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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缺我醒園

鄒瑜

<p class="ql-block">【作者簡介】楊永雄,男,重慶武隆人,武隆區(qū)網(wǎng)信辦主任,武隆區(qū)文聯(lián)副主席。先后兩次獲“烏江文學獎”、兩次獲“省級報紙副刊一等獎”。著有作品有《祖地》《敬畏一棵樹》《忠廉的燭照》等。</p> <h1></h1><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殘缺我醒園</b></h1><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br></div><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一</div> 我能想象那場大火非常猛烈?;鹧骝v空而起,那火光一竄一跳地閃著,盤旋上升,越爬越高,成了天上一片一片油亮發(fā)光的云彩,撕破漆黑的夜幕,照紅了龍洞場的天空?;馃袅藱_子、桷子,響起了一陣稀里嘩啦的碎片聲。火星在半空發(fā)出噼里啪啦的響聲,像被點燃的長長鞭炮拋向空中炸響。燃燒的四周,人影憧憧,寂靜的山野中響著尖厲刺耳的口哨,忽而竄向黑暗里,忽而又回退火堆旁,含有敵意地,狂舞著長槍、短槍、火把圍著大火獰笑。此時,房主們躲在暗處樹林里,被灼熱而耀眼的火光照得雙眼血紅,早已嚇得渾身篩糠般地顫抖,恐懼得不敢發(fā)聲,刺鼻的氣味嗆著他們淚水直流……<br> 整夜的火劫過后,一處高大寬闊的四合院化為灰燼,融入建房人的不少金錢、心血、理想的大廈天堂,霎時被人為的大火吞噬。留下漫天飛舞的灰塵飄向方圓幾百畝土地上,讓樹葉、禾苗蒙上厚厚的黑灰。安閑的冬水田里盈著水波,到處漂著像污濁黢黑的口痰、鼻涕似的浮物。也不知道是什么鳥,在水田里撲騰著尋食,發(fā)出古怪的叫聲,讓整個龍洞有了一種隆冬的蕭瑟和悲涼。<br> 那次焚房事件,發(fā)生在武隆龍洞場附近鏵堆嘴的一所高姓大宅,時間是1929年冬天的傍晚,一伙貴州的土匪竄來點燃的。燒毀了一位高姓人經(jīng)過多年辛苦建造的一座房屋,被主人取名為“我醒園”。 當?shù)厝藷o法理解這個難懂、拗口的名字,只覺得房子修得結(jié)實、寬大、漂亮,又是四合院,就稱高家院子。<br> 萬般僥幸地留下了一間裝有隔火墻的祠堂,竟奇跡般地從清朝一直綿延到當今八十年代,成為集體的糧倉、面房和打米房。最終也逃不掉人為拆除的命運,只留下了燒不化、搬不走的石院墻。<br> 火,同樣是一把大火,燒毀了圓明園,燒毀了我醒園。圓明園那把火是“洋匪”、“洋強盜”放的,燒醒了國人;我醒園那把火是“土匪”、“土強盜”放的,建房園主已沉睡地下多年,任憑熊熊大火也沒能燒醒?;始覉@林圓明園最終毀于1900年,私人莊院我醒園毀于1929年。當洋匪和土匪開這場“玩笑”時,房主們一邊躲進熱河避暑山莊,一邊躲在寒冷的樹林里。兩處只是后世的夢幻中,如同海市蜃樓般浮現(xiàn)。兩處都沒有重建起來,留下了殘缺,留下了遺憾,也留下了無盡的哀怨和嘆息! <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二</div> 遠離數(shù)千里的北京圓明園,我二十多年前已經(jīng)去過,相隔我十公里的龍洞我醒園,去年才與我邂逅。那是一個冬天的下午,我去黃鶯鄉(xiāng)看一處鄉(xiāng)村振興示范點,太多現(xiàn)代痕跡讓我失望,看完后正準備上車返回。忽然,一位駐村干部說附近有一處上百年老院子遺址,讓我去看看。就這樣毫無準備遭遇了我醒園。<br> 汽車沿著山脊上的一條狹窄公路下行,緩慢地走進了一處巨大天然像撮箕的地方,撮箕的后背叫人頭山,像巨幅的畫垂掛著,兩處天然泉水從崖壁上山洞里流出,一片微微傾斜的田地被兩條溪水圍住,到了撮箕口就匯合了。撮箕的兩沿是兩座山峰,左邊叫鳳凰山,右邊叫老龜山。形成三山夾峙,兩溪蜿蜒。中間的大片田土叫鏵堆嘴,我醒園就坐落其間。