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致敬知青下鄉(xiāng)54周年！</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1969年冬</p><p class="ql-block"> 剛下鄉(xiāng)不久，生產(chǎn)隊長坤大爺來到了知青點，了解我們在鄉(xiāng)下的生活情況，知青們象往常一樣迎了上去，習慣性的拉著隊長那粗糙的手；拍拍微駝的肩；時不時摸摸他頭上的那塊干枯的自留地，叫著坤大爺快坐。與隊長一同前來的還有一位生產(chǎn)隊的會計叫張懷安，小時候被蜂子咀了，瞎了右眼，他是生產(chǎn)隊的文化人，在萬勝讀過初中。</p><p class="ql-block"> 知青：隊長這里什么都好，空氣清新，甑子飯香、蔬菜也新鮮，就是缺乏油水，因此飯量越來越大，原來吃兩三碗現(xiàn)在至少要吃四碗，來了這么久沒見過一滴油沒吃過一片肉，你看這炒菜的鐵鍋生銹了，連肚皮頭的腸子都生銹了！</p><p class="ql-block"> 隊長：蔫，腸子生銹？熱且（語氣詞）別逗喂，把腸子翻出來看看？</p><p class="ql-block"> 知青：前幾天老太娘家的老母豬死了，拿了一塊肉回來炒起，那肥肉綿綿的象嚼棉絮，廋肉很柴象在嚼刨花！</p><p class="ql-block"> 隊長：生了幾胎豬崽的母豬肉還嫰氣？今天來就想和你們談談養(yǎng)豬（溜溜）的事。</p><p class="ql-block"> 知青：喊我們喂那個黑黢嗎撒、稀臟邋遢、吃了睡，睡了又吃的豬二爸？</p><p class="ql-block"> 會計：只要有肉吃，管它丑不丑。生產(chǎn)隊每年收成的菜籽榨成菜油每人每年只分得到一斤，你們每年也只能分得六斤，所以我們這里家家戶戶喂溜。我給你們算個賬，比如喂肥一根二百斤的溜，除去百分之二十五的毛重，交一半肉給供銷社，供銷社按市價返回半邊肉現(xiàn)金，另外半根歸自己吃。</p><p class="ql-block"> 隊長：有現(xiàn)成的豬圈，現(xiàn)成的煮豬食的鐵鍋，你們吃剩的飯菜、米湯；還有米糠、地里的紅苕藤、牛皮菜、不鬧人的青草等都可用來喂豬。明年回成都過年一人背幾塊臘肉帶點土特產(chǎn)花生回家，一家人都高興！</p><p class="ql-block"> 知青：有點道理，喂根溜回家過年熱鬧。經(jīng)隊長會計這么一說我們都動了心，干脆來個舉手表決，少數(shù)服從多數(shù)，通過！接下來摸口袋湊錢。那陣子個個囊中羞澀，不過六個人湊二塊錢還是沒問題。</p><p class="ql-block"> 隊長：明天趕埸會計帶你們到丹棱買溜。 第二天一大早我和陳偉、維才背個碾背跟著會計高高興興趕埸買溜。</p><p class="ql-block"> 丹棱農(nóng)貿(mào)市場很大，方圓二、三十里地的人都來在這里趕集，這里人聲鼎沸，灰塵飛揚，家禽家畜樣樣有。一只白溜看上去比較干凈，嘴筒子沒那么長沒那么丑，會計上前問道：啥價？喲喂你給個價，一元三，添點喂？算球了不買，不添點？那人也干脆，牽走喂！</p><p class="ql-block"> 牽著白溜 從集市出來，啃著苞谷饃回到生產(chǎn)隊，第一次當上了知青養(yǎng)豬戶！每天周而復始的將飼料煮熟涼冷喂食，一日三餐，天天如此。一個多月過去了，只見白溜長胖了，我們高興的對坤大爺說：俺家白溜長得胖乖胖乖的，你就不去瞧瞧？ 胖乖胖乖的？？？坤大爺把鋤頭一甩來到知青點，他靠在圈欄邊上下左右地看，臉沉了下來，說“遭了”喂成了“砣砣豬”，啥子叫“砣砣豬”？就是架子沒長起來就開始長肉，這不好喂大了，坤大爺又問：隊上分給你們那十斤苞谷面呢，喂球啦？