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又到了槐花盛開的季節(jié)，白色的紫色的掛在枝頭，小小的花朵像一把把迷你鐮刀，成串成串長在一起，又像極了風(fēng)鈴和鞭炮。樹枝不堪重負(fù)似的微微向下低垂?？諝庵械教帍浡闾鸬奈兜?，引得蜜蜂嗡嗡作響，呼朋引伴地循香飛去，爭先恐后地去槐花上勞作。</p><p class="ql-block">離我家不遠(yuǎn)處有一片墳地，墳地里長滿了槐樹，墳地四周壘起了高高的院墻，院墻上的大門還落了鎖，可卻鎖不住槐花的清香，每當(dāng)槐花開時，便有縷縷香氣不時地鉆入鼻孔，使人貪婪地呼吸。有時，伸到墻外的槐花還沒來得及完全盛開，就被人幾乎擼凈了，偶爾留下一星半點在枝頭傷心、凌亂……</p><p class="ql-block">以前槐花只有白色的，近幾年，智慧的人們又培育出了漂亮的紫色槐花，雖然也能吃，但口感遠(yuǎn)不如白色的，畢竟是以觀賞為主的。</p><p class="ql-block">槐花剛長出來，路邊便開始有賣的，一問價格，十塊錢一斤，乖乖，小時候不要錢的槐花現(xiàn)在身價倍增了！真是物以稀為貴，不吃吧，一斤才有多大一點?。∵^幾天便宜了再說。可越吃不著，越想念小時候槐花的味道，眼前還不止一次浮現(xiàn)出小時候跟在哥哥姐姐屁股后面撿拾槐花的情景……</p> <p class="ql-block">我家姊妹眾多，我是最小的一個。自打記事時起，每年槐花一開，哥哥姐姐們就會扛著一個長長的鐮桿，到我們村西頭的大槐樹林里鉤槐花。他們總不樂意帶我，嫌我是個累贅，被我纏得實在沒法了，才會讓我跟著。說起那個槐樹林，至今仍然記得，確實很大，一眼望不到邊，說是林海也絕不夸張。樹林茂密，陰翳蔽日，一般人進(jìn)去都不好走出來，很容易迷路。里面到處是亂葬崗，各種鬼怪的傳說令人毛骨悚然，膽小的根本不敢獨自去那里?？墒?，一到槐花盛開之時，槐樹林里就熱鬧起來，三里五村的人都去那里鉤槐花，都也不怕鬼怪了，現(xiàn)在想來，當(dāng)時可能是人多勢眾的緣故，鬼怪大概也懂得什么叫寡不敵眾，所以才不敢出來作祟了。</p><p class="ql-block">那槐林沒有人看管，但鉤槐花的人們都非常自覺，哪個樹枝能鉤，哪個不能夠鉤，大家都心中有數(shù)，因此，才有年年開不盡吃不完的槐花。我哥和姐他們每年都能摘好多，吃不完了，母親就用熱水焯一下曬干，保存起來，以備缺糧缺菜時吃。那年月，幾乎家家戶戶都有人出去鉤槐花，因為缺糧缺菜不是我家獨有的事，當(dāng)年這種情況常見，槐花也就成了最好的最容易得到的救命食物。</p><p class="ql-block">小時候，鉤下來的槐花還直接放嘴里吃，沒人嫌臟，因為跟餓肚子比起來，臟就成了微不足道的小事。那時最常說一句話就是：不干不凈吃了沒病。槐花開的那些天，家里就是槐花盛宴，蒸著吃炒著吃，還用高粱面包包子吃，萬變不離其宗，頓頓都是槐花。當(dāng)時最最美味的還是槐花蒸菜。那時蒸蒸菜，拌的面都是黃面，也就玉米面，當(dāng)年吃得是津津有味。以至長大后，還留戀著當(dāng)年的味道。于是有一次我又特地用黃面拌槐花蒸好了蒸菜，可卻怎么都沒有吃出兒時的味道來！</p> <p class="ql-block">以前槐花當(dāng)作主食，現(xiàn)在的槐花只是點綴生活的一道菜，面對琳瑯滿目的蔬菜，槐花成了既稀有又可有可無的東西，也許只有我們這些七零后六零后還有五零后仍然對槐花念念不忘，每年總想吃上一點，仿佛吃到口的不是槐花，而是滿滿的回憶。</p><p class="ql-block">可突然有一天，發(fā)現(xiàn)想吃自己親手摘的槐花成了一種奢望，竟然不知道去哪里鉤了！隨著社會的發(fā)展，成片的槐樹都被淘汰掉，因為它們長的慢，不容易成才，取而代之的是長勢快的楊樹桐樹，槐樹越來越少見。以前農(nóng)村幾乎家家院里都有，而現(xiàn)在，農(nóng)村的槐樹也沒小時候多了，唯獨林場還有大面積的槐林，但那里可不讓人隨便鉤。槐林是林場對外的一張名片，每年都會有四區(qū)八縣的文人墨客蜂擁而至，舉辦一些活動。</p><p class="ql-block">我老家村西的大槐樹林早已消失不見，據(jù)說是退林還耕，但林早退了，至今還沒耕。今年清明節(jié)回老家上墳，跟侄女去西地轉(zhuǎn)了一圈，發(fā)現(xiàn)已荒蕪得不成樣子了。聽村里人說前幾年賣給了哪里的開發(fā)商，要打造成旅游景點，所以栽下了一地的玫瑰、月季和薔薇。如今，這些無人打理的花瘋狂地生長蔓延，像缺少管教的孩子，肆意妄為。當(dāng)年因施工的臨時建房還在，但已破敗不堪，終究還是荒蕪了！可是，我眼前總是隱約出現(xiàn)一望無際又陰翳蔽日的槐林，心里總覺得，那些槐林雖被毀了，但那些槐花的香魂依然還在，每年的四月，它們都會回來，都會來望一望這方熱土……</p><p class="ql-block">想起這些，難免有點傷感。我忘不掉槐花的潔白純凈，忘不掉它的香甜味道，像忘不掉一個令你曾經(jīng)感到溫暖的人一樣。前年，去延津閨蜜家鉤了半袋子槐花，回來后，我欣喜若狂，仿佛帶回來的不是槐花，而是一個情人。當(dāng)即蒸了一些，又放冰箱里一些。家里一來客人，我便會驕傲地拿出來給他們做菜。</p><p class="ql-block">今年，又到了槐花飄香的季節(jié)，我的心又蠢蠢欲動起來，說實話，十塊錢一斤，如果真想吃還是能吃得起的，但它沒有自己親手摘下來的有成就感，也沒有激動的心情。于是，更加懷念隨處可見的槐花的日子，懷念那時鉤槐花的快樂時光，懷念我逝去的不曾珍惜的青蔥年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