撮箕底部豁然寬廣。月亮、太陽、星星、雨雪從空曠的天空撒下來,箕底有了犬吠、蛙聲、雞鳴、鳥叫、人聲喧騰,田野、溪流、房舍都從箕背底部向箕口散出。也許是天地化育,地理形似,后人取名的巧合,這地方叫群力村。我忽然悟到這不是什么撮箕,而是一把大大的犁鏵,犁柄牢牢地掌握在人頭山上神人的手中,他猛地一聲“駕”,早已套上繩索、枷擔的烏龜和鳳凰神獸用力一拖,便犁出了厚厚、寬寬、長長的一鏵泥土,兩邊的小溪就是犁出的水流,到了水田盡頭戛然而止,就形成了風水寶地鏵堆嘴。<br> 我搶著有限的暮光趕到了群力村的鏵堆嘴。山坡上有兩三戶人家,孤零零地坐于暮色之中。路上遇見一位一手牽著地上剛學步的兒童搖晃而行,一手背著一位嬰兒。也許是處在哺乳期的女人,前面兩只碩大搖晃的乳房將兩顆衣扣撕開。我不敢直視,斜望著別處問她,我醒園在哪里?她搖頭。我又問高家院子呢?她紅著臉輕聲細氣回答:“就在前面石院墻里”。<br> 我站在原莊園的遺址上,只看見新修的上下兩幢火柴盒似的水泥磚房和一些荒草。如果沒有留存下來的又高又厚石院墻,還以為是一場遙遠的、虛構(gòu)的夢。我甚至懷疑起眼前的這個屋場是否有真實的莊園存在。<br> 鏵堆嘴原名古桃源。據(jù)說原是簡家的地產(chǎn),我醒園主發(fā)跡后看上了這塊寶地,便暗中請風水先生看過,靠過羅盤,占過八卦,若此地建房,可兆富貴,可兆豐收,可兆祥和,此房納貴人,小人不宜居。這是風水先生的訛詐,不可采信。可園主信以為真,反正使盡心計、用盡手段將這塊地搞到手中,簡家從此遷到貴州。<br> 高家院子背靠人頭山,右臨鳳凰山,左依老龜山,山麓下溪水長流,兩溪合抱院子,像兩條天然不可逾越的壕溝,溪奔潮涌的水溝上建起了東虹橋、西虹橋。房屋左前方,有一幢房屋大小的奇石,平坦的田地間,突然飛落一砣高矗凹凸的石頭,其石質(zhì)與周圍不同,像一只石獸蹲守。石頭四周翠竹掩映,鳥兒在竹林里筑巢安息,嘰嘰喳喳地自由飛進飛出。房前山門大開,瞭望遠方層巒疊嶂。<br> 如今家住我醒園遺址上的韋大哥,剛從地里回到家中,坐在大門外一條長凳上翹腿抽煙休息,院壩上背著豬草的韋大嫂也趁著暮色歸來。一看有客人站在院壩,熱情地招呼我到家里坐。我眼睛朝著半掩的門扉望去,黑漆漆的堂屋里只有幾件簡單的農(nóng)具和一張八仙桌。我以為他們是高家的后裔,想詢問老房子的情況,他們什么也不清楚,說是解放后才搬來居住的。我走到另一家,一把“鐵將軍”把守,灰塵滿地,顯然是很久無人居住。獨自走到石院墻處自由看看?;牟萜嗝?,暮鴉歸翔,舊墻斑剝,霉苔處處。對著這一圈偌大的院墻墻基遺跡深感驚訝。我想不出在交通、機械俱無的這兒曾屹立起這么長的石院墻。我憑常識即可判斷,擁有如此寬大基座的墻體一定是極為雄偉的,那么這座莊園也一定氣勢非凡。<br> 我粗略目測,房屋原占地約有三十多畝。院墻兩道,外院墻為泥土所筑,加蓋木瓦以防雨水浸蝕,現(xiàn)已蕩然無存,隱約可見院墻的基礎(chǔ)。內(nèi)院墻為青條石錯縫砌成,隨地形而建,最高處五六米,低處也有二三米,寬約一米六七。現(xiàn)場發(fā)現(xiàn),院墻上部,一半石墻,一半供巡邏人員行走。院墻的三分之二保存較為完整,其余已被毀去。石匠們手藝高超,雕鑿得十分細潔,有的條石長達兩米,重達上千斤,十位壯男也無法從很遠的地方抬來,更難以壘上高高的院墻。智慧的古人自有他們的辦法,采用“旱船”運來,即用幾根剝光皮的樹木,扎成木筏裝上加工好的石頭,用數(shù)頭牛從幾百米遠的地方拖來。院墻兩面規(guī)范整齊,設(shè)有槍洞,可謂森嚴壁壘、固若金湯。我醒園門廳不像故宮沿著中軸線一通到底,而是曲徑通幽。莊園坐南朝北,前兩廳門從東到西,再從北至南。門廳五進:一進泥墻門,二進石墻門,三進院壩門,四進祠堂門,五進神龕門。祠堂居中,三面居室。院壩青石砌基、鋪面,鏨路均勻,做工精細。五級臺階登房,三級臺階進堂,顯得森嚴厚重,古典質(zhì)樸。<br> 我去看時,它只是一處房屋的遺址,或是廢墟。只因石院墻的殘存,留下幾處文字印記,但它實際上已成為極端悲愴的文化遺址。進入石院墻設(shè)有東西兩處右朝門,兩條整石豎立,柱石方正,打磨平整細致,頂上整塊石頭蓋著,上有浮飾圖文,不施粉彩,通體干凈,古樸厚重。