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唐詩里寫雪的名篇信手可拈,下雪從來都是充滿詩意的。這不,歲末年初的兩場大雪,化作無數(shù)浪漫的圖片和文字,竟“落”滿了我的微信朋友圈。隨之而來的,還有一句網(wǎng)絡流行語——認真下著的雪。</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暖冬讓柔情萬種的雪,漸成人間稀客。一旦有場雪下得有模有樣了,自然帶給人們驚喜與感嘆。而我,許是文藝情懷不足,抑或經(jīng)歷過太多的下雪,總會在不經(jīng)意間,成為一個站到詩意雪花B面的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童年大半是在蘇北鄉(xiāng)村度過的,那時的冬天總有下不完的雪,是那種鵝毛大雪。大雪斷橋封路,上不了學的我,只好對著窗外白皚皚的天地發(fā)呆。卻見鄰家大伯捧著個熱乎乎的粥碗,站在自家田頭咧嘴笑著,兀自看飛揚的雪花落滿麥地,然后將青青麥苗一點一點地淹沒。我有點不安地問母親,大雪會把麥苗凍死嗎?母親告訴我不會,瑞雪兆豐年,大雪是來給麥苗送過冬棉被的,這樣麥苗就不會受寒感冒了,還能凍死葉莖上的蟲卵。</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后來我知道了更多,如果不是那些個大雪,村里所有種麥子的人家,都要忙碌起來,要給整個麥田鋪上一層起保暖作用的稻草,一鋪一收,那可不是一樁輕松的農(nóng)活。原來飛舞的雪花不是來點綴冬天的,不是來搞詩情畫意的,它是老天大冬天派來農(nóng)家的超級幫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大雪落在麥田里是福音,落在我家房頂卻成一件憂心忡忡的事。我家是下放戶,住的是生產(chǎn)隊雜物倉庫騰空后的臨時安置房,土墻草頂,梁柱皆為碗口粗的毛竹。大雪壓頂,那些不堪重負的毛竹不時會發(fā)出瘆人的吱吱聲響。每當此時,父親會驚現(xiàn)出平時少有的敏捷,迅速爬上屋檐下由數(shù)張凳椅搭成的高臺,風雪中揮動一根頂端橫綁一塊短木板的長竹竿,一下又一下地從屋面往下扒雪。然后與趕來幫忙的生產(chǎn)隊長一道,扛來捆捆麥稈,在堂屋中央壘起一個高高的草垛。那是為屋頂?shù)目赡芴鷺嬛坏烂銖姷闹?。連續(xù)幾個雪冬,那個小山似的草垛,都會成為我家室內(nèi)的臨時一景,直到過了大寒才會消失。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大雪來臨,白居易約酒劉十九“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的閑適誰不羨慕??墒聦嵣?,恰恰不是每個人這時都能圍爐煮茶,或埋在舒適的沙發(fā)里聽歌。在小區(qū)周圍的街巷,不止一次,我的目光被那些疾行如風的外賣小哥吸引。那張張任恣意雪花撲打的臉,或青春或滄桑,卻都能讀到相同的表情——累并快樂著。曾在林立的寫字樓群間,撞見過一位外賣小哥,一位年青的父親,他一手抱著孩子,一手提著外賣,依然還與時間在拼命賽跑著。那一大一小晃動著的身影,久久定格于我的腦海,如一幅看疼了我的油畫。</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顧不上賞雪與抒情的人其實很多。那飛雪街頭守著烤山芋爐遲遲不肯收攤的老漢,那為歸家的丈夫和孩子撣去肩上雪花,端上熱湯熱水的居家女子,那警服由藍漸白仍立于十字路口揮舞雙臂的交警……大雪中的他們,選擇了淡然面對,以一種不躺平、不退卻的姿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雪下得再認真,也認真不過他們。在我眼里,他們和雪,都是一種風景。</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 font-size: 20px;"><span class="ql-cursor">?</span>(刊登于2024年3月1日《現(xiàn)代快報》副刊)</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