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繼續(xù)沅水中游的行走。</p><p class="ql-block">沅水中游從黔陽古城開始一直到懷化市與常德市交界的界首，近500公里，幾乎都在湘西地區(qū)。蜿蜒俏麗的江岸風(fēng)光、纖索悠悠的拉拉渡、依山傍水的小城、純樸古雅的民風(fēng)民俗，都令人向往，但我最鐘情的還是那一個個如明珠般綴在兩岸的古村古鎮(zhèn)。</p> <p class="ql-block">它們或在兩水相交，或在大河的臂彎。每一個古鎮(zhèn)都是山與水的兒女，是歲月留給我們的寶貴遺產(chǎn)。那遙指日月的飛檐翹角、厚重斑駁的老墻、高高低低的青石板小巷，讓我們仿佛還能感受到山川的脈動、先人的氣息。</p> <p class="ql-block">至今，這里的許多古鎮(zhèn)依就是繁華滿身：鳳凰、邊城、里耶、王村、洪江……一如干百年前，驚艷在世人的囑目中。而有一座古鎮(zhèn)，雖低調(diào)地停在古老的沅江邊，然而它卻曾是湘西古鎮(zhèn)之首，在沅水的歲月里留下了華彩的篇章。它就是瀘溪和辰溪之間的浦市古鎮(zhèn)。</p> <p class="ql-block">“日出千根桅，日落萬盞燈”，“百羊千豬萬擔(dān)米，水泄不通犁頭嘴”，“滿河綠水滿城船，滿城商號滿城人”——這是它曾經(jīng)的輝煌。</p> <p class="ql-block">3條商貿(mào)街、12座城門、13?。ǖ兀^、20多座貨運碼頭、45條巷弄、數(shù)以百計的封火墻“窨子屋”，以及古戲樓、寺廟道觀、作坊（土地堂）等建筑群——這是它曾經(jīng)的規(guī)模。</p> <p class="ql-block">在溯游沅江的路上，這是我見過的體量最大的古鎮(zhèn)，也是為數(shù)不多的沒有開發(fā)的古鎮(zhèn)之一。沅江邊堆積的歷史時光和古鎮(zhèn)的生活方式依然還原汁原味的保留著，不象先前到過的某些古鎮(zhèn)，已經(jīng)在一片喧囂中演變成了一個若大的賣場。</p> <p class="ql-block">我終于可以在沅江邊享受一段老舊的時光，這讓我欣喜。但這樣一座若大的古鎮(zhèn)也考驗我的體力而耐心，好在古鎮(zhèn)是開放的，允許我騎著摩托進入，在時快時慢的節(jié)奏中走進古鎮(zhèn)的大街小巷，我也不用擔(dān)心會迷路，因為那些熱心的古鎮(zhèn)人都是我的導(dǎo)游。</p> <p class="ql-block">我是從太平街的北門進入古鎮(zhèn)的。太平街與沅江平行，是古鎮(zhèn)最為繁華的街道，前庭后院的臨街店鋪透出滿滿的市井氣、煙火氣；磨得發(fā)亮的青石板、高高掛起的燈籠，讓我們感受到它古樸中散發(fā)的熱情。</p> <p class="ql-block">而那些小街深巷中，不起眼的門庭內(nèi)，藏著一個個商賈巨富。它們多為一些為江浙、江西、山西來的商人，“一雙布鞋一把傘，來到浦市當(dāng)老板”，他們在沅水的這個物資集散中心經(jīng)營木材、桐油、冶鐵等生意，靠著自己的勤勞和智慧，擴大產(chǎn)業(yè)，積累財富，終成大戶人家。</p> <p class="ql-block">在這些大戶人家中最出名的是江西來的李家。他們經(jīng)營的是毛鐵冶煉、桐油等生意，其商業(yè)規(guī)模相當(dāng)于當(dāng)時浦市商業(yè)的半壁江山。李氏家族也是人才輩出，先后出了有5個縣令，一個陸軍師長，二個畫家。</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另一個著名的大戶是吉家，靠做木材和桐油生意發(fā)家，“屋</span>聯(lián)大院三重半，門望三千八百擔(dān)”?！