西門柱上陰刻著一副對聯(lián):詩書報國恩,孝友傳家政。東門楹聯(lián)是:天空任鳥飛,海闊憑魚躍。橫批:我醒園。院內(nèi)祠堂地壩上殘留篆字半聯(lián)為“新盛豐潔后啟子孝孫賢”,另一半聯(lián)已不知魂歸何處。西大門石柱內(nèi)側(cè)刻有這樣的文字: 乙卯吳楚未靖,黔氛又聞。州牧濮公奉大憲檄飭:民間筑堡寨自衛(wèi)。 古堅壁清野,法也斯地,山溪險阻,人質(zhì)俗淳,僉曰僻陋,孰為虞第念。宗祐攸關(guān),典守校重,曷若有垣,尤易司啟閉。因鳩工汲汲成此,一旦月白風清,知不免笑杞人過慮云。自乙卯嘉平朔經(jīng)始,閱丁巳夏閏五月告竣。費赤庂二千余緍,后世云仍尚思創(chuàng)業(yè)維艱哉。大清咸豐七年,知足止齋主人記。<br> 內(nèi)容大意是:乙卯(1857)江浙匪患未平定,貴州又聞日益猖狂。涪州牧濮璦公奉大清憲法整治,民間筑堡寨自衛(wèi)。建起堅壁清野,此地山溪險阻,人民質(zhì)樸淳厚,偏僻簡陋,誰惦念一處祠堂。若有堅固的院墻,經(jīng)常容易關(guān)閉。因聚集工匠修成。若因一旦天下太平,有人笑我杞人憂天。乙卯年(1855)臘月初一動工,丁巳年(1857)閏五月完工。耗費若干,讓后世知道,創(chuàng)業(yè)艱難??!落款為:清朝咸豐七年(1857)知足止齋主人記。<br> 留下的文字是寫給他后繼續(xù)人看的,體現(xiàn)修建者的從容與安詳,更包含了自信和滿足。從遺址的規(guī)模,這不是一般的土財主所為。在一個緊臨貴州邊界的地方,建起這么豪華、寬闊、高大的建筑,這個格局,直到今天,我都需要抬頭仰望,低頭思索的地方。<br> 暮色漸漸低微,山的輪廓逐漸暗淡。鏵堆嘴像一位神人犁田途中因故停止。犁鏵已經(jīng)抽出,留下的泥土已凝固千年,泥土兩邊的水卻在長流。鳳凰已幻化成山峰,烏龜龜縮為山崖,犁田人把完整的大地切開了兩道長長的傷口,毅然遠去或是隱遁下來。沒有誰能說清為什么神走地存,留下了永久的殘缺。<br> 看完遺址,我只能說,歷史上真實地有人,曾經(jīng)在這塊風水寶地上做過一個桃花源的夢。夢很快就碎了,醒來一片荒涼。 天心寨 <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三</div> 離開我醒園時,天已漸黑。當我坐上車后,當?shù)匾晃煌诵堇蠋熍眄樉嬖V我,這園主叫高登躋,又名伯楷,是位舉人,曾任過四川省新津縣教諭,也當過縣令,原房屋是仿照新津縣衙建造的。<br> 孤零零,一輛汽車行駛在山野的暮色之中。幾棵歪歪扭扭的雜樹從車窗掠過,顯得神神秘秘,鬼鬼祟祟,像要刻意地掩藏什么。<br> 返回路上都在想著離開時彭老師留下的線索,無心去領(lǐng)略公路兩旁黑漆漆山峰,潺潺流淌的長途河。舉人,在那么偏僻落后的地方,能出一位縣老爺?是什么家庭能培育出一位俊才,是什么學堂能教育出這樣一位才子?腦中不斷的思考著。<br> 回到家中,狼吞虎咽地吃完晚飯,便急急忙忙從《武隆縣志》上尋找起來。讀了大半夜也未能找到與我醒園主有關(guān)的半個文字,一位舉人雖不能比進士那么顯耀,但也是具有相當高資格、學識的人了,當?shù)乜h志怎能不記上一筆呢?難道又是編志者的粗心,造成了遺漏,留下了殘缺。<br> 邂逅我醒園,豈可忽略造園之主?兩者又如何能截然分開?我醒園已成廢墟,無多少品賞價值。造園主人難道也被歷史的煙塵遮蔽?我想離我們不到兩百年,應(yīng)該隱藏在民間故事和史籍志書里。<br> 今年初春,我終于打聽到龍洞小學鄒瑜老師可能知道詳情。電話打去,鄒老師說他與高家雖相鄰很近,但也不知其詳。他卻提供了一條線索,高伯楷第三代子孫還健在,就住在本區(qū)城內(nèi)。我們?nèi)缂s來到高家門前,輕輕敲門進去,三位頭發(fā)花白的老人已等候多時,一位年長微胖的老人叫高儒哲,原在區(qū)廣播臺當技術(shù)工退休。另一位是他夫人。還有一位個高清瘦的老人,是高儒哲的胞弟,叫高儒友,三位老人都年近八旬。我們坐在窄小的客廳沙發(fā)上攀談起來,交流中讓我感覺到他們都顯得拘謹,或說警惕,言談之中吞吞吐吐、欲言又止。談到關(guān)鍵處,女主人時不時打斷談話。