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b style="font-size: 22px;">按：</b></h1><h1><br></h1><h1><b style="font-size: 22px;"> 曾經(jīng)的急風(fēng)驟雨，早已遠(yuǎn)遠(yuǎn)消失；</b></h1><h1><br></h1><h1><b style="font-size: 22px;"> 曾經(jīng)的煩惱不幸，早已悄悄塵封！</b></h1><h1><br></h1><h1><b style="font-size: 22px;"> </b><b style="font-size: 22px; color: rgb(237, 35, 8);"> 時光無情，掃蕩所有；</b></h1><h1><br></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color: rgb(237, 35, 8);"> </span><b style="font-size: 22px; color: rgb(237, 35, 8);"> 歲月有情，勇于前行……</b></h1><h1><br></h1><h1><b style="font-size: 22px;"> 近四十年前發(fā)生在天朝大地上的這件大事（分配z度改革），如今看來只是一笑而已。</b></h1><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一切都似乎根本不可能。</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一切卻又變成現(xiàn)實。</b></p><h1><br></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span><b style="font-size: 22px;">重發(fā)它?，只是為了重溫歷史，感受它給我們的啟示……</b></h1><h1><br></h1><p class="ql-block"><br></p> <h1><b style="color: rgb(176, 111, 187); font-size: 20px;">一、三九天，她光著身子洗澡，卻被人掐斷了熱水…</b></h1><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她三下兩下地脫下了薄薄的內(nèi)衣內(nèi)褲，鉆進(jìn)毛孔的寒氣象無數(shù)尖錐一祥刺得她渾身直打哆嗦。她胡亂抄起一條浴巾，像只母豹子一頭沖進(jìn)了浴室，咕轆轆，幾下子就擰開了蓮篷的熱水開關(guān)。</span></p><h1><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頓時，縷縷熱水從頭上臉上，肩膀上，背胛上汩汩地淌下來，身子一下暖和不少，她這才如釋重負(fù)地舒了一口長氣。</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還好，不錯！總算有熱水。自打前天廠里發(fā)了年終承包獎金以后，倒象發(fā)生了七級地震一樣，或者像是上海流行的甲型肝炎傳來一樣，整個廠辦大樓空空蕩蕩，人跑得精光，廠區(qū)里也聽不到機器響，工人們?nèi)宄扇?，不是在打麻將就是在罵娘。</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總算浴室看門的兩個小姑娘不錯，居然還堅持上班(其實，她那里知道，這兩個小姑娘來班．是因為她們的親戚朋友講好了今天下午要來洗澡。)</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想到這里，她感到肌肉輕松多了，回家后要告訴自己的丈夫，讓他也能得到一點慰藉。</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熱水縷縷而下，她的思緒也在這水霧氣飄搖。</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廠長夫人！其實誰希罕? 一年到頭為了這該死的經(jīng)濟(jì)效益，頭腦里的弦繃得緊緊，比十年浩j中“階j斗爭的弦”繃得還要緊，廠里兩千多號人天天張口要吃飯，民以食為天！</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丈夫一年到頭難得有幾天在家中偷閑。一回家，家就成了茶館，這個來那個去的，一年里光買茶葉就要花掉兩三百塊，誰給你報銷? </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這兩天倒好，家里象欠了眾人的債，吵架的，罵娘的，訴苦的，求情的，威脅的，拉關(guān)系的……把頭都弄炸了，人臉都分不清，還要陪笑臉，忍氣吞聲，這哪是人過的日子!</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今天一大早，干脆全家都出去，鐵將軍把門，上午帶孩子去了娘家，下午自個溜回來洗把澡。丈夫老崔呢，躲到市局去了。這些水真好，一下子把什么都沖干凈了，難怪有人說洗澡是人生最大的享受呢! </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她使勁在身上搓起來，肥皂泡成了一個個小雪堆，身子感到有點冷。忽然，她的心一驚，第六感覺告訴她：門口有人! </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她猛地扭頭去看，只見一團(tuán)紅色一閃，不見了! 她心里一下子扭成了疙瘩，不自主地加快了搓身的速度，又急急打開熱水開關(guān)，咦！怎么搞的？沒熱水了！這是怎么一回事!</span></h1><p class="ql-block"><br></p> <h1><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怎么搞的！沒熱水啦！”她吊起嗓子嚷起來。