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新年后收到一張法院傳票，要我2月x日到墨爾本城里Victoria Country Court（維多利亞州地方法院）出庭。 去年（2023年）11月曾收到過一張法院傳票，當時我正在中國探親，女兒代我回復，此后再無音信。本以為事情已經(jīng)不了了之，不期法院又發(fā)來傳票。接到傳票我一頭霧水，不知涉案何事? 我家世代安善良民，幾代人不曾步入公堂；來澳多年我奉公守法，如今要到公堂受詢，豈不辱沒祖宗? </p><p class="ql-block">仔細查看，原來收到的是一張Jury Summons（陪審團傳票）。按照附來Information about your jury service （陪審服務說明）解釋，參加陪審并不是因我家屬或親友“攤上事了”要我陪同受審，也不是我涉事案件需要陪綁過堂。<b>陪審是澳大利亞司法制度規(guī)定的一項公民義務，借以保證司法公正、透明。</b>原來如此，我如釋重負。<b>陪審人員是從社會上隨機挑選的</b>，公民一旦入選，必須準時到庭參加；陪審大約需要十天（工作日）時間，工作單位不得阻撓；個人原因不能按時參加者，務必回復說明。另外，陪審期間每日發(fā)給少許餐飲交通補貼。</p><p class="ql-block">2月x日我依約進城到維多利亞地方法院參加陪審。進入法院首先進行安全檢查，一如機場安檢，禁止攜帶刀具以及玻璃器皿等有害公共安全物品入內(nèi)。是日大約140人參加了陪審活動，大家憑陪審團傳票和Drivers License （駕照。澳洲沒有公民身份證，駕照代之）依次報到，同時填寫個人身份。Court Service（法院服務處）發(fā)給每人一張Attendance Receipt（出席收據(jù)），同時發(fā)給一個Panel number（牌號），隨后大家到Jury Pool room （陪審團休息室）等待。這里有沙發(fā)、桌椅、電腦，還有茶水、咖啡，大家在此上網(wǎng)、閱讀、休息。</p><p class="ql-block"><b>初入法庭</b></p><p class="ql-block">維多利亞地方法院是一幢十層大樓，座落在 250 William St，Melbourne。大樓Ground Floor（底層）是接待處和休息室，1 - 9層設(shè)有數(shù)十間法庭（澳洲樓層命名與英國相同，底層即中國樓房第一層，1樓即我們的第二層，依次類推）。今日有多間法庭同時理案。開庭前法官助理來休息室初選陪審人員：工作人員將印有陪審人牌號的紙片置于一空箱中，搖晃，任取一張，宣讀紙片上牌號，該員即被入選。幾輪挑選，我被選中，隨大家（約30人）一起進入法庭。這是我來澳多年來第一次走進法庭，也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踏入公堂。</p><p class="ql-block">Courtroom （法庭）是一約一百平方米大廳。正堂高臺上一把交椅，是Judge（法官）的寶座。居高臨下，雄視全庭，法官主持法庭全部活動。法官案前又設(shè)一案，卷宗堆列，電腦開啟，兩位Judge Assistants（法官助理）對眾并排而坐。再前面又一長案，Public Prosecution （公訴人）和Defence （辯護人）分左右面向法官而坐；公訴和辯護Solicitors（律師）分別坐在桌案對面，隨時建言指導。法官助理、公訴人和辯護人皆著黑色法袍。The accused person（被告人）坐在法庭最后一排，一警察陪坐在側(cè)。被告人裝束自然，未穿號衣，更無刑械鎖禁；身邊小桌和大堂公案一樣，放有飲水紙杯，只用齊腰木欄與眾隔離。公訴辯護席與被告席之間是Public Gallery （公眾旁聽席），共30多個座位，面向法官。法庭右側(cè)為陪審團席，亦高高在上；左側(cè)墻壁上裝有巨型電視屏幕，下面是證人席位。法官、助理、律師、公訴、辯護、證人及被告面前各置一麥克風。</p><p class="ql-block">進入法庭后我等初選陪審人員先坐在公眾席上。律師、公訴、辯護、被告等早已入座。一切就緒后，法官助理從法庭后門請出法官，是時全庭人員肅立恭迎。法官烏衣紫飾，但未戴英式假發(fā)。法官坐定后首先宣布法庭規(guī)則，照本宣科，顯然老生常談。而后助理逐條宣讀被告人Offences （罪行），每宣讀完畢一條罪行，便詢問被告人"guilty or no guilty?"（是否有罪）。被告人只簡單回答guilty（有罪）或 No guilty（無罪）。