與他家原本就熟悉的鄒老師也看出了端倪,忙解釋說:“不要害怕,不是收集您們的黑材料,是想了解您們的家族史”。鄒老師一番話圓場后,三位老人才放心起來,高儒哲老人起身走進內(nèi)室拿出一疊打印的《龍洞高氏族譜》來,我忙接過來翻看,《族譜》中記載:他們?nèi)氪ɡ献媸菑慕魇∨R江府十字街遷到長壽居住,后由高學海用篾篼挑著長子高國獻,次子高國楨(又名登躋、伯楷)兄弟來到原龍洞場附近居住。高國楨長大后,通過科舉考試,進入鄉(xiāng)試前五名,授為“經(jīng)魁”?!敖?jīng)魁”匾額在祠堂里掛了很多年,解放后,被同村一戶拿出做了門板,前幾年這家小孩出了車禍,有好事者說是這塊老匾惹的禍,戶主信以為真,便將這塊匾劈成柴火燒了。高伯楷中舉后,入仕到四川省新津縣任教諭。我醒園就是他所建造。<br> 據(jù)當?shù)孛耖g傳說,高學海是個勤勞樸實的老農(nóng)民,除了每天勤耕土地以外,他一出門絕不空手回家,總是一背柴草,或一背柴灰,甚至一背肥沃的泥土,當?shù)厝藨蚍Q他為“刮地王”。顯然不是殷實富裕人家。<br> 那么問題就來了,這樣一個貧困家庭何來寬裕經(jīng)費供出一位舉人?在過去的舊社會,一個家庭讓子女識文斷字都少之又少,更何況窮盡家財也難以供出一位舉人,還是移民的第二代就能入仕當官。當時的鏵堆嘴窮鄉(xiāng)僻壤,川黔交界之處,經(jīng)濟欠缺、交通不便、信息阻塞,何來學校、老師教育出這樣一位“高材生”。一一追問下去,主人們一臉茫然,不停地搖著頭說,不清楚,不知道。<br> 高儒哲是高伯楷的第三代嫡孫,他承認他所掌握的關(guān)于高氏家族的種種說法,也是口口相傳下來的,難以作為信史的憑據(jù)。他是解放后才回到家的,幾歲時被送到涪陵有名的大戶人家陳家外公處讀書,回來沒多久,父親高履謙因當過偽鄉(xiāng)長、聯(lián)保主任、縣參議員。本應(yīng)在“清匪反覇”中人頭落地,因有立功表現(xiàn),只獲得牢獄改造。母親因此緘口不談。后又父母雙雙相繼離世,也就沒有多少“家學淵源”。弟弟高儒友文化低、年齡小,就更不清楚了。他們曾看到,高家有一本翔實的家譜,還有許多記載高氏家族事跡的材料,一本厚厚的線裝書,還有許多先人的畫像,供在祠堂的神龕上。遺憾的是“文革”期間這本族譜被造反派作為四舊材料 ,一把火化為灰燼。如今我看到是原任過偽政府龍洞鄉(xiāng)秘書高普全手稿,經(jīng)高儒哲整理打印出來的,有關(guān)高氏家族的文字記錄,除了字輩姓名外,先人的事跡寥寥數(shù)語,連高伯楷的生卒年皆無記載。<br> 時隔不遙遠,并不復雜的家族譜系,也被不斷地忘卻,是人為故意的回避,還是那么多的時光的滌蕩呢?<br>族譜里的記錄,又是殘缺。 金鼓洞 <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四</div> 史料殘缺,就造成事跡模糊,經(jīng)緯混亂。說得難聽一點,高伯楷是一位舉人,是一位入仕末流的官員,卻成了一個籍貫不清,生卒不詳,縣志不載的職場平庸之輩。曾經(jīng)那位從鄉(xiāng)間走出去的才華橫溢、風流倜儻的新津縣教育界的官員,與其苦心經(jīng)營,耗費萬貫家財建起來的四合院——我醒園,最終化為 一縷青煙,消失在歷史中。但高伯楷那些動人的傳說,修建的高大穹闊的房屋和殘留下來堅固厚實的石院墻,切切實實激勵過、啟迪過一方人的心靈,讓當?shù)厝苏业搅巳松哪繕撕凸饬痢?lt;br> 近兩百年,歷經(jīng)三個朝代,一名沒有留下任何日記和自述的亡故者,只能靠周圍鄰居的零落記憶來拼合他的生命過程。讓我一次又一次地走進龍洞,走訪那些年齡大,有點文化的老人家里,甚至不得不去踏勘高氏故居和祖墳。<br> 今年夏天,當我再次走進高儒哲家時,想朝我醒園主歲月深處再進一步,可依然一無所獲。我只好冒著酷暑,汗流浹背,失望地返回辦公室。還沒有來得及打開空調(diào),便發(fā)現(xiàn)辦公桌上放著一捆嶄新的書籍,一看便是六本翻印出來的《涪州志》,我知道這套書是區(qū)檔案局局長鄧文光托人找來的。此時,仿佛熾烈退盡,一股涼風吹滿全身,一顆焦燥不安的心突然平靜下來。隨手拿出一冊翻開一看,高伯楷的名字就跳入眼簾。