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依稀夢里四十年,</p><p class="ql-block">淚灑衣襟別故園。</p><p class="ql-block"> 我的老屋,我的故園要拆遷了。今天再一次來到令我魂牽夢繞的地方,向它作最后的告別,它就像陪伴我朝夕相處,突然離去的親人,依依不舍,難舍難分。在這老屋度過了我童年最美好的時光,有難以忘懷的小伙伴,還有不是親人勝似親人的鄰里,更有使人心碎的家庭變遷……</p><p class="ql-block"> 我的老屋座落在黑龍江省南岔木材水解廠西部。上世紀五十年未,國家實施第二個五年計劃期間,蘇聯(lián)援建中國156個大型項目其中之一“南岔木材水解廠“就選址于此。當年按著“一手抓建沒,一手抓生活“的蘇聯(lián)模式,在興建工廠的同時,在此建設(shè)了共六棟家屬住宅樓。</p><p class="ql-block"> 樓房設(shè)計全部采用蘇聯(lián)板式樓建筑風(fēng)格,汲收借鑒了巴洛克建筑藝術(shù)。樓口上端設(shè)計了女兒墻,屋頂下端設(shè)有兩層高低錯落有致的樓沿。為冬季保溫,煙道和窗戶采取扁窄型設(shè)計。當年,由于國家鋼鐵,水泥嚴重短缺,故樓房屋頂,樓間隔層,全部采用木制,為“磚木混合“建筑。</p> <p class="ql-block"> 六十年代初,我們家從當時南岔第二制材廠的大板房子(現(xiàn)南岔水解廠北門附近),搬到這個新區(qū),家屬二棟樓二樓口東廳。屋內(nèi)是南北兩個廳(俗稱丶老少屋),北面是小間,南屋是大間。我和奶奶,哥哥,妹妹,住在南屋。父母住在北屋。南屋里有個大木床,是兩個小木床釘在一起的。沒有床被,就鋪了一些干草。床的西側(cè)有一對祖父祖母結(jié)婚時留下的木制箱子,褥被就放到上面。東面墻上有個大鏡子,下面是小桌子,桌子上的馬蹄表和大鏡子都是當年老父親榮獲省市級勞模的榮譽。父母的房間里有一對他(她)結(jié)婚做的木箱子和一個簡易書架,這就是我們家的全部家當。</p><p class="ql-block"> 家雖然簡陋,但被母親收拾得整整潔潔,墻白如雪,窗明幾凈。</p> <p class="ql-block"> 我兩歲的時候家就搬到這里。當時屋里沒有取暖設(shè)備,父親就在屋內(nèi)用磚砌個火爐子。后來才裝上暖氣。父親在南岔木材水解廠機修車間上班,每天早上五點來鐘就上班了。他沒有上過學(xué),只是在工廠夜校上了幾年掃盲班。但他肯于學(xué)習(xí),善于專研,孜孜不倦,曾因為技術(shù)革新改造,解決了生產(chǎn)難題,年青時代曾多次被授于為省市勞模,被提撥為機修車間黨支部書記。當年《伊春日報》記者潘清曾寫過他的先進事跡,以“三年寒門苦,文盲變秀才“為題,發(fā)表在《伊春日報》上。七十年代中期,父親被伊春市委,市政府任命為“南岔木材水解廠副廠長“,八十年代初被任命為”伊春錦山發(fā)電廠籌建指揮部常務(wù)副總指揮“,“伊春錦山發(fā)電廠常務(wù)副廠長“,”南岔木材水解廠常務(wù)副廠長“。在工作的崗位上,他鞠躬盡瘁,盡職盡責(zé),高風(fēng)亮節(jié),胸懷若谷,表現(xiàn)了一名共產(chǎn)黨員的優(yōu)秀品質(zhì)。</p> <p class="ql-block"> 文革后期,企業(yè)陸續(xù)建了一些新樓,但老父親從不向組織提出要求,一家三代擠在不足五十平方米的屋子里。那年,老叔從部隊復(fù)員,又沒有成家,就在家里用膠合板搭了個床,和我們住在一起。(上圖右側(cè)二樓,挨著樓口的窗戶就是我的老屋)</p><p class="ql-block"> 六十年初期,國家面臨自然災(zāi)害,糧食實行供給制,家里人口多,吃不飽飯,父親利用工休時間領(lǐng)著我們哥倆到山上開荒種地。.在我們家樓外的棚子里,自養(yǎng)了一頭豬和幾只雞。1962年春節(jié)前,我的三叔三嬸自結(jié)婚后第一次領(lǐng)著孩子,從哈爾濱回來探親,父親將不到百斤的豬殺了,由于缺少食物,豬廋得可憐,但一家人圍在飯桌前其樂融融。