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南國的四月，花開荼蘼，春色已收尾，空氣里彌漫著濃濃的濕氣。我是非常討厭這種潮乎乎的天氣的，日子也隨即過得不干脆起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站在辦公室望向窗外，眼前的天空還是那么一角，幾棟高樓矗立著，邊上斜插出幾支老樹干，上面已抽出新的綠芽。我知道，那是木棉樹，只不過花已落，曾經紅花映著白墻的景色已不再。</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走在回家的路上，街邊的幾家商鋪，拐角的臺階，路邊的榕樹，榕樹下的公交站，都是一成不變。它看我，我看它，不知是否相看兩厭。</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是的，我的世界就是這么小，窗外窄窄的風景，樓下走了幾十年的街道。關起門，歲月靜好是片刻，一地雞毛是日常。</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人間四月天，在林薇因的筆下，那是一樹一樹的花開，那是燕在梁間呢喃，那是愛，是暖，是希望。我的眼前沒有風景，心中最溫暖的依然是故鄉(xiāng)的那片土地。這個時候，江南的景色該是怎樣的別有洞天呢？</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想起家鄉(xiāng)，想起那片土地，眼前突然出現(xiàn)了成片的花海：春風附暖的田野里，昂立著一朵朵紫色的小花，迎風微笑……那是紫云英。紫云英，家鄉(xiāng)人稱它為“草子”， 是的，它是花，但在今日之前我從未視它為花。它是草，是綠肥，是我小時候竹籃里割下的豬草。</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想起小時候，挖豬草是我最常做的事。那時候的田、地都是公家的，只有自家豬圈里的豬是屬于自己的。母親愛我們，但我相信她對豬的愛甚至不少于我們，因為她每天從地里收工回來的第一句話便是：“豬喂了嗎？”她總是擔心豬餓著了，要先把豬喂飽了才動手做一家人的晚飯。豬，于我母親很重要，于我們家很重要，那么挖豬草便成了我最重要的工作。約上幾個小伙伴，挎?zhèn)€籃子，手握鐮刀，行走在窄窄的田間小陌里。我們嘴里嘰嘰喳喳的說笑著，眼睛不忘四顧尋找著豬草，一有目標便手起刀落，把一株株野草野菜收進竹籃里。走到種滿草子的田間，我和小伙伴們的腳步總是邁不開，草子是最好的豬飼料，這么綠油油的草不給自家的小豬吃真是太可惜了！但這是公家的地，里面種的每棵草都是公家的，我們總是望草興嘆，咬咬牙走開。</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當田野里的草子開出紫色的小花，成了花海時，我知道，會有很長的時間不用尋豬草了。生產隊里會分給家家戶戶不少的草子，成捆成捆的堆放在院子里。新鮮的草子豬一下子吃不完，因此家家戶戶院子里都有大口的瓦缸和水泥砌成的池，大人們揮起磨得飛快的菜刀，唰唰唰地切碎草子，然后把它儲存在大缸里、池子里。為了能夠加大存放量，母親總是讓我們脫下鞋襪用腳去踩結實。我們光著腳丫在池子里縱情跳躍、飛舞，把鮮綠的草葉連帶紫色的小花踩在腳下……</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當然，地里更多的草子要去完成它更重要的使命，它成為了滋養(yǎng)土地的綠肥，那成片的紫色花朵被犁刀翻滾到泥地里，深埋在土壤下。是的，草子花開時，正是春耕播種開始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從不覺得草子花美。你看，漫山遍野的桃花、梨花、杜鵑花絢麗多姿，金黃的油菜花在田野里縱情恣意，優(yōu)雅端莊的玉蘭花俏立在枝頭，潔白的梔子花臨風搖曳……草子花長在低矮的農田里，它的花朵不大，但總是努力地伸長著脖子，細細的花莖直直地挺立。很少有人關注，沒有人為它駐足。我知道，所有的花開都是為了結果，有了桃花、梨花、李花，便有了桃子、梨子、李子。草子花呢，我至今沒有關注過它的果實，它因什么生為什么死。</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離開家鄉(xiāng)很多年，再也沒有機會見過紫云英。我不知道今天為什么會想起家鄉(xiāng)的紫云英，幾十年來都不曾喜歡過的花，也未曾出現(xiàn)在腦子里，此刻卻異常想念。四月，是思念的季節(jié)，微風細雨中，躺在家鄉(xiāng)土地上的先人都鮮活起來。一炷香燃起，裊裊煙霧中，奶奶的音容笑貌便出現(xiàn)在眼前，她的臉龐清晰可見，安靜從容的看著我，像是知道我們會有此刻的見面。紫色氤氳里，耳邊響起了她的話語：我死后，你們肯定會記得我的好！是的，你說過；是的，奶奶，你說對了，你的好，刻骨銘心！曾經的你那么節(jié)儉，那么固執(zhí)，對身邊的人傾其所有，唯獨把自己放于了卑微；曾經的我們那么理所當然，你的不求回報于我們便是予取予求……時光若能重來，多希望你對自己好，也讓我們對你好，而不是讓我們流著淚念著你的好。</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恍惚中，紫云英淡淡的紫色遠去，奶奶的臉龐已模糊，我伸出手，想抓住眼前的一切，可是，我的掌心終究是虛無……所有的美好都是短暫的，有如這人間四月天，唯有逝去的才是永恒。</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都說紫云英的花語代表著幸福，然而很少有人知道，它還有個更傷感的花語：愛的期待。你若有心，你會發(fā)現(xiàn)，花開時，它的花朵遠遠高于葉片，她是在期盼，在等待……春風十里，誰肯為她低頭青睞，誰會為她回眸一笑？</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四月，暮春，懷中收斂著諸多不如意，無以言說。此刻，心有戚戚焉。</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