憑直覺就感到要進入了高伯楷的時代和內(nèi)心深處。<br> 隨著深入的閱讀、查找,記載高伯楷的只言片語呈現(xiàn)了出來。原來他的事跡不記載在當?shù)亍犊h志》里,卻躲藏在他鄉(xiāng)的典籍中。<br> 高伯楷,原名高國楨,中舉時名登躋,更名伯楷,道光戊子八年(1828)科。沒有記載他何年出任新津縣教諭,也沒有他任職終于何年。根據(jù)高儒哲兄弟倆說,高伯楷任教諭三十多年,一直沒有變動升遷,任職縣令一說屬于民間謠傳,至于我醒園是否按照新津縣衙仿建,毫無依據(jù)。猛然間,我想起了他任職的新津縣與綿陽的羅江縣不遠,或許與蜀中著名的戲劇家、詩人李調(diào)元修建的“醒園”有關(guān)聯(lián)。李調(diào)元,字羹堂,號雨村,別署童山蠢翁,四川羅江縣人,與張問陶、彭端淑合稱“清代蜀中三才子”。李調(diào)元官居翰林學士、通水兵備道、廣東學政等職,后因得罪權(quán)臣和珅,遭誣陷,遣戍伊犁,幾年后以母老贖歸,居家著述終老。著有《童山全集》《曲話》《劇話》等,編輯《函?!罚谒赣H李化楠建造的“醒園”里著述二十多年,并建起了“萬卷樓”,其藏書善本珍籍達十萬冊,成為蜀中擁有最多書籍者。<br> 《涪州志》里記有他父親高學海、母親楊氏“以子伯楷,贈修織郎和孺人”,也算光宗耀祖了。<br>《 涪州志》中還記錄了他文官當了一回武將的故事:<br> 咸豐十一年(1861),發(fā)逆?zhèn)呜┫喔敌?、偽檢點李姓由貴州竄川境,八月一日由紅荷關(guān)入川界,李瑞率眾御諸土地坡。賊越彈子山至羊角磧,在籍新津縣教諭高伯楷率團蹙之。初七日,賊扎浮橋渡涪陵江(烏江),至三窩山、火爐鋪等處,知州姚(寶銘)率在籍教諭毛徙南、在籍督標守備黃道享、武生王應(yīng)錫、羅富春,職員陳實祿,監(jiān)生李是清等攝其后。初十、十一等日,賊由木棕河竄彭水,我軍追至黔江而返。賊所過殺掠,村市為墟。<br> 從這段文字敘述,可以知道高伯楷這位在外地任文官的他,回到家鄉(xiāng)也英雄了一回。按說,一個在外地任文職的人,可以不受當?shù)刂莨俚恼{(diào)遣,更何況已是六十歲左右的高齡,卻熱情不減,定有濃濃的家鄉(xiāng)情結(jié)。雖是“蹙之”,也看出了他的性格,居然夾著這那么多的率真、隨意、活潑、趣味和調(diào)皮?;蛟S他父母的受贈也與這次立功有關(guān)。<br> 同治八年(1869),《同治重修涪州志》時,高伯楷作為編委會人員參與,任職“參訂”,能參加一本《州志》書的評定和校訂正,那是要學識淵博、知識豐富、人品俱佳的人,才有資格參加的。<br> 《涪州志》被我反復地翻來翻去,我又發(fā)現(xiàn)了另一處載有:“觀音橋,(武隆)司里一百里龍洞場,明洪武間修建。橋更名慈祥閣。舉人高伯楷重修?!边@橋后來又名東虹橋,可見這橋幾百年前已建成,當時橋建得矮小,常被大水沖毀,路過的行人時有被洪水沖去,罹難于此。高伯楷后來帶頭捐款,倡議重修。<br> 從他留下的遺墨(石刻)中可以肯定的有兩處是他的真跡。一處是他年輕時,中舉四年后,于道光十二年(1832)為鄰居,同去參考舉人的好友彭廷栢題寫的墓志銘,內(nèi)容多有褒揚之詞。因是“活人墓”,含有“以石為壽”的期許之意。落款是:戊子科中武第五名舉人高登躋題;另一處是他在修筑我醒園石門上題寫的對聯(lián)和《修院墻記》,落款是知足止齋主人。兩處都是行楷書寫,從行筆判斷,皆為同一人書寫,其字雋逸守度、溫柔敦厚、高古雄勁;從內(nèi)容上看,都善用經(jīng)典、沉密淳樸、拙趣互濟。定是一位飽學之士所為。<br> 另外有兩處遺墨,鄉(xiāng)人傳說高伯楷所寫,一處是他捐資重修東虹橋時,在橋頭一塊方桌大小的自然石頭上寫有“帝君訓曰:禁火莫燒山林,勿臨水而毒魚蝦?!甭淇钍牵盒陆蚩h教諭高伯楷,協(xié)六甲(區(qū)域名)紳耆老人敬書,道光乙巳(1845)立夏日勒石。以內(nèi)容上看,在一百七十多年前,就提出了保護生態(tài),熱愛自然的理念,絕對有值得我們后世正視的地方,甚至是歷史的正面教育,是值得令人敬仰的。第二處是他自己墳?zāi)股蠚埩舻奈淖?,多用通假、異體字。