1970年春節(jié)前,老姑從大興安嶺回家,我和哥哥在我家附近的水解商店搶到了一個骨廋如柴小公雞,母親給為我們做了一道豐盛晚宴。</p> <p class="ql-block"> 文革期間,父親被打成“走資本主義道路當權(quán)派“。造反派就是在這個屋里將父親帶走了,被集中在水解廠職工大食堂里。一天夜里,一位同情老父親的工人到家里說”父親被紅衛(wèi)兵打的很重,眼晴都腫了,有失明的危險“,從部隊回家探親的老叔氣憤地從床上站起,沖出家門,要向造反派論理。一位好心人送給我母親一點肉和一把韭菜。母親包了餃子讓我給父親送去,我剛出家門,看見造反派帶著老父親及其他老干部在游街,路面上特意撒了一些玻璃渣和碎石頭,逼著這些老同志光著腳在上面走,老父親的腳留出了鮮紅的血印。</p><p class="ql-block"> 近鄰勝遠親。我家對門是老周家。周奶奶與我奶仍處的很好。兩家也相處融冾。周奶奶的老伴曾在巴彥縣開過中醫(yī)診所,在當?shù)厥呛苊睦现嗅t(yī)。家境比較好。周奶奶喜歡吃肥肉,隔三差五就燉一點,每次都盛一碗送給我奶奶。奶奶舍不得吃,讓我們哥仨償,吃一口滿屋飄香。后來,周奶奶病重了,周叔又公出,是被鄰居辛叔背到醫(yī)院的。去世吋,全棟樓的鄰居都去送老人了。</p><p class="ql-block"> 那吋候紅白喜事沒有去飯店的,都在自已家辦置。大哥結(jié)婚時,從一樓到三樓鄰居們主動騰出屋來,一家放上幾桌,老少滿堂,熱熱鬧鬧,全樓喜樂。I</p> <p class="ql-block"> 孩提時,我最喜歡屋里的小木桌和墻上的大鏡子。在木桌前,我讀書寫字。小木桌陪伴我上了小學(xué),讀了中學(xué)和高中,完成了我的學(xué)業(yè)。在大鏡子前,我興奮地系過鮮紅領(lǐng)巾,莊重地行過軍禮。從這個屋里,我走入了軍營,開啟了人生的航程。</p><p class="ql-block"> 在這里我結(jié)識了發(fā)小,童年的伙伴,李季華,朱勝明等。夏天 ,我們手拉手去南大河游泳,到樓南側(cè)的大泡子撈棱角子:冬日,到大河滑冰 ,在馬路上抽冰嗄;平時,在樓道里捉迷藏。有一次在電影里看到跳水運動,我們幾個小伙伴就從二樓緩臺上往下跳,人小不懂事,現(xiàn)在想起都后怕。</p><p class="ql-block"> 我就讀的水解三校,到假期時都組織學(xué)習(xí)小組,輪流到各家學(xué)習(xí)。那時社會封閉,男女同學(xué)不敢說話,在一起學(xué)習(xí)時 ,一旦男女同學(xué)有交流,都成為同學(xué)之間有趣的話題,這自然也是一種青春的萌動。</p> <p class="ql-block"> 南岔水解廠職工住宅共分三大片區(qū)。一部分在南岔東部(俗稱”一廠”),是一片平房,一部分在南岔中部(俗稱“二廠“),也是平房。另一部分就是我們家,這一片全是樓房,又挨著水解廠辦公大樓(俗稱“大黃樓“),被水解廠人稱為“水解廠中南海“。當年,全南岔也沒有幾棟樓,水解廠這幾棟樓自然成為南岔地標性建筑。那時,誰能住上樓房,真是令人羨慕。由于當時水解廠經(jīng)濟條件好,在全廠職工實行“三免”政策,既職工住房,醫(yī)療,上學(xué)一律免費。同時,逢年過節(jié),工廠為職工大辦福利,雞、鴨、魚、豬肉,雞蛋按人供應(yīng),象征收費,職工生活富裕,生產(chǎn)積極性高漲。當時,南岔有句順口溜”嫁人就嫁水解廠,不愁吃穿住樓房“,能在水解廠工作是令人向往的。</p> <p class="ql-block"> 八十年初,父親從伊春錦山發(fā)電廠調(diào)回南岔水解廠任常務(wù)副廠長。企業(yè)給父親另行安排了一個樓房。臨搬家時,父親和我把老屋打掃干干凈凈,他在屋里來回走動,不時扶摸墻壁和窗棱,久久不愿離去。這里紀錄了他艱辛與困苦的往事,留下了他大半生刻苦銘心的回憶。</p> <p class="ql-block"> 老屋,離我漸行漸遠,淹沒在歷史的風(fēng)塵中,但它留給我的思念,永遠不能忘懷,且日久彌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