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森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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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殘雪正在大地上慢慢融化。這樣的場景出現(xiàn)在一月，也出現(xiàn)在十二月；季節(jié)始于冰雪，止于冰雪，時序輪回順暢平和，不動聲色，除夕的雪，也恰是新元的雪。每年整理奧森拍來的圖片，這種季節(jié)往返、去來無形的感觸尤其直接。祖先們把十天一循環(huán)的時間段落叫“旬”，也把十年一往還的時間段落叫“旬”，正是對這種時間周期的再三認同和強烈慨嘆。認同，即是接受了周而復(fù)始的時間在十天、十年里給天地間帶來的規(guī)律性變化；慨嘆，則是因為時間里的人生是線性的，一路長大，去而無返，不能復(fù)還。所以那些被時光雕鑿得德高望重的人常常罕言寡語，像冬天一樣肅穆。而無語，正是對塵世深厚的慨嘆。 曾經(jīng)周復(fù)一周在奧森北園記錄一株月季花的枯榮。十月，想著去看看“夏天里最后一朵玫瑰”的樣子，到坡前發(fā)現(xiàn)她已經(jīng)被園丁干掉，帶著新鮮的傷口和一起就義的植物們相依躺在坡上。在坡下的小河對岸，一塊草地被種上各種各樣的花草，一年多過去，那些花并沒有如期綻放，但是草地沒有了。奧森里的有些動其實是不如靜的，一些陽光雨露下的周而復(fù)始，沒有必要成為去而不返。我們在弄清楚了某些生命意義之后會失去一些幸福感，就像咀嚼甜美的同時會得到渣滓。在奧森里看四季，不全是輕松自在。況且口罩年代“自在”的含義已被改寫，只是我們并不怎么介意，或者選擇了接受。 好在歲月里的黯然神傷無一例外地成為了我們的曾經(jīng)滄海，美好的事物總是在以某種缺憾來強化其美感的張力。若無秋冬，談何四季？現(xiàn)在，只需要一場雪鋪平大地。春天一來，自有天賦靈機，萬物并育。 在北方，春天總是從冰雪里開始的。 雪天讓老人回到童年，看見青春。 看見年輕的生命縱情奔跑。 冬季，湖水有了額外的擔當。 即使冰封，湖水也在懷念波浪。 離開水的船有些寓言的意味。 春天以前風和雪在江湖的最后一次對視。 二月，湖面的冰仍然是冰，雪已融化成水。 湖水里開始倒映尋常日子和平凡夢想。 濕潤的土地上，殘雪努力向春天釋放善意。 終于，天上落下的是雨水，而非飛雪。 不屈不撓的生命在夾縫里復(fù)蘇。 三月，枝頭多出不少紅蕾，雪又光臨。 春雪里的人意氣風發(fā)，躊躇滿志。 那條從寓言回到現(xiàn)實的船。 雪里的老樹或偏于狂或執(zhí)于狷，又率性，又從容。 背負季節(jié)囑托的花兒大概不曾想到人間三月還會為雪所困。 這是春天的樣子了。水是雪是雨已經(jīng)無關(guān)緊要。 風一暖，寒冷就成為往事。 花兒們以怒放面對陌生的春天。 葉子也舒展出夢想的樣子。 春天，正是萬類相競、賽美爭勝的季節(jié)。 “俏也不爭春”想說的還有“錯過”的遺憾。 花都開過之后，季節(jié)才把春交給夏。 沒有了花的夏天，看上去比春天成熟很多。 溪水改變了自然的節(jié)奏，讓森林有色也有聲。 雨使夏季蓬勃，大地豐饒。 枝葉上的雨積攢出的水，在成為另一場雨。 卑微如斯也未曾掩藏內(nèi)心的高貴和優(yōu)雅。 零落與盛開一樣經(jīng)典?；ㄊ箷r間成為時間，為季節(jié)賦予意義。 一年一年柴扉的靈魂都是緊閉的，直到溪間水來。 北園的水榭像件藝術(shù)品，它在，周邊的氛圍就安靜恬美了。 七月，葵花半開，欲說還羞的樣子。 蟬蛻，像是知了留在草叢里的不太盡興的前生。 伏天，人總想仰天長嘯，希望一仰頭就能看見滿天白鷺。 那些細碎的脆弱的叫不出名字的花，從沒放棄仰望天空。 與壯碩的同類共處，瘦樹們小心翼翼地相依相扶。 細如塵埃的珠玉里滿是萬物芬芳的愛意。 八月，草已經(jīng)有了疲態(tài)，看上去更有些“這一世如履薄冰地珍惜，只為在途中與你相見”的執(zhí)著。 老人背倚一群雕刻的青年，壯懷激烈。 今年奧森荷池寂寞，整個夏季只有屈指可數(shù)的幾枝花開。 傍晚，北園南望，草木深處的那截輝煌正是奧森的主角。 九月，天氣漸有涼意，遛彎的人可以停下來聊些往事。 秋天之前草地空曠高遠，風在其間自由往來。 說不清哪一縷陽光開啟了秋天的門。 直到樹葉和房舍被鍍上金黃，人們才相信秋天回來了。 一個渾身肌肉的小伙子來到不動聲色的岔路前。 澄澈的秋水像少年明亮的微笑，又真實，又夢幻， 天空被晚霞塑造出飽滿的情緒。 一樹一樹葉子快速變黃，北方的山河也一起染上了金色。 楓葉，最是秋林里不忍別去的笑意。 奧森以一己之力滿足了不易遠行的人們對深秋的種種向往，慷慨、溫暖、夢幻，蒼涼、蕭瑟、孤寂……都找得到。 十一月，秋天趨于沉寂，安靜得像在等待什么人來吟誦它。 年輕的生命們穿過四季，依然在大地上縱情奔跑。 這是最后一次看見那條險些成為寓言的船，此后河里只剩下水和懷念。 植物們紛紛回到土地附近，藏養(yǎng)守靜，以期來年。 很快，會有一場風，一場雨，把失去的、忘卻的、錯過的、埋沒的……一一送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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