且東虹橋頭石上題字筆力不足、布局較差,可以肯定不是高伯楷所寫。<br> 高伯楷除了教育、剿匪、修志、補橋、建我醒園外,還熱衷于辦學。早年間,他將我醒園里一間房屋專用于教育自家的孩子和鄰居兒童,取名“繼志”學堂。后來因讀書學生增多,由他兒子高象之倡導將學校遷出重建,在1907年列入武隆那片土地上少有的公立小學,而今成為全區(qū)難得的百年老校,為當?shù)嘏囵B(yǎng)出無數(shù)的人才俊杰。<br> 遺憾的是《涪州志》也惜墨如金,鮮有對他的事跡生平記載,不得不讓我感到又是一個殘缺。 百年老校一角(80年龍小團支部合影) <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五</div> 追尋我醒園的建成和毀滅的時間、規(guī)模、結(jié)構(gòu)、樣式是很簡單的,除了留下的石院墻、石基礎(chǔ)、石院壩、石堡坎外,還有一段簡單的石刻記錄文字,更何況還能找到看見房屋的見證人。追溯一個大清王朝舉人的一生,歷史的敘事總是充滿了隱秘。這個人仿佛只有在暗夜里才能偶然出現(xiàn)的或明或暗,飄忽不定的身影。其家族史和成長的經(jīng)歷隱藏在歷史的暗角。高伯楷的內(nèi)心世界只能靠我的拼合和揣度。<br> 我曾試圖讓檔案局鄧文光聯(lián)系新津縣檔案館,想尋得一本他任職三十多年的地方志書,以找出他的蛛絲馬跡,得到的回復是:在高伯楷到新津縣任職前剛修完縣志,無記載。在他任職后的民國年間重修的縣志,前幾年送在出版社準備翻印,卻已經(jīng)丟失。對方檔案館人員非常歉意,并明確的告訴鄧局長,他看過遺失的志書,載有高伯楷的事跡,時間長了,已記不清內(nèi)容。<br> 再次遇到殘缺,我無語了。<br> 迷迷糊糊之間,我醒園和園主,在我心中實在產(chǎn)生一種巨大的誘惑,一年多的時間,心就埋在我醒園里邊。我的這種固執(zhí)和迷戀,是想使早已冷卻的歷史始終保持著人的應(yīng)有體溫和呼吸。<br> 夏天的一個周六下午,我約上區(qū)里文博館的周林、梁昌龍和鄒瑜老師三位先生,頂著炎炎烈日,再次造訪了高伯楷的故居及其相關(guān)的墳?zāi)?,想從中查找出一些關(guān)于民間傳說的印證。<br> 這次行動是絕望中的最后希望。周林、梁昌龍是多年從事文物工作的同志,有經(jīng)驗和耐心。不顧稻田的水冰涼,脫掉鞋襪,兩手分開長滿谷穗的水稻,赤腳走進泥田;也不顧另一座古墓前長滿的荊棘,用鄰家借來的柴刀,將雜樹一一砍掉,用手拔掉長得荒亂的藤蔓,撕去遮住文字的苔蘚,用隨身帶的紙巾將碑文慢慢地擦出,也幾乎一無所獲,只發(fā)現(xiàn)高氏家族古墓上出現(xiàn)有“皇清待告”和高伯楷為彭廷栢題寫的墓碑上有“廩生程家訓敬書”,這說明了龍洞不僅僅出了高伯楷一位才俊,還有一些不大不小的人物。在高伯楷墳?zāi)骨埃?、梁二位借來木梯,爬上高大石墓上,細致地辨認每一個文字,遺憾地墳?zāi)构资沂T已毀,原有石欄、石獅、墓碑已不見蹤影。據(jù)同行的鄒老師回憶,他上小學時都要從此經(jīng)過,他記得幾年時間里,都有石匠終年在此將墳?zāi)沟氖^拆下來,打成石磨、粑窩、豬槽等物。更加戲劇性的是,在“文革”中,有膽大社員將高伯楷的棺材劈為柴火燒掉,撿到一只金手鐲拿到縣城一處銀行換成了少得可憐的現(xiàn)鈔,同行的人都同享,兌了二兩燒酒、一碗豆花,高伯楷的三世孫,某一位也在其中,這就極大地諷刺了他曾在祠堂門柱上寫下的“子孝孫賢”。<br> 那天,太陽非常給予熱情的力量。我提出再去看看高學海的墳?zāi)?,鄒老師用手指著一個土堆說:那就是。顯然沒有一塊墓碑,只有一堆荒草遮住的泥土。我不甘放棄地說:“那去看一下他哥高國獻和他兒子高象之墳?zāi)拱?,或許能找出線索”。鄒老師看我非常執(zhí)著,不忍心讓我失望,微微笑了一下說:“都被毀了,尸骨無存”。此時,我感到太陽的毒辣,像一個碩大的火球?qū)⒁盐疑硇囊黄鹑诨?,化為絕望的塵煙。<br>這不僅僅是殘缺,更是決絕的毀滅。<br> 如果說清王朝晚期給歷史留下了太多的悲哀和屈辱,而黑暗混亂的時代,從山野中走出的一位書生則給后世留下了太多的遺憾。