</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無人應(yīng)答，空空蕩蕩，冷冷清清。</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轉(zhuǎn)身一看，剛才在一邊洗澡的兩位女工不知什么時候早已走了。</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人呢?人到哪去啦? 快送熱水！”</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只有嗡嗡的回音。</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她無望了，難道這滿身的肥皂膩水要用冰涼的冷水來洗? 在這三九天氣! 想到這，她渾身一陣陣篩糠叛的顫抖，牙齒上下直打仗。</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她似乎聽見了一陣陣愜意而惡毒的笑聲。</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笑聲中，四面墻壁上凸現(xiàn)出許多張陰沉可怕的面孔，他們的嘴張得老大，腥紅的舌尖上下翻卷——</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突然又響起一個尖利的聲音：</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大家快來看喲，廠長夫人在洗冷水澡啊!”</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快來看啊!”</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快來看??！”……</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她抬頭看著房頂上釣?zāi)菈K亮瓦，似乎有一雙充滿淫意的眼睛在無恥地盯著她，有人! 是有人! 以前廠里不是發(fā)生過好幾起小青年趴在房頂上看女工洗澡的事情嗎?</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她覺得此時的裸體已暴露在大庭廣眾之下，羞辱像無數(shù)根鋼針刺者她的毛孔，悲憤屈辱的淚水一下予從眼眶里沖涌出來。</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她是廠里的采購部主任，平時群眾關(guān)系不錯， 今天怎么會遭此“暗算”呢？！ </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她忍不住大聲哭叫起來：“該死的獎金呀!該死的獎金呀l”</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一邊雙手緊緊地捂住下身，急急跑進(jìn)更衣室，匆匆穿好衣服后，不知從哪里來的一股勁，一下子把接待房的柜臺轟地一聲推倒了！</span></h1><h1><br></h1><p class="ql-block"><br></p> <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color: rgb(22, 126, 251);"><b>二、</b>他家里掉了五百塊錢，可全廠卻放鞭炮慶祝……</span></h1><h1><br></h1><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往常，廠辦公室主任老包上起樓來總是一步跨兩搭，五十好幾的人了，但身骨子還是蠻精干的。</span></p><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今天他媽的出鬼，腿肚子軟搭撘的，提不起來，一步一搭，站站走走，腑臟里空晃晃的。</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四層大樓一下子被掏空了，往日里穿來穿去的，嘰哩呱拉的話音，一下子都沉到地里去了。</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不過，當(dāng)他往一個個辦公室的窗戶里窺望時，卻奇怪地感到那些人還在，只是面孔變得怪樣難看，長的壓矮了；圓的擠扁了；方的扭歪了。一臉怨氣、火氣、怒氣。這又能怨誰呢?</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前兩天廠里開了中層班子會，決定第一次分檔拉開年終承包獎金分配，廠長1800元，中層干部800～1000元，工人100元，并定下安民告示，可以提意見，可以保留意見，但不準(zhǔn)吵鬧，不準(zhǔn)消極怠工，不準(zhǔn)無故請假。</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至于違反了這幾條，如何置辦，當(dāng)時他曾悄聲問過崔廠長，哪曉得向以決斷出名的老崔只是“嗯”了一聲。</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他再斗膽說了一句：“那我怎么考勤？”</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不料崔廠長倒爽快地說：“我們拿的獎金比工人多，還不準(zhǔn)工人發(fā)牢騷罵娘撂挑子甩大膀嗎？”</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他再也不好說什么。這兩天廠里亂成一鍋粥，職員曠工，工人怠工，還不敢張嘴批評他們。</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不過話說回來，船到橋頭自然直，獎金拉開檔次，是上頭的精神，現(xiàn)在競爭這么激烈，干部責(zé)任重大，承包一個廠不是弄得好玩的。