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霜花</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六十年代，北方的窗戶紙已經(jīng)逐漸被玻璃取代。那時候，有了玻璃的房子，屋里锃明瓦亮，便有了豪宅的感覺，媒人會對女方說:看那是正經(jīng)過日子人家，大玻璃窗戶呢……</p><p class="ql-block"> 換上玻璃窗戶，老式的窗欞就被淘汰了，但做工講究的老窗欞還是令人懷念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玻璃自然是比窗紙隔寒的，入冬前，家家戶戶都要用黃牛皮紙條溜窗縫，不慎打破的裂紋也要沿著曲線“溜”上。</p><p class="ql-block"> 六十年代末期的“備戰(zhàn)備荒”，溜窗縫變成了抗戰(zhàn)項(xiàng)目，家家都要把玻璃糊成米字，以防蘇修的炮火乃至原子彈的轟炸。</p><p class="ql-block"> 童年的記憶是灰色的。在嚴(yán)寒的威脅下，大炕上擠滿了孩子，仿佛沒有了男女的區(qū)別，土坯的炕面上面是一領(lǐng)炕席，由于土坯常常由于斷裂而塌陷，故而得經(jīng)常更換，母親就一邊憤懣的謾罵，一邊指揮我們將廢坯清出，換上新坯，然后用“秧糾”泥抹上，再用木棍把炕席搪起，趁白日燒火烘干，否則晚間就無法睡覺了。</p><p class="ql-block"> 外屋的鍋灶是連著炕的，晚上做飯燒的草，能使炕溫?zé)?，但遠(yuǎn)遠(yuǎn)達(dá)不到溫暖的標(biāo)準(zhǔn)，而且炕頭和炕梢是兩個季節(jié)。半夜炕逐漸涼了起來，只能靠身體的余溫了。單薄而短小的被是達(dá)不到御寒的功能的，而且必須得兩個人一床，結(jié)果每晚都要發(fā)生互相撕扯的爭斗，每當(dāng)這時，炕頭的母親就是一陣怒罵聲。</p><p class="ql-block"> 清晨醒來，瑟瑟發(fā)抖，但清冷凌冽的玻璃窗上，都能出現(xiàn)各種霜花圖案，大自然的神工鬼斧是任何畫家無法繪制的，有的像大樹，有的像蒲草，有的像雪花……每天都不一樣，仿佛置身于童話里的世界。倘若用嘴哈一口熱氣，或用手按在上面，便有一種暴殄天物的感覺。</p><p class="ql-block"> 母親抱進(jìn)一捆小葉章，填到灶坑里，黃里透紅的火苗歡快的跳躍起來 ，發(fā)出噼噼剝剝的聲響，空氣中彌漫著煙火氣，這是就是到了我們起床的時候了。</p><p class="ql-block"> 母親說，那種花就是人氣，人丁興旺霜花就越好看。沒有人的房子，是不會有霜花的。后來漸漸悟出，原來霜花就是人的哈氣凝結(jié)在玻璃上的。</p><p class="ql-block"> 現(xiàn)在不易看見霜花了，但那神奇的圖案還印記在心，每到看見奇特的景觀時，都能聯(lián)想到童年的霜花。</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