他的兒孫輩靠他的光熘和留下來的財富獲得千戶長、縣議長、團練長、鄉(xiāng)長等職,有的遠離家鄉(xiāng),到洛陽當上國民黨電臺臺長,洛陽解放后,他悄悄潛回到家鄉(xiāng),知道國民黨大勢已去,便將高家的田土大量變賣,將銀圓收入家中暗藏,最后盤踞在四面懸崖的天心寨,與匪為伍。1949年11月20日,劉鄧大軍直追宋希廉部到了江口鎮(zhèn),時任國民政府武隆最后一任縣長胡鑄坊聞訊后,倉惶間糾合軍政人員和自衛(wèi)隊、警察中隊近百人偽職人員,攜檔案、文獻逃到了天心寨,協(xié)迫駐寨高仕希,合謀反攻,負隅頑抗?!段渎】h志》大事記里記下了這樣一件事:<br> 1950年1月30日,貴州土匪數(shù)百人竄至龍洞包圍天心寨,企圖殺害駐寨的一區(qū)(巷口區(qū))工作隊員,隊員紀安邦避開土匪吊繩下寨,他將信給孫家奎,孫接到信息奔赴縣城帶領(lǐng)解放軍一排兵力擊潰匪隊。<br> 可惜他們不是明智之舉,陰謀失敗,只能接受人民的審判,偽縣長胡鑄坊、寨主高仕希、高仕永及姐哥張純嘏人頭落地,給高氏后代留下長長的陰影。好在高氏后裔從“文革”惡夢中醒來,從“舊賬”中翻了新篇章。<br> 時隔一百多年,新舊兩個社會,我們用如今的價值觀去評價舊時一個人的人生,是難以公允和公正的。但可以肯定一點,處在舊社會,農(nóng)民家庭,山野中走出一位青年,通過科舉入仕,進入官場的文化人,是離不開少年苦讀、青年得志、風華驚世、老年榮歸的軌跡的。高伯楷在中舉二十七年后修建石院墻,將四合院取名“我醒園”。他醒悟了什么?是醒悟了時局的混亂,土匪猖獗,筑圍墻自保;還是醒悟了“有權(quán)不用,過期作廢”的道理;也許是晚年隱居山林,頤養(yǎng)天年?或是或不是。<br> 幾千年來,中國文化人都在迷惑里、錯誤中尋找清醒。屈原吼出了“世人皆醉我獨醒”,李淑同也發(fā)出“人生如大夢,唯我獨先覺”,“五四”運動也稱為“覺醒年代”,他們的“醒”,也在朦朦朧朧中。高伯楷這個人也許窮盡一生,也無法真正醒悟。相比之下,李調(diào)元的“醒”在于生命格局,在他徹底厭惡官場仕途之后,他心中有一個使他心醉神迷的人生境界——收集珍稀古本,著書立說傳之后代。<br> 據(jù)說,我醒園前后修建了十多年,建造金錢是高伯楷從遙遠的新津縣用棺木裝著運回的,誰又能保證這些財物不是搜刮來的?他苦心營造的“安樂窩”,存活不到八十年,一把火化為廢墟。他本人也算榮耀一生,造福不少,在他死后,也被劈棺棄骨,這何其不是一種人性的殘缺?<br> 殘缺,常常解釋是肢體和事物缺少某一部分。我想,法國盧浮宮展出的著名雕塑家阿海山納的斷臂維納斯,體現(xiàn)了人體的青春、健康、美麗和內(nèi)心所蘊含的美德;那么古羅馬斗獸場、北京圓明園、鴨綠江斷橋、我醒園,那是人為殘缺,就另當別論了。 我醒園 高伯楷墓遺址 <p class="ql-block">高柏楷為彭廷栢題寫的墓志銘</p> <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六</div> 我從零亂的資料里,鄉(xiāng)鄰的零星記憶中得知,我醒園是清朝末年武隆大地上最具有地標性的建筑。可以想象,修建這么宏大的莊園是需要金錢、心血、時間的,對于當?shù)仄胀ɡ习傩沼肋h可望不可及。然而,這樣的莊園樣板和楷模,是具有極大示范作用的。我醒園主的后輩便紛紛效仿起來,先后在天心寨、鷹嘴巖、鏵堆嘴、香樹林等地修起大量房屋,相互輝映,共為庇護?!陡呤献遄V》記載,其家族房屋二十多處,每年收谷二千四百擔。可見其高家房屋眾多,膏田滿野。在清朝與民國交替的大變局中,熱衷于修房囤地,充當推動莊園經(jīng)濟興起的先鋒。其間有一個巨大的推手,那就是混亂政局的煎迫與推壓。<br> 高伯楷也擺脫不了多數(shù)中國文人的思維,一但入了仕、當了官、發(fā)了財;或在現(xiàn)實社會碰了壁、受了阻、急流勇退。這時,對于一個充滿象征性和抽象度的莊園,總有很大的向心力。心中藏著陶淵明的“田園”為標幟的人生境界,成了一種千年不移的文化理想,仕途通順是“此岸理想”——順梯爬,人生受挫是“彼岸理想”——桃花源。社會理性使命已悄悄抽繹,秀麗山水間修上莊園,過著才子、隱士生活,埋藏著身前的孤傲和身后的空名,天大的才華和郁憤,只好逸入荒徑和扼腕窮途,從政治前臺隱入溟溟林泉的倉皇身影。