</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想到這，老包感到腿肚子硬了些，鼓足氣，一下子連上了好幾級臺階，急急上了四樓，迎面看見保衛(wèi)科郝科長手里搖著一張紙皺著眉頭奔過來。</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你看你看！怎么辦?一張春節(jié)廠區(qū)值班表都打不成! 辦公室打字員請假上街買菜去了，總不能叫我一份一份地抄嗷？”</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 請假買菜? 新聞? 哪個允許的?”</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哼，你還沒聽到她講的話呢!”</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她這么講，你們有錢買年貨，價錢多個十塊八塊不要緊。我們貧困戶，只好排隊去買計劃品!，，</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牢騷歸牢騷，工作還是要干的嘛！”</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哼!”王科長冷笑道。 </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你笑什么?”</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你不要跟我打官腔了，這兩天，能跟你打招呼請假的還是模范公民呢?！?lt;/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這——”老包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王科長已火蹦蹦地下了樓。</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咦，我打這官腔干什么！”老包望著王科長的背影，在心里罵自己。</span></h1><p class="ql-block"><br></p> <h1> 他一進(jìn)辦公室，抬頭看看墻上的石英鐘，已經(jīng)九點了，還沒有人來上班，旋開杯蓋，放進(jìn)一小撮茶葉，去端水瓶，毛輕的，這才記起廠鍋爐房從昨天起就不燒開水了，無可奈何地?fù)u搖頭，想翻報看，一瞥大標(biāo)題，報紙還是前天的，只好呆坐在椅子上。</h1><h1> “砰！”門忽然被掩開，包主任一驚，定睛一看是工會焦主席。</h1><h1> “這是我的辭職報告和八百塊錢獎金，我不干了！”說著把東西往桌上一摜。</h1><h1> 老包忙陪笑。對這位焦兄，老包向來有幾分含糊，他是復(fù)員軍人，性情耿直好放大炮，前年老包當(dāng)工會主席的時候，有次開會提到組織大家到南京一日游。</h1><h1> 話音剛落．底下一片嚷嚷聲。本市離南京很近，一般人都去過三四遍，再炒冷飯有什么意思? 為什么不到蘇州無錫看看? </h1><h1> 可這位焦兄卻站起來一本正經(jīng)地說：“我看還不如到南丘去．大家說好不好？”</h1><h1> “好!”工人們一起鼓噪．把個老包弄得哭笑不得，因為這南丘就是工廠后面一個小土包。本來是諷刺老包的。 </h1><h1><br></h1><h1> 可老包把問題反映到崔廠長那里，這崔廠長也厲害，哼了一聲說：“他們要去南丘就安排去了！”后來，還真的組織大家在南丘玩了一天．發(fā)了每人十塊錢旅游，還發(fā)了一只燒雞，大家覺得也說得過去。</h1><h1> 去年廠里工會民主選舉，老焦得票最多，成了工會主席。</h1><h1> “要辭職去找廠長，找我有什么用！”老包心里也憋了一團(tuán)火：“我是要找廠長，不過，先要讓你曉得?！?lt;/h1><h1> “多此一舉?！?lt;/h1><h1> “不，跟你有關(guān)系，你心里清楚。我這個工會主席無能，不能維護(hù)他們的利益，只好下臺。”</h1><h1> “是該下臺！”從門口沖進(jìn)來幾位小青年，接上話茬，氣洶洶地指著包主任道：“我們拿100塊，你們拿了一千塊! 你們出差開會，游山玩水，獎金照付；我們小工人連結(jié)婚都要扣獎金，憑什么?”</h1><h1> “那些退居二線的．整天釣魚打麻將，屁事不干，還拿千把塊，叫人心里怎么服氣?”</h1><h1> “你們搞的是那門子改革?”……</h1><h1> “好了好了，總罵夠了吧，話講得再難昕，都沒有用，這是廠里的決定，我不過是按章辦事?！?lt;/h1><h1> “什么按章辦事！是按你們的私心辦事！”</h1><h1> “好了，好了。讓我來講幾句，不瞞包主任所說，我談好了一個女朋友，打算春節(jié)結(jié)婚，現(xiàn)在就差一部彩電，要是不買，女的就要跟我吹，您能不能行行好，發(fā)揚雷鋒精神．借給我三百塊錢。”一個小青年嬉皮笑臉湊上來。</h1><h1> “對，請包主任來點贊助?！?lt;/h1><h1> “包主任最有雷鋒精神了！”</h1><h1> 一伙一伙的人，罵的，哄的，挖苦的，哭窮的，包主任覺得眼睛發(fā)昏，渾身無力，好象自己成了一頭困獸，被無數(shù)獵人團(tuán)團(tuán)困住。</h1><h1> 這種場面他以前也曾經(jīng)歷過．文g初期，他這位廠宣傳科副科長被批d過好些回，當(dāng)時雖說恐懼，但心里不虛；現(xiàn)在雖說不怎么怕．可心里空蕩蕩的。</h1><h1><br></h1><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 rgb(57, 181, 74); font-size: 20px;">三、廠里家里都是暴風(fēng)雨．處在這中心的他終于明白了 </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媽，我要三十塊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你又要錢干什么?”她躺在床上被窩里，皺著細(xì)長的眉毛說。