</p><p class="ql-block"><b>榮獲陪審</b></p><p class="ql-block">通過上述宣讀，大家對案情有了一個大體輪廓：所涉何案，幾條罪行。爾后法官助理從我們初選人群中再次隨機挑選陪審團員。由法官宣讀選中人員牌號及身份，被點名人員應聲回答Present（到）。按照法律規(guī)定，陪審團員必須與案情無涉，與被告和原告無關(guān)。陪審團員也可以因為不能接受案情而選擇拒絕，回稱Excuse（抱歉）。被提名的陪審團員要從公眾席前走到后排警員前，再經(jīng)過被告座前，最后走向陪審團席入口。此間，被告及其律師可以隨時叫停任意一位認為“不滿意”的陪審團員。我和其他11位有幸被選中為陪審團員；其余初選人員退回休息室等待其他法庭遴選。法官宣布數(shù)項事宜后，法官助理帶領(lǐng)我們陪審團員到 Juror room（陪審員辦公室）。二位法官助理中一位負責向法官傳遞文件；另一位主要負責照料陪審人員，此后數(shù)日一直由此人帶領(lǐng)我們陪審員入、出法庭，安排活動，此人亦稱作Tipstaff。</p><p class="ql-block">陪審員辦公室是法庭的附屬房間，穿過法庭正面右側(cè)后門即是（左側(cè)后門為法官專用，推想后面是法官休息室）。此處僅陪審員辦公室和兩個衛(wèi)生間，還有專用樓梯直達樓下。助理發(fā)給每人一個電子通行卡，刷此卡可進出法院大樓和乘用樓內(nèi)陪審人員專用電梯。助理和大家打招呼后宣布了幾條陪審注意事項：每天上午10:00準時到達陪審辦公室，有事不能按時到達者務必打電話通知；所有文件不得帶出辦公室；法庭上及陪審辦公室內(nèi)不得拍照、錄音或打電話，工作期間務必關(guān)停電話和電腦。針對審理案件，法官助理發(fā)給每人一本小冊子，Jury Guide for Criminal Trials（刑事犯罪審理陪審指南）。澳大利亞法庭受理的案件分作Civil and Criminal（民事和刑事）兩大類，由此可見我們參加陪審的是一件刑事案件。</p><p class="ql-block">陪審指南介紹了法庭組織結(jié)構(gòu)，法官、律師等人職責，還詳細介紹了陪審團員職責、紀律、服務過程等。指南特別告誡大家，只在辦公室內(nèi)與其他陪審團員議論案情，不得與家人、親友或其他人討論；不得上網(wǎng)或自行搜索案件證據(jù)，有問題通過助理詢問法官，法官就是法庭上的Google（網(wǎng)絡）。指南特別強調(diào)，每個人都是無罪的，除非證據(jù)確鑿證明（頗有“疑罪從輕，疑功從重”之意）；大家對案件的評判要以事實為根據(jù)，以法律為準繩，不得徇私枉法，更不許夾雜個人感情。</p><p class="ql-block">陪審員辦公室中間是一張橢圓長桌，周圍12把座椅，桌子上有紙筆文具，方便辦公使用。辦公室一角有一簡單廚臺，包括冷、熱（開）水龍頭、微波爐和冰箱，廚臺上放有茶葉、咖啡、咖啡、餅干等。廚臺上方是電視屏幕，以便播放錄像；兩側(cè)則是空洞書架，方便大家存放文件。陪審團員有男有女，老少青壯。坐定后大家作簡短自我介紹，有教師、工人、老板等，三教九流，各行各業(yè)，大家都是第一次當陪審員。我們都是來自五湖四海，為了一個共同的目標走到一起來了。按照要求推舉一人為Foreperson（組長）。下午16:30，當日活動結(jié)束。</p><p class="ql-block"><b>法庭調(diào)查</b></p><p class="ql-block">次日準時到達法院參加陪審，大家首先關(guān)停并交出手機。是日進行法庭調(diào)查。首先公訴人提出公訴，陳述被告人所犯offences （罪行）。隨后法官助理將起訴的有關(guān)罪行文件分發(fā)給陪審員，大家退回陪審員辦公室閱讀。文件分條陳述被告所犯罪行，行文簡明，只扼要敘述犯罪時間、過程，并在每條罪行下面注明律犯何條。</p><p class="ql-block">隨后我們回法庭聽取本案受害人證詞。受害人沒有到場，通過網(wǎng)絡出現(xiàn)在法庭電視屏幕上。依法核實身份后，先由公訴人提問案情細節(jié)，受害人一一作答。說到難言之處，受害人幾度哽咽，無法繼續(xù)，我等陪審人員只得退場，等待受害人平靜后繼續(xù)聽證。辯護人也提問了一些問題。聽證期間法官不時糾正或停止一些與案情無關(guān)提問。按照陪審服務規(guī)定，恕我不能在此記述受害人控訴細節(jié)。庭審期間，法庭安靜肅穆，偶有人員出入，必定輕手躡腳，并向法官躬身施禮。下午16:30休庭，發(fā)還手機回家。</p><p class="ql-block"><b>證人證詞</b></p><p class="ql-block">第三天法官告知陪審團無事，大家欣然退庭回家。