我的天王老子，那是年底催豬的飼料，我給你們講過：平時喂孬，催豬喂好的道理，咋就一個耳朵進一個耳朵出呢？說你們文化高，讀的書要用籮篼裝，咋這簡單的道理都不懂！坤大爺右手背拍著左手心急得直跺腳！快去把會計叫來！會計匆匆趕來看了看溜說：我出塊主意，把白溜牽去賣了另買一根來喂，隊長說只有這個辦法啰，雙號逢場全組知青趕丹棱賣豬買豬。</p><p class="ql-block"> 趕埸是知青們最高興的日子。</p><p class="ql-block"> 一路上知青們有說有笑，擺點玄龍門陣；沖點殼子，不知不覺 就到了集市，雞兒叫、鵝兒叫、羊兒咩咩咩鬧渣麻了。會計牽著白溜我們跟在后頭。第一個人走過來看了看白溜揚長而去；第二個人抽著葉子煙蹲下去瞄了幾眼不問價走了；又來了一個下穿草綠色軍褲轉業(yè)兵模樣的中年人,蹲在下面看了好一陣，似乎對白溜感興趣，會計上前說要買給個價，那人倒也爽快，一元五？（正中下懷）不添點？添蔫喂？熱且牽走！只見白溜一拽一拽地跟著新主人走了！會計面露喜色，我說總會碰到一個背時砍腦殼不識貨的憨憨，牽回去不好喂要遭婆娘曰噘！哈哈哈！看不出來會計還真會日白。接下來買溜，一會兒功夫，會計就選了一根黑溜牽過來說：我看這黑溜體形不錯，好生喂隨隨便便長到二百斤莫問題！要得聽會計的買到牽走。</p><p class="ql-block"> 該吃少午了， 走出市場一眼就看見了那些原生態(tài)的蒼蠅舘子，你別說這都是知青們的最愛，米涼粉、豬血旺每碗都賣一角；還有那種煮熟的小腸子，二角一碗，每人一碗或兩碗自便，知青們吃得有鹽有味臉都笑爛了！還說丹棱街上有一家買香酥鴨的，先鹵制后用油酥炸，只要一擺攤，一條街都聞到香味，每只要賣二、三元，起碼要買三只才夠吃，大伙說等殺了過年豬掙了票子再來咪西咪西。</p><p class="ql-block"> 一路上黑溜東一扭西一拽走在最前面，不時還回頭望望，那架勢黑溜已把自己當成了寵物，要與大熊貓平起平座，呵呵！</p><p class="ql-block"> 買溜容易喂溜難，要知道在鄉(xiāng)壩頭煮一頓飯至少要二、三個小時，還要煮豬食有點腦火，我們想筶一下喂生食行不行？一天收工回來餓瓜了的黑溜在驚烏吶喊地叫，我們立刻將未煮的紅苕藤切細放在潲水中加點米湯米糠倒進豬槽，黑溜走過去聞了聞走了，好像在說：“我豬二爸家祖祖輩輩沒吃過這生家伙，為什么要瘧我”？隔了好一陣子突聽得叭嗒叭嗒吃豬食的聲音，打開圈門看見黑溜那付窮勞餓蝦的樣子笑岔了，這就叫“饑不擇食”，二天就喂生食。劉大媽說生食可以喂豬，只是喂熟食豬肉吃起來要板扎一些。</p><p class="ql-block"> 夏天鄉(xiāng)下的蚊子多得來嚇人，一走進豬圈，糞坑飛出來蚊子兇神惡煞的從四面八方向你襲來，還發(fā)出那嗡嗡嗡罪惡的響聲，把你頭上叮滿大大小小的包，那陣喂豬解手就成了最惱火最尷尬的事。</p><p class="ql-block"> 幾個月過去了， 坤大爺叫我們到保管劉忠云那里領二十斤干苞谷背到水碾上碾成粉和紅苕一起煮熟開始催豬。忙忙碌碌 辛勞二個月有余，豬兒長得圓滾潤滑肥不溜秋，會計說豬可以出欄了（殺豬）。那天一大早兩個農(nóng)民翻進豬圈把溜全身上下洗了個遍，抬出豬圈倒放在一個蔑笆笆上用繩子梱住，黑溜自感不妙使勁的吼叫。陳云，梅軍、張厚遠三人輪翻上陣抬起就走，三里路程一步一個深窩，喘著粗氣夾著冷汗抬到了公社供銷社旁的殺豬埸。接下來就是稱重—殺豬—吹氣—刮毛—分割。我們仨躲在遠處緊閉雙眼不敢看、睹住雙耳不敢聽，當我們睜開眼睛，看見黑溜正在用開水燙，邊燙邊刮毛，后來就變成了白胖子，那屠夫力氣之大、動作之麻利、分割之精準就像房梁上掛炊壸—高水平！說黑溜有一百八十八斤重，除去毛重，交了一半肉給供銷社，返回了五十多元現(xiàn)金，得到了七十多斤肉，還有些內(nèi)臟。</p><p class="ql-block"> 大伙兒背的背挑的挑，辛勞全無，高興之余又要沖殼子。