</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有用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你有什么用！”在隔壁做寒假的哥哥說著跑了過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你管不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就要管！媽在生病，你還逼她要錢，你有沒有良心?”</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哥哥說出這句后略為楞了一下，以前弟弟就喜歡罵他沒良心，可今天自己怎么也學(xué)起弟弟的腔調(diào)來反罵他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那是去年春節(jié)前的一個晚上，弟兄倆為看電視爭起來，哥哥要看足球，弟弟要看《在水一方》，媽媽在一邊插嘴道：“就依你哥哥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這一說反倒把弟弟惹火了，他豎著眉憤憤說：“你就是看哥哥是重點中學(xué)的才偏護(hù)他，有什么了不起! 個個象斗蟋蟀似的，你爭我奪?！?lt;/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算了吧，你們學(xué)校有幾個正經(jīng)的? 盡是些小末浪子，小油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在一旁看報紙的爸爸對兒子們的吵架發(fā)生了興趣，他好象是自言自語，又好象是在教訓(xùn)兒子，說：“強者因為有競爭的習(xí)慣，心腸就硬，不喜歡什么憐憫同情；而弱者呢，因為害怕競爭，或者不習(xí)慣競爭，就喜歡抱成一團(tuán)混日子?！?lt;/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說完，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而弟兄倆卻似懂非懂，一下子怔住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可現(xiàn)在，作為省重點中學(xué)三好生的哥哥怎么肯示弱昵?他反唇相譏道；“你要有良心，就不會在媽媽生病的時候無理取鬧！”他把“生病”兩個字咬得特別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是正當(dāng)要求！上次幾個小末浪子攔路逼我交錢，多虧黑牙、大新幾個同學(xué)趕來解圍，救了我，我要請他們吃一頓飯報答他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嗬，真新鮮，”哥哥冷笑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那可以請他們到我們家里來吃嘛?！眿寢層秒p手支起上身，靠在床頭說。</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干么事呀!家里錢多得用不啦!”哥哥惱火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這管你什么事!爸爸不也是靠請人吃飯才把廠子搞活的嗎？我就是跟爸爸學(xué)，再說二三十塊錢算什么，你們頭子拿的獎金要比黑牙他們工人家多十幾倍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啊?！”當(dāng)娘的不禁失聲叫了出來。自從昨天下午在廠浴室受凍生病倒下后，她再聽不得人家講獎金的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兒子這么一嚷，象把刀剜在自己的傷疤上，又疼又氣，便憤憤道： “錢，錢，又是錢! 你把它們一起拿走吧! 拿走！”說完，頭一歪，氣都接不上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怎么啦?怎么回事?”崔廠長大步走進(jìn)房里，見妻子臉色不對，忙上前扶住她。</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妻子睜開眼氣憤地說； “連你的寶貝兒子都講我們獎金拿多了，要錢出去請客昵! 呃，克，克……”她連聲咳起來，臉漲得通紅。</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兩個兒子見狀悻悻地出去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崔廠長給妻子喂了一杯熱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獎金真害死人啦！話說回來，當(dāng)初，我們中層干部要是少拿一點，就好了，現(xiàn)在懸殊太大。搞改革也得慢慢來，上面不曉得民情，只知道拉開差距，獎勤懲懶，想不到下面實施起來有多難！要考慮群眾的心理承受能力！吃大鍋飯吃慣了，誰也不愿少一勺！我跟你講過好些次，你就是不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妻子一串連珠炮，看樣子她就是睡倒在床上也還在想著獎金的事，“你一個人拿1800元，問題還不大，因為這是市局發(fā)給你的，要吵他們到局里去吵；可中層干部不應(yīng)該比工人多很多。講心比心，我要是工人，只拿那一點，也會吵鬧的?！?lt;/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你說的有道理！”崔廠長點燃一支煙，狠狠地吸了一口。他中等身材，躺在沙發(fā)里肚子顯得發(fā)福了，國字臉上的兩道濃眉緊緊鎖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一向果斷干練的他，很少在妻子面前認(rèn)慫，現(xiàn)在是四面楚歌，他也只能成為“認(rèn)命”的項羽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人之常情嘛！”