氨庇型跫掖笤?，南有吉家大院”，吉家大院是蒲市規(guī)模最大、裝飾最精美的宅院，也是湖南省迄今為止發(fā)現(xiàn)的建筑設(shè)計最精美、保存最完好的明清大宅院。眼前的吉家大院高墻厚瓦，雖經(jīng)百年風(fēng)雨不倒，墻體斑駁依然可仰望當(dāng)年家族的興旺及奢華。</p> <p class="ql-block">浦市的大戶人家，最多的是江西人，為什么會有這么多的江西人來到幾千里之外的浦市呢？因為古時候江西是才子之鄉(xiāng)，通過科舉考出功名的人遠遠多于外省人，他們在外做官，直接或間接就積累了財富，再加上明朝的移民政策，也有眾多的百姓來到這里。浦市早期是軍事城堡，在這里做生意不會受到外族及土匪的搶劫，也不會受到本地人的排擠和地方官員的壓榨，因為這些官員很多本身就是江西籍的。</p> <p class="ql-block">贛商鄉(xiāng)土觀念強，他們建立商會、修建萬壽宮，相互幫助，共同發(fā)展。萬壽宮是贛商的標(biāo)志和廣告，也是他們財富和實力的象征。萬壽宮也成為我國古代會館文化的代表。浦市古鎮(zhèn)的二十二個會館中，現(xiàn)在僅存萬壽宮。</p> <p class="ql-block">贛商在會館開展各種集會活動唱戲演出，漸漸地就發(fā)展起來了以江西戈陽高腔為基礎(chǔ)結(jié)合湘西山歌的地方劇辰河高腔。辰河高腔高亢激越、音城寬廣，深受沅水中上游及辰河流域的人們歡迎。是國家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其劇目《目連救目》多次參加國家和國際演出，廣獲贊譽。浦市古鎮(zhèn)的廣告宣傳詞就是“一座有腔調(diào)的古鎮(zhèn)”?？上f壽宮大門緊閉，我不能感受辰河高腔和萬壽宮的精彩。</p> <p class="ql-block">斗轉(zhuǎn)星移，歲月更替，繁華落盡，縱使一座驚艷了歷史的浦市古鎮(zhèn)也相忘于時間，曾經(jīng)的高門大戶歸入尋常百姓家，那些外地人也成了本地人，歸于柴米油鹽的市井生活。</p> <p class="ql-block">在這里，我也成了本地人，我的車可以如浦市人一樣停放在任何一家門店前，我和他們一起坐在長板凳上吃7元一碗的齋粉和1.5元一個的筒子葉芭芭。這樣的浦市讓我親切，今晚，我要住在這里。</p> <p class="ql-block">時間尚早，我想到對岸的江東寺去看一看?！坝行纳掀质校瑹o心過江東”，雖只有一河之隔，兩岸宛若二個世界，江東的太陽照在了浦市，而浦市的財富卻沒有流向江東，但因為江東寺，江東也有了自己的光彩。</p> <p class="ql-block">江東寺的盛名，我是在沈從文的《箱子巖》一文中得知的，說是江東寺有5人連手才能抱住的古松、三丈高的老梅，要三、五人才能轉(zhuǎn)動的轉(zhuǎn)輪藏，轉(zhuǎn)動起來聲如龍吟，那轉(zhuǎn)能藏的來頭可不小，是全國三個半藏中的半個（其余三個在西藏）。他認為“江東寺比北京碧云寺還要好看”，這樣的江東寺對我很有吸引力。</p> <p class="ql-block">我是坐這樣的烏篷船過江的，2元的過渡費，不過要坐滿10人才能開船，我不能和當(dāng)?shù)厝艘黄鹋菰诼朴频你渌校?0元包了船過去。</p> <p class="ql-block">過了河，沿河岸上行20分鐘的山路就見到了在稻田莊稼環(huán)繞中的江東寺，不是我想象中的虎踞龍盤之地，不起眼的山門竟然掛了一把鎖。我有些失望。</p> <p class="ql-block">不甘心就這樣回轉(zhuǎn)，到村部商店打聽，聽說我來自幾百公里外的桃源，店主很熱情地給我聯(lián)系了方丈，不一會兒，一個中年婦女急匆匆地來了，原來，他丈夫去鄉(xiāng)下作道場去了。