算了殼子不沖了， 說點正經(jīng)事，坤大爺喊我們明年再喂一根溜，啥子喃，再喂一根？俺寧愿給隊長瞌三個響頭，喊聲“祖宗”都要得，豬就不喂了。國家政策會有變化，冬季征兵要開始了，說不定我們組上有戴大紅花穿綠軍裝的呢？（七0年初陳云光榮參軍）聽說要開始招工。</p><p class="ql-block"> 回到生產(chǎn)隊，籮篼里裝的那些嘎嘎、排骨、豬頭肉、白生生的豬油等豐盛有余感概萬分，王維那首“獨在異鄉(xiāng)為異客，每逢佳節(jié)倍思親”撥動著孩兒們的思鄉(xiāng)之情，孩兒們其實沒那么堅強，快過年了，想家、想親親、想哭，又想起要背著臘肉花生回家過年的情景孩兒們開心得象在丹棱吃了香酥鴨！</p><p class="ql-block"> 眼下這里未曾過年勝似過年。灶房頭一口鍋熬豬油，一口鍋炒鹽巴腌制臘肉。明晚我們要與鄉(xiāng)親們共享成功的喜悅—打牙祭！不整九斗碗，只整三菜一湯，總之全是干貨硬菜。</p><p class="ql-block"> 灶膛紅紅火火，鐵鍋咕嚕咕嚕，甑子熱氣騰騰， 一桌豐盛的菜肴全部用大斗碗和盆盆裝，七角一瓶的紅苕酒擺起。隊長、會計、保菅、民兵連長就坐，土巴碗酙滿酒，各位不客氣開干！哦喲慢點，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晚匯報！打開抽屜拿出小本本紅寶書，對著主席的像有節(jié)奏的揮動右手：“敬祝偉大領袖毛主席萬壽無疆，萬壽無疆，萬壽無疆”！“敬祝林付統(tǒng)帥身體篤實，永遠篤實，夾勢篤實”（這里的“實”要念成卷舌音）斗碗里裝的回鍋肉片片自然微卷呈“燈盞窩”，豬肉的醇香，蒜苗的青香，豆瓣的咸香交織在一起，觸碰著舌尖刺激著味蕾，讓你欲罷不能；保管說從來沒剋（lei)過仲好剋的回鍋肉；紅苕蒸排骨，排骨的清香竄進紅苕，紅苕的甜香滲進排骨，二者相得益彰，讓你垂涎欲滴；還有色香味俱全的涼辦豬頭肉，下酒的好菜！豬蹄燉蘿卜又是另一番風味，都說湯管二十一天，喝了湯全身熱和做活路有力氣，每人再來一碗。隊長喝了口湯清了清嗓有話要說，他說你們幾個喂豬的事全縣鬧 ang了，眉山下鄉(xiāng)一千多個成都知青，喂豬戶僅此一例，縣知青辦的王干事說要把你們自力更生艱苦奮斗精神，作為活學活毛澤東思想的典范來宣傳，還要把新民四隊評為縣先進知青小組。（此處可以有掌聲）隊長是頭等功臣，給隊長敬一杯！知青們祈禱風調(diào)雨順，感恩蕓蕓鄉(xiāng)親！還要繼續(xù)滾泥巴煉紅心虛心接受再教育！</p><p class="ql-block"> 民兵連長提議把凳子抬到院壩頭,樹疙篼燒起火烤起，馬燈掛起熱鬧熱鬧！真的好奇怪，那晚天空一片漆黑卻好像滿天星星在向我們眨眼；田野靜悄悄卻像有成百只青蛙呱呱呱在為我們歌唱！還是那盞屁亮屁亮的馬燈卻把院壩照得透亮透亮！</p><p class="ql-block"> 手風琴拉起, 洗臉盆敲起!</p><p class="ql-block"> 紅歌兒唱起， 忠字舞跳起！ 咪梭啦咪梭，拉梭咪哆來，來來咪梭梭拉咪梭！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二零二二年九月</p><p class="ql-block"> 二零二三年一月發(fā)表</p> <p class="ql-block"> 作者：梅冬：會計：張懷安</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三蘇新民四隊知青</p> <p class="ql-block">前排左起：梅冬、 陳偉（已故）黃維才</p><p class="ql-block">后排左起：梅軍、 陳云（已故）缺：張厚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