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兩座墳</b></p><p class="ql-block">文/吳利民</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東邊，又添新墳。</p><p class="ql-block"> 母親的墳在南邊塘的西邊，二叔的墳在南邊塘的東邊。兩座墳在我心房的兩側。</p><p class="ql-block"> 從此我在南邊塘左牽右掛。</p><p class="ql-block"> 母親旁邊的山河連著長江；二叔旁邊的四野一望無際。母親的愛如江潮經久不息，綿綿不絕；二叔的愛如藍天廣闊無邊。他們都是我最親的人，曾經我幸福地沐浴過他們溫暖的愛。母親像片云，佇立在歲月的風中，在我的生命里植下美好的種子。她要求我懷善良心，做善良人，行善良事。二叔像棵挺拔的樹，掛滿了仁慈的果子，誰靠近，必定收獲滿滿，厚德載物。</p><p class="ql-block"> 南邊塘，俘獲了我的痛，我的淚，我的悲哀。多想，化為一只鳥，探一探天堂。</p><p class="ql-block"> 風，只顧著擦干我臉上的淚珠，又豈能解讀我內心的波瀾？</p><p class="ql-block"> 我是那個踩著刀尖在凡間流浪的人。我不善言，不愿言，不屑言。紅塵里的江湖，常叫人心力交瘁，苦不堪言。也罷，保持緘默?；蚺c書與月與清風與自然為伴，以干凈的心書寫自己的光陰。魚龍混雜的時代，不如保全一份可貴的尊嚴。母親與二叔都是講究體面的人，我也要像他們一樣，做個體面的人。內心強大起來，至少可抵御不可預測的風沙和浪尖。</p><p class="ql-block"> 死亡，或許是生命以另一種方式存在。墳，不過是一種形式。勿論時光逝，離去親人的精神像一座巍峨的高山，穩(wěn)穩(wěn)當當?shù)匾倭⒂谖疑睦锍瘫?，時刻指引我走正確的路，行正確的事，做正確的人。</p><p class="ql-block"> 母親的墳早已舊了，而二叔的墳則是剛剛壘成。母親的墳前，野草瘋長，引來莫名的鳥兒在嘰嘰喳喳；二叔的墳前光潔如新，只有凄冷的風在呼號。但在我心里，沉痛是相同的。懷念是一種悲哀。</p><p class="ql-block"> 比起母親，二叔算是幸福的。他養(yǎng)大了兩兒，兩兒又添兩孫，兒孫滿堂，其樂融融。而母親，則兩女未成人，一女在閨閣。帶著遺憾，撒手人寰。將幸福的萌芽掐死在春天里。唯一相同的，皆是經受過命運磨難的人。好在，磨難沒有磨滅他們的意志，他們依舊完好無損地保留了初心——以善待人。</p><p class="ql-block"> 三十年前，我為母親穿上孝服；三十年后，我為二叔戴上了孝帽。母親是從醫(yī)院的太平間以一塊板直接運去了火葬場；二叔則是從家里敲鼓打鑼，炮轟震天動地，躺在水晶棺里被人抬了去的。比起母親，二叔是幸運的。唯一相同的是，他們都曾經以善為美，以誠為媒，他們以誠摯溫暖過這個世界，以愛擁抱過這個世界。他們都是普通人，而我又覺得他們不平凡。</p><p class="ql-block"> 長嫂為母。二叔的婚事，是母親竭力成全。母親的墳頭，是二叔用心填補。親人的力量縫補歲月的創(chuàng)傷。如今，只有瑟瑟的風，搖曳出無力與蒼白。</p><p class="ql-block"> 他們都走了。生命的空白，讓我們來延續(xù)。</p><p class="ql-block"> 兩座墳，化作兩支月華，流瀉在光陰的劇本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