妻子不禁也嘆了一口氣。</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崔廠長在家嗎?”</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關(guān)副廠長邊喊邊走了進(jìn)來，見他夫妻兩人坐在一起，便告辭要走，卻被崔廠長喊住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坐，有什么情況，照說。”</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廠里退居二線的幾位老領(lǐng)導(dǎo)有的嫌獎金少了，要跟你扯平，有的不愿要一文錢?！?lt;/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噢，還有不要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他們說……”</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說什么呀，別婆婆媽媽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他們說，他們不能白沾工人的血汗?！?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這么說，我們都是資本家了?！?lt;/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還有，工會焦主席也不要獎金，說是沒能維護(hù)好工人的利益，交了辭職報告?！?lt;/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唉！看樣子，今年的新聞特別多了！”崔廠長帶著著鼻音說，不知是調(diào)侃還是自嘲。</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崔廠長哎——”</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一個五十來歲的女人搖著手帕，哭泣著奔進(jìn)來：“崔廠長哎，你做做好事吧，讓我家老包下車間當(dāng)工人吧，這個主任哪能當(dāng)呀! 你走到哪，都給人家指著脊梁罵，恨不得你走路一頭走到汽車擋底! 家里掉了五百塊錢，人家不但不同情．反而喜得一蹦三丈高，樂得到處放鞭炮，這家里要是死了人，人家還不敲鑼打鼓上街玩龍燈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說著，用手帕揩措淚水，煞是傷心。</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崔廠長哎，你真不能再叫我家老包干了，你今天要是不答應(yīng)我，我就走不出你家大門了！”說罷．一屁股搭在椅子上，嗚嗚地哭起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好!”崔廠長擠擠眼，下決心說，“我答應(yīng)你，讓老包下車間當(dāng)工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這一下，倒把那女人弄呆了，她本以為崔廠長要好好安慰她，甚至幫她找回弄丟的錢，沒想到竟然答應(yīng)她丈夫辭職！這淚水也掉不下來，一時手足無措。</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崔廠長一見此狀，心中有數(shù)，立刻安慰她說：“算了算了，當(dāng)主任總得受點委屈，先回家去吧，待有時間我再跟你家老包聊聊，別再哭哭啼啼的了，那樣，人家會更加笑話。關(guān)副廠長，勞駕你進(jìn)她回去吧?！?lt;/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那女人無可奈何地隨關(guān)副廠長走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崔廠長把手中還燃著的煙蒂捏成了粉碎。他考慮了一下，把兩個兒子喊出來，掏了二十塊錢給小兒子去請客，又命令大兒子道：“趕快把關(guān)副廠長請回來，我們要開個干部會，你媽媽剛才說得有道理?！?lt;/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媽剛才說什么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你小孩子不懂，快去！”.......</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窗外，天色灰漾漾 的 ，怕是要下雪了。風(fēng)也嗚嗚地叫起來，象是在為白雪的降臨打掃環(huán)境。</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偶爾響起的鞭炮聲似乎在提醒人們：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新的春天就要來到了，然而它的步履那么躊跚，不然人們?yōu)槭裁捶Q之為“關(guān)”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span class="ql-cursor">?</span> （原載《大江》文學(xué)雜志1989年第5-6期，略有改動 。2024年春節(jié)刊發(fā)）</span></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color: rgb(176, 79, 187);">敬請品讀，謝謝！</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