中年婦女帶我進入，從這個角度看，江東寺也還有些氣勢。</p> <p class="ql-block">進到院后，倒也干凈整潔，山門、金鋼殿、大堂寶殿層層疊進，但整個寺廟一副其貌不揚的樣子，與我想象中的江東寺相去甚遠，沈從文先生記載的古松、老梅、轉(zhuǎn)輪藏皆不見蹤影。</p> <p class="ql-block">中年婦女告訴我說，江東寺建于唐代，早年的江東寺氣勢恢宏，香火旺盛，文革時修學(xué)校將其拆除了大部分，現(xiàn)在的寺廟不到原先的五分之一。那轉(zhuǎn)輪藏被作為“四舊”拆了，如今只留下一個圓坑。</p> <p class="ql-block">捐了50元功德錢，我跪拜在這千年古剎的大堂寶殿前，在聲聲木魚和裊裊青煙中向佛祖表達了最樸素的祈愿：國泰民安！家人平安！</p> <p class="ql-block">寺內(nèi)一副對聯(lián)我抄錄了下來：“木魚敲落天邊月覺覺覺覺先覺后覺無非覺覺，金鐘撞破嶺頭云空空空空色空相空總是空空”?；厝ヂX吧。中年婦女給了我一瓶冰山泉水還有餅干糖果，把我送出寺廟，嘴里連連說：菩薩會保佑你的，保佑你們?nèi)胰说摹?lt;/p> <p class="ql-block">走在古老的沅江岸邊，有種時光倒流的感覺。</p> <p class="ql-block">接下來，我要前往距浦市20公里的巖門古堡，去相逢另一段倒流的時光。</p> <p class="ql-block">30多分鐘后到達巖門古堡。站在古堡下面，高聳的石頭屋如同堡壘，倚立山崖，巖石筑成的山墻層層而上，讓人望而卻步。</p> <p class="ql-block">進入古堡內(nèi)，巷道縱橫交錯，門道重重疊疊，密集的暗道、瞭望孔，槍眼，讓人如入迷宮，又仿佛置身古戰(zhàn)場。實際上這就是一個軍事城堡。這里是漢苗交界，離鳳凰僅60公里，為了抵御少數(shù)民族的進攻，600年前明朝政府除了修筑南方長城外，還修了一系列的軍事城堡，如鳳凰的黃絲橋、吉首的乾州古城及浦市的巖門古堡等。它們相對獨立，又整體聯(lián)防，成為苗漢的屏障。</p> <p class="ql-block">這里更是一個宜居宜耕的古寨。一條小溪從寨前的古樹旁流過，大樹下是納涼休閑的人們。古堡內(nèi)，紅墻青瓦、飛檐翹角、錯落有致的庭院、栩栩如生的門睸和圖案，一派古風(fēng)古韻、田園牧歌。</p> <p class="ql-block">于今，華夏盛世太平，民族團結(jié)，古堡的軍事防御功能儼然已經(jīng)喪失，世居的人們在這世外桃源之地安享山寨田園生活，當(dāng)然，也有如我一樣的遠客來此一睹古鎮(zhèn)風(fēng)貌，聊寄一份懷古情思。</p> <p class="ql-block">回到浦市古鎮(zhèn)，已是傍晚時份，我在吉家大院旁的“荷塘月色”酒家住了下來。這里有萬畝荷塘，曾是吉家的后花園，現(xiàn)在成了人們的賞荷休閑的場所?！俺科鹇労上?，日落枕風(fēng)涼”，我將在夕陽西下、晚風(fēng)輕拂中進古鎮(zhèn)的荷塘月色中。</p> <p class="ql-block">古鎮(zhèn)已沉入的朦朧的夜色中，而這里卻是一片流光溢彩，十里八鄉(xiāng)的人們都齊聚到了這里，每一個人眼前都有了一彎明月、一片光彩、一份喜悅，浦市又在人們的目光中找回了屬于自已的榮耀。同樣洋溢著喜悅的我心中默默地祝福：這美麗的荷塘月色不要重為吉家所獨有，而永遠屬于你家、我家，我們大家。這有些眩目的光也不要去打擾古街深巷中的人們，因為，日落而息是他們世世代代的作息表，明天，古鎮(zhèn)、古鎮(zhèn)人要和太陽一起醒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