<br> 文化人又愛附庸風雅,建起了富麗豪華的房屋,配上一個香雅的名稱出來,不管老百姓認不認可,反正自己和往來鴻儒知道就行。有了齋名,好像立即變得古風蘊藉、文氣沛然,會頓生風光。<br> 李調(diào)元父子修建的“醒園”,是醒悟仕途坎坷、宦海沉浮、吉兇莫測、絕意仕進。從此,與官場決裂,潔身自好,傾情“文章千古事”,絕情“當官一時榮”。但父子苦心營造的“醒園”和“萬卷樓”也被后來白蓮教匪徒燒掉,李調(diào)元在“醒園”燒毀兩年后悲痛萬分中離世。<br> 我無法猜想,高伯楷及后代們在修房時想過沒有,華夏大地在數(shù)千年間曾先后出現(xiàn)過多少星羅棋布的莊園,能夠保持較長久生存的有幾幢呢?阿房宮、圓明園這樣的皇家物產(chǎn)都被一把火燒了,連我去看過的古羅馬斗獸場、鴨綠江大橋也逃不了厄運。更遑論區(qū)區(qū)一座山區(qū)房屋呢!我想,舊時的高氏家族修房購田時,無法預想到已處在改朝換代的入場口,但至少知道“君子之澤,五世而斬”的道理吧,功名資財,良田巍樓不過是一時擁有,一種似乎實現(xiàn)過,而最終還是未能世世代代實現(xiàn)的悲劇性愿望。<br> 高伯楷是龍洞那時代那個地方的峰巔和精英,也是文脈所在。他本該更大更遠的意義上統(tǒng)領(lǐng)一方民眾精神,支撐起文明的脊梁,但卻僅僅因狹隘心理而造一幢顯赫的莊園。一座看似森嚴壁壘,幾處堡寨庇護的石城,是那么不堪一擊。<br> 是什么原因招引貴州土匪放火燒毀我醒園的?民間傳說,高伯楷的第六子,即高象之當了團練總長后,帶著團防隊員除了“保境衛(wèi)民”以外,還狠狠打擊了貴州土匪囂張氣焰。每次土匪入境龍洞搶掠,都被高六老爺帶兵打得土匪落花流水、狼狽逃竄。使貴州土匪恨得咬牙切齒,欲除之而后快。于是給他綽號為“高爐”老爺,意為再好的鋼鐵,也會被高高火爐熔化。<br> 或許一處處房屋太招眼,太容易引起周圍人們的忌恨,他們與官場交往親密,多人作為團練健將讓鄉(xiāng)鄰的貴州土匪看不慣了,家族匯集的財富太讓人眼紅了,他們擁有眾多房屋田地太能夠刺激別人的占領(lǐng)欲了,高六(爐)老爺播揚貴州邊界赫赫大名太能煽起別人要來吞食他的野心了。于是,高家最圓滿的時期也就是它最殘缺的時期,千萬不要為萬眾矚目而高興,看看那些頂禮膜拜的眼神,最嚴重的危機已在那里埋伏,這座莊園已摻進某種兇兆。土匪一把大火燒毀了我醒園,也燒毀了高家的精氣神,高象之逝世后,土匪多次圍攻天心寨,被迫交出糧食、錢物。一位高姓時任龍洞的偽鄉(xiāng)長也被匪徒活捉,交納了不薄“綁費”,才撿得一條殘命。除了野蠻土匪制造可悲情景外,此間還埋藏著許多難以言狀的心理悲劇和家族紛爭。<br>一出有聲有色的大戲,經(jīng)過許多年營造達到了高潮,戲的結(jié)尾來了一個出人意料的殘缺,但仔細一想,這個結(jié)尾也合乎邏輯。<br> 寫到此處我該擱筆了。我想,難道除了我醒園主造的房屋殘缺、史材的殘缺、墳?zāi)沟臍埲?,就沒有其它的殘缺嗎?其實,更重要的是人性殘缺和我們評價事物的標準不客觀、不公證的殘缺更可怕。<br> 當我們帶著某種偏見,或說偏執(zhí)去審視一個人、一件事的時候,刻意帶著仇恨、嫉妒、憤怒,帶著情緒泄私憤,就會做出違背事物本質(zhì)的事來。<br> 在蒼茫的山野間,在舊時代里,能走出一位教諭,非常不易,他也在歷史間留下了或深或淺的文化人的腳印,給一方人留下長久魅力和熏染,一些人自然而然會沿著他的印跡追尋。歷史要擺脫也擺脫不了,這些人實實在在來過,他們走了,也沒有人挽留。從此,他們消失在歷史塵煙,退出了人們的記憶。如今,我們能找出他們的存在,總有一種沉重的歷史氣壓罩在我們的胸間,使我們無端地感動,無端地喟嘆!<br><br><div style="text-align: right;">初稿于2021年10月16-17日</div><div style="text-align: right;">修改于2021年11月11-12日</div> 東虹橋 天心寨遺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