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跟著趕海人照望潮</div><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白國璋</div> “望潮肉質(zhì)脆嫩彈牙,是東海漁民最拿得出手的看家菜”,這是《舌尖上的中國》對望潮的介紹。望潮是象山小海鮮的特色名菜之一,堪稱美味佳肴,深受食客喜愛。<br> 望潮在夏季時最多,農(nóng)歷六七八三個月,是捕捉望潮的最好時節(jié)。一到九月,望潮就很少了,俗話說“過了九月九,望潮吃腳雷(滾)落江”。望潮從灘涂走向餐桌,這是趕海人的杰作,但抲望潮的作業(yè)過程卻鮮為人知。象山的海邊人,抲望潮一般采用三種方法。即:<br> <b>掏望潮。</b>退潮后,在灘涂上找到望潮洞,然后用闊板鋤頭對準(zhǔn)洞口,隨洞锨挖(軟土灘涂可用手挖)。掏望潮看上去很簡單,似乎只要有體力就行。其實不然,它最講究門道。不但要會辨認(rèn)望潮洞,而且要會觀察洞口或周邊水潭的水色,通過水的渾濁程度,來確認(rèn)洞內(nèi)有沒有望潮及望潮洞走向。五至六月份的望潮洞不深,可以直接用闊板鋤頭對準(zhǔn)洞口往下挖,一直能挖到底。七至八月份,要在離洞一米左右的四周,根據(jù)洞的走向,先用腳踩下去掐斷它的后路,然后再用闊板鋤頭沿著洞的走向往下挖,最后把望潮捉住。懂門道的人,掏望潮命中率高,捕捉望潮的速度快、數(shù)量多,有時一個潮時能掏100多只。外行人則收獲甚小。<br> <b>釣望潮。</b>釣望潮沒有釣鉤,而用一根長約20公分的竹扦,頭里纏上一根二三十公分長的繩子,繩子的另一頭纏上一只去掉沙蟹腳爪和肚臍的“蟹螂頭”。在灘涂上找到望潮洞后,把洞口外面的泥土挖點掉,直到洞內(nèi)水面露出來,然后把蟹螂頭放進(jìn)洞內(nèi),并把竹扦插在洞邊的泥涂上。這時,望潮會來吃蟹螂頭,如果沒有來吃,再放一點混水進(jìn)去。釣望潮也很講究技術(shù),望潮在吃蟹螂頭時,繩要放松,任它去拉動。當(dāng)釣繩松動時,立即收緊繩子。一旦看到望潮的三四只腳爪露出洞口,馬上將手指插到望潮腳爪與頭部的交接處把它抓起來。<br> 趕海人告訴我,釣望潮時捕捉望潮一定要動作快、切中要害,這與抲蛇一樣,一定要抓住它的“三寸”要害部位,否則,光抓到腳爪,不管你力氣多么大,無論如何也拉不出來。望潮一旦逃跑,任你有天大本事,再也無法抓到它。<br> <b> 照望潮。</b>照望潮只能在夜間,白天照不到望潮。它有三<br>個特定條件:一是有特定的時間和季節(jié)。在大麥?zhǔn)崭罴竟?jié)可以照望潮,俗稱“大麥望”;農(nóng)歷八月,也可以照望潮,俗稱“八月望”。但是,全年可照望潮的時間只有30來天,其余時季都沒有。二是只能在小水潮可以照望潮。且要風(fēng)平浪靜,這樣的天氣和潮時,海水清,看得見。大潮汛海水渾濁看不見,且漲潮速度快、潮位高,人的體力跟不上容易出危險。三是只能在漲潮時可以照望潮。掏望潮、釣望潮都在退潮時進(jìn)行,唯獨照望潮,在漲潮時進(jìn)行。因為,望潮有個習(xí)性,當(dāng)海水漲到洞口時,它望到潮水,就會鉆出洞穴,八只腳爪扒在海涂上,隨波逐浪,在潮水沖擊下緩緩游動,爬行覓食。趕海人就是利用望潮的這一習(xí)性,用燈光照著水面捕捉望潮。<br> 初夏的一天傍晚,暮色悄悄降臨,晚霞也漸漸平淡起來,站在西滬港畔下沙村的泊埠上,放眼眺望,退潮后遼闊的海涂,猶如沙漠戈壁,蔚為壯觀。下沙村6位趕小海的漁人,頭戴礦燈,在何春前同志引領(lǐng)下,結(jié)伴來到下沙埠口。他們乘著一條條泡沫排小漁船,從港灣上徐徐馳赴西滬港潮汐帶最前沿的灘涂上去照望潮。我與另一位攝友一起,搭乘他們的小漁船, 饒有興趣地跟隨去拍攝照望潮作業(yè)情景。<br> 傍晚,暮色蒙蒙,西滬港海面上白茫茫一片,徐徐行駛的小漁船,猶如歡快的魚兒,乘風(fēng)破浪,永往直前。乘坐在敝蓬式的小船上,海風(fēng)習(xí)習(xí),涼爽愜意,跟隨漁人出海照望潮,確有一種返璞歸真的親近感。<br> 當(dāng)小漁船到達(dá)走馬涂的潮汐源頭時,趕海人紛紛跳下海涂,他們系泊好船的繩纜,各自在海涂上涉水踏行,光照望潮。 <br> 據(jù)說,在西滬港海涂上,照望潮自古以來都有傳統(tǒng)。上世紀(jì)六七十年代,人們拎著煤油玻璃燈去海涂上照望潮,之后用手電筒去照望潮。而現(xiàn)在的趕海人,他們頭戴500—800W的礦燈,隨著漸漸上漲的潮水,走在潮間帶的最前沿,把頭燈照在約10公分水深的海面上,在海涂上涉水踏行,來回掃視,尋找望潮。 照望潮沒有什么技術(shù)講究,只要掌握潮汐運行(漲退)規(guī)律,有強壯的體魄和一定的視力就行。但照望潮很疲累,趕在潮水源頭,在深陷膝蓋的海涂上涉水踏行,如果沒有一定的體力,這是絕對吃不消的。<br> 趕海人告訴我:夜間,在燈光照射下,潮汐間的望潮反應(yīng)遲鈍,一旦看到,任你捕捉。同時,也會照到蝦蛄彈、彈鰗、沙蟹等。這些小海鮮,遇到锃亮的燈光,幾乎不會游動,因此捕捉很容易。<br> 照望潮的人,有的腰間系掛著一個竹編的克籠,有的身背一個塑料魚簍,有的手領(lǐng)一個塑料桶,同時,每人還另備一只尼龍網(wǎng)兜袋,他們把捉到的望潮放在克籠或魚簍和桶內(nèi),而把彈鰗和蝦蛄、沙蟹等放在尼龍網(wǎng)兜袋。據(jù)說,如把它們擠放在一起,彈鰗和望潮因肉體柔軟,會被蝦蛄或蟹刺傷而死亡。<br> 今晚,趕海人在西滬港的走馬涂和鄭家涂上來回踏行,光照望潮。而我,為在第一現(xiàn)場拍攝到照望潮討海作業(yè)的生動情景,精心準(zhǔn)備,全副武裝:隨帶大疆無人機(但在漆黑夜晚的海面上一點沒有用),頭戴礦燈,身穿連體防水雨褲雨鞋,胸掛廣角、長焦兩只相機,并配裝閃光燈。當(dāng)我下船邁向海涂,跟隨趕海人在深陷膝蓋的海涂上,一腳高、一腳低地涉水踏行十幾米,真令我毛骨悚然,再也不敢冒失前行。不是說我的體力吃不消,而是身穿連體防水雨褲鞋,深陷海涂涉水踏行非常艱難。這時,潮水漸漸上漲,站在白茫茫的潮汐間,心里有點慌乎乎似的,讓我真正感受到“步履艱難”的困苦和難堪。<br> 我想,趕海人能在海涂上輕松自如地涉水踏行,這是海邊人長年累月趕小海作業(yè)而磨煉出來的。而我,平時缺少這方面的磨煉,如再不自量力,那么,不但自討苦吃,而且兩只相機很有可能將葬身于海涂。于是我改變思路和方法,紀(jì)實攝影不求精品力作,只求客觀真實,就近抓拍瞬間的精彩情景,圖作一次真切的體驗和嘗試。<br> 隨著潮水的漸漸上漲,每隔一小時左右時間,照望潮的趕海人,都會向系泊在海涂上的小漁船漸漸靠近,并將小船向前推移至海涂與潮汐的相接處,然后再去附近的海涂上探照望潮。這個近距離光照望潮的作業(yè)情景,正是拍攝的最好機會,于是,我便把這一個個珍貴的精彩瞬間永恒定格。<br> 晚上十一時許,潮水漸漸漲平,高燈光已經(jīng)照不到水下灘涂爬行的望潮,我們和趕海人結(jié)伴而歸。遺憾的是,今晚天公不作美,風(fēng)浪太大,由于海水渾濁,漁人們的收獲不大,最多的只有捕捉到20來只望潮。趕海人告訴我,在往日,每一次出海,幾乎每人都能捉到40—60只左右,最多時,有的可捉100多只。按照目前市場價計算,望潮收購價每只12元,蝦蛄彈約200元/斤,彈鰗40元/斤,通過一個潮時四五個小時的辛勤勞動,每位漁人,人均收入都能在500元以上,最多時,一個晚上的收獲可達(dá)千元以上。<div> 我想,這幫趕海人盡管今晚收獲不是很好,但他們憑著踏實苦干、勤勞致富的精神,創(chuàng)造著屬于自己的幸福美好生活,尤顯難能可貴!<br> 在象山沿海,釣彈鰗、趕彈鰗、釣蟹等討海絕藝都已消失。西滬港畔的海邊人,目前還有成群結(jié)隊下海照望潮的,唯獨只有墻頭鎮(zhèn)下沙村,其余各村早已微乎其微。因此,照望潮趕海作業(yè),很有可能在不遠(yuǎn)的將來也會漸漸消逝。我想,這些討海絕藝,曾經(jīng)世代流傳,是一代代沿海農(nóng)漁民生活的生動寫照,支撐了千萬家庭的衣食住行、柴米油鹽。如今這些傳統(tǒng)的討海絕藝逐步消失,這既是時代的進(jìn)步,但也有些缺憾,因為,這些討海作業(yè)方式,不僅僅是一門技藝,更是一種生活和文化,一種時代的符號,有著獨特的意義和價值。<br> 為了留住鄉(xiāng)情,記住鄉(xiāng)愁,我把“照望潮”彌足珍貴的作業(yè)情景,用圖片和文字予以詮釋,欲將成為漁文化特色的時代印記。</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