;/p><p class="ql-block"> 我這才猛然意識到，一個月后就要中考了。再往后，我們就天各一方，再不能這樣天天有機會在一塊了。一股深深的眷戀之情油然而生。</p><p class="ql-block"> 可寫點什么呢？我把早先想好的話忘得一干二凈。想了好一會，才想到到“蕓”和“云”同音。便寫道:“你像藍天上的一朵白云，無論你在哪里，我都能看見你。”寫后才想起，她要的是這句話嗎？重寫吧，看看她的漂亮相冊，又不忍撕掉。她看我糾結的樣子，說:“挺好的，我喜歡?！?lt;/p><p class="ql-block"> 她向我要相片，我謊說自己暫時沒有，等照了再寄給她。事實是我照畢業(yè)照時，連一件新衣服也沒有。畢業(yè)照上的衣領，仔細看能看出上面有補丁。我不愿把我這樣的形象永遠地留在她心上。</p><p class="ql-block"> 我也把我的畢業(yè)紀念冊遞給了她。她拿出一張風景照貼在扉頁上，不假思索地在照片下面寫道:“勇敢的人能登上珠峰；怯懦者還爬不上屋頂。”然后署上名字、通訊地址和日期。</p><p class="ql-block"> 照片是她站在一株開滿白色花朵的樹旁照的。潔白的花朵映襯著她姣好的面容，簡直美若天仙。</p><p class="ql-block"> 顯然，這一切都是她早已準備好的。那句平淡的留言似乎是在鼓勵我，不要膽怯退縮，只有勇敢的人才能實現(xiàn)自已的目標。再仔細咀嚼“怯懦者還爬不上屋頂”這句話，好像還隱隱地透出一絲怨氣?？伤构治沂裁茨?？</p><p class="ql-block"> 是怨怪我太傳統(tǒng)？年紀輕輕，男女授受不親的思想就這么重，對她總是副不遠還近的樣子。別的男同學圍著她轉，討好她，她卻帶答不理的。張少雄那次對她的惡作劇，可能就是因為孫蕓蕓不答理他而生恨，報復她吧。</p><p class="ql-block"> 如果這樣看，我對她似乎也太冷淡了些。</p><p class="ql-block"> 如果是怨怪我太麻木，不能讀懂她，可真的是錯怪我了。她對我的情感流露，我不是毫無知覺，我只所以裝麻木是我有無法言說的苦衷。我兄妹六人，哥哥在服兵役，四弟還小，父母單憑種田要供我們兄妹三人讀書，父母之艱難我感同身受。用著父母的血汗錢不好好讀書，卻在學校里與人談情說愛，我無法拋棄這份良心。我只能摒棄一切私情雜念，一門心思放在學習上，別無選擇，又怎能用心于她？</p><p class="ql-block"> 退一步說，我當時很自卑。我的家庭條件與她比實在差得太遠，她爸爸是高級知識分子，媽媽是干部，她自己呢，?；?，成績優(yōu)秀，眾人矚目。她在我心目中是那樣的高貴，那樣的不可攀及，我認為我對她的任何想法都是癡心妄想，我心理上有道過不過的坎。</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再說了，我只要對她有一點不尋常的舉動，就會像水濺進油鍋里那樣炸開來。大家關注她，自然也關注我的一舉一動。準會有人說，就憑他，癩蛤蟆還想吃天鵝肉？單單是同學們的吐沫星子就足可以把我淹死。</p><p class="ql-block"> 初三第一次班會上，剛接我們班班主任的金老師就向我們宣布“八不準”，第一條就是不準談戀愛。他是一個善于察言觀色的老教師，素以嚴厲著稱。往屆中就有因談戀愛被他開除的學生，我豈能忘了前車之鑒？我沒那個勇氣挑戰(zhàn)學校紀律。</p><p class="ql-block"> 記得初一報名時，媽媽把哥哥當兵時換下的一身衣服給了我。那是家里唯一像樣點的衣服。我穿在身上，衣袖、褲子都長出好多，挽了又挽，直到初三，才勉強合身，可是已補了好幾次了，一副寒酸的樣子。我唯一可引以為傲的是學習成績，可她同樣優(yōu)秀，我自慚形穢，哪還有勇氣追求她？</p><p class="ql-block"> 上面說的還不是我們感情發(fā)展的最大障礙，還有橫亙在我面前的那道天塹——戶口。這是當時每個人都自帶的“身份胎記”。她是城市戶口，“高種性”；我是農(nóng)民出身，一塊丑陋的胎記。單是這個“身份證”，就完全能遏止我們愛情的腳步，無論是怎樣“沒有理智的愛情”都難以逾越。</p><p class="ql-block"> 可是，我心里卻越發(fā)放不下她。就憑她能打破世俗觀念，帶著世上那份最純潔的情感，心無旁騖地向我走來，就足以讓我完全失去抗拒力。</p><p class="ql-block"> 但事實上，她給予我的不是溫馨的愛意，而是無盡的痛苦啊，我在舍與不舍之間掙扎。</p><p class="ql-block"> 我與她的身份鴻溝，我的學業(yè)夢想，家庭條件，同學的輿論壓力，學校紀律等等，注定了我與她的感情沒有生長的土壤。我怎能“勇敢”得起來？只能當個無奈的“怯懦者”。</p><p class="ql-block"> 我有時也懷疑是不是自己產(chǎn)生了錯覺，我憑什么令她喜歡？班上就有比我優(yōu)秀的，她憑什么獨喜歡我？我缺少這份自信。假如我們之間真的存在某種緣份，也只能是有緣無份。好像冥冥之中早有注定，我們間感情的開始就是結束。</p><p class="ql-block"> 我始終無法確定她因什么而怨我，也不明白她為什么愛我。</p><p class="ql-block"> 盡管我自認為對感情的問題很冷靜，也很理智，但我還是深陷內心的糾結、徘徊、彷徨、痛苦之中難以自拔。</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此文為巜圣潔的李花》之中篇，為便于閱讀下篇，建議下載保存。)</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2024.3.10</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