</p><p class="ql-block">第四天聽取Witness（證人）證詞。共有4人出庭作證，其中2人現(xiàn)場作證，另2人通過網(wǎng)絡在線視頻作證。證人出場/出面后，首先由法官助理引導報出姓名，并向法庭宣誓證詞真實，違法必究。隨后公訴人向證人提問，證人照實回答Yes or No（是或者不是）；如不能確認，則回答I can not remember（我不記得了）；證人有時做些事實陳述。然后辯護人提問證人，證人依樣回答。按照規(guī)定，我們陪審團員可以在法庭上作記錄，作為下來討論依據(jù)；但記錄不得帶出法院。</p><p class="ql-block">退出法庭后，助理分發(fā)給我們一張被告和原告違法記錄及在審其他案件。雖然這些記錄與我們目前陪審案件無關(guān)，但可對涉案人員評估作參考。 </p><p class="ql-block"><b>法庭辯論</b></p><p class="ql-block">第五日繼續(xù)到法院參加陪審活動。上午公訴人、辯護人和法官就審理的案件分別發(fā)表長篇講話。坦率地講，法庭發(fā)言多是法律詞匯，很多詞語我聞所未聞；再是缺少西方法律、訴訟知識，即便聽懂了詞匯，也難以理解其真實含意，因為沒有這方面文化背景。</p><p class="ql-block">連日審訊，被告人一直在場聆聽，但沒有發(fā)言爭辯。每次我們陪審團進入法庭，被告都起立恭迎，直到我們?nèi)胱?。按照法律?guī)定，被告人不用做無罪辯護，更不用為自己無罪提供證明。僅在法庭辯論后，審判結(jié)果初露端倪時，被告難掩悲切。自始至終，法堂莊嚴肅穆，沒有“吏呼一何怒，婦啼一何苦”。受害人從未到場，只在線露面一次。</p><p class="ql-block">回到陪審辦公室后，法官助理分發(fā)了幾本Transcript（庭審記錄抄本），包括第二天受害人證言，和第四天證人證詞。法庭速記令人佩服，庭審期間，法官、證人以及律師言論一字不差記錄在案，甚至包括證人作證動作。各位陪審員也分別談了自己的看法。大家還就其中一條罪行進行了無記名模擬投票（投票結(jié)果不做最后結(jié)論），每人一票，可投G（guilty，有罪）、N（no guilty ，無罪）或D（Doubt，疑罪），效果滿意。下午16時，法官告訴諸陪審員可以退場了，周末大家可以考慮案情，但不可與親友討論，下周定案。</p><p class="ql-block"><b>陪審投票</b></p><p class="ql-block">第六天（第二周星期一）繼續(xù)到法院參加陪審。上午在陪審員辦公室播放了兩場庭審錄像，其一是證人某在法庭現(xiàn)場作證是與公訴人以及與辯護人之間的問答錄像，另一是受害人在線視頻作證錄像。雖然語速快捷，但有庭審記錄抄本對照，能夠準確理解語意。然后大家就案情各抒己見，討論十分熱烈。最后大家就列舉罪行逐條無記名投票表決。有的罪行大家意見分歧，“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一時僵持不下。按照陪審指南規(guī)定，陪審表決沒有時間限制。大家決定再考慮一個晚上。</p><p class="ql-block">次日（第七天）上午大家就公訴罪行逐條表決，達成結(jié)果后向法庭陳述。大家一一向法庭宣誓表決結(jié)果真實，法官助理就公訴所列罪行逐條詢問陪審團意見，陪審團組長代表大家陳述決定。陪審結(jié)束。</p><p class="ql-block">隨后大家返回陪審辦公室，交還法院大樓電子通行卡、所有法庭文件以及庭審筆記（片紙不得帶出法院）。最后法院服務人員發(fā)給每人一張Certificate of Attendance for Jury Service （出席陪審服務證明）。證明書后面特別列出，根據(jù)陪審法律，陪審人員不得泄露在法庭上的發(fā)言、爭論以及表決結(jié)果等，否則違法論處。最后大家一一揮手告別。</p><p class="ql-block"><b>后記</b></p><p class="ql-block">需要說明的是，陪審團只在最后表決所列罪行是否成立，向法庭遞交表決結(jié)果即完成使命。至于依法量刑則是法官的工作。我們離開法院時還沒有發(fā)布Sentencing （判決）結(jié)果。按照最后發(fā)給的“證明書”附錄解釋，地方法院的刑事判決需要四周時間（wait four weeks for Country Court trials），或許此間公訴和辯護律師之間還有一番唇槍舌劍。證明書上還附有我們這次陪審案件序號，屆時可按圖索驥查閱判決結(jié)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