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今天是常老110周年誕辰。懷著對他的深深的敬仰之心，回憶記述一些他的工作片斷，獻給大家，用以昭示后人，紀念逝者。</p><p class="ql-block"> 1988年3月初，組織決定派我給中央顧問委員會委員常黎夫做秘書。第一次到常老辦公室，他請我坐在他身邊，詳細地詢問了我的個人情況和家庭現(xiàn)狀后，語重心長地說，＂現(xiàn)在我這里事情不太多，能留給你自學的時間，希望你勤奮努力，認真學習，做個革命的老實人。＂我在省委辦公廳工作時，常老是省委常委兼省委秘書長，多次聆聽他的講話，他從不講官話、套話，風趣幽默，愛講故事，打比方，引人入勝，是我非常敬佩的領導，到他身邊工作，我心中感到異常興奮，同時又忐忑不安，怕自己能力有限，不能很好地完成工作任務。但我還是暗下決心，好好向常老學習，提高自己的能力。</p><p class="ql-block"> 3月22日，常老就帶領著省委黨史研究室的同志，前往北京，開始《陜甘寧邊區(qū)抗日民主根據(jù)地》（三卷）的前期編輯工作。這次主要任務是＂文獻卷＂的查檔工作，和＂回憶錄卷＂的統(tǒng)編工作。</p><p class="ql-block"> 《陜甘寧邊區(qū)抗日民主根據(jù)地》一書，是中央黨史征集委員會重大題材的內(nèi)容之一。當時定由常老組織西北五省區(qū)共同編輯。為了加快這套叢書的征編工作，經(jīng)請示中征委和商請兄弟省區(qū)同意，常老于1988年春，調(diào)整了征編工作班子，由陜西省黨史辦完成，常老風趣地說，他是總承包。</p><p class="ql-block"> 常老一口濃厚的米脂地方腔，個別地方聽不太懂，這給我的服務工作帶了點困難，好在同行的原省委白秘書長也是陜北人，他關鍵時刻給我翻譯，不太影響工作。</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我們一行五人，于1988年3月22日到達北京，住在中央黨校招待所，這里條件非常簡陋，我和常老住一間，白秘書長和賈自新住一間，房間都加了一張桌子，成為住宿兼辦公。</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常老剛到北京，就給時任中央檔案館館長王明哲打電話，（王館長是常老任國務院副秘書長時的檔案處長）說明來意。很快，王明哲就來到中央黨?？赐＠?。我們集中在常老房間，也算是第一次會議，常老說＂這次來北京，兩項任務，大家都明白了。住中央黨校有三點好處，一是離中央檔案館近，好查閱檔案；二是離中央黨史征委會近，好匯報溝通；三是姬也力在中央黨校住，（姬負責整套書的概述起草）好討論研究問題。＂接著，常老風趣地說＂這套叢書，我是總承包，你們就各承包一方面工作。大家明確分工，相互配合，抓緊工作。＂雖然他是笑著說的，大家都感到身上責任重大。王明哲當即表示，＂凡是中央檔案館可公開的材料，編輯組可隨時查閱復制，全力支持。＂有了這樣的支持，大家非常高興，立即開展了工作。</span></p> <p class="ql-block"> 白秘書長和賈志新等同志，每天早出晚歸，白天都在檔案館查閱復制材料，午飯就在檔案館職工食堂解決。常老囑咐；＂打開了檔案館的門，我們盡可能查閱復制的寬泛一些，回來文獻卷能用的用，不能用的，作為背景材料或輔助材料，對寫概述和大事記有好處。同時也可以充實省委黨史辦的資料。＂周密的安排，在于常老對陜甘寧邊區(qū)的熟知，對編輯這套叢書胸有成竹的細致規(guī)劃。</p><p class="ql-block"> 每天查檔的同志從檔案館回來，都是滿滿的收獲，復制很多材料。我們在黨校學員食堂吃飯，查檔的同志就匯報情況。到房間，常老又馬上根據(jù)復制文件題目、內(nèi)容進行分類。大部分先交姬老閱讀，為寫概述時用。 </p><p class="ql-block"> 白天，常老就埋在材料堆里，不但要一一閱讀復制的檔案材料，還要閱讀各地寄來的回憶文章，一些重要的材料，他反復閱讀，讀一讀，寫一寫又思考一會。這些回憶文章，都是曾在邊區(qū)工作過的老同志撰寫的，內(nèi)容詳盡，共有幾十篇，六、七十萬字。常老曾做過六年的陜甘寧邊區(qū)政府副秘書長兼秘書處處長，對查閱出的資料非常熟悉，很多都是他親自起草的。晚上，他和編輯組同志交流時說，復制的某個文件，印發(fā)的背景是什么？還有哪些配套文件？對當時邊區(qū)政府工作有什么指導意義？對編輯資料有什么作用？說的明明白白，對查閱檔案很有指導性，針對性，提高了工作效率。大家一致認為常老是陜甘寧邊區(qū)的活檔案。</p> <p class="ql-block"> 常老有嚴重的眼疾，白內(nèi)障、青光眼。那些日子常老完全埋在材料堆中，他閱讀起材料，全神貫注，半天不動地方，有時實在看不清楚了，就從兜里取出眼藥，給困乏的眼睛滴點眼藥。那些日子，常老滴眼藥，不是遵醫(yī)囑按時間要求滴，而是眼睛模糊了就點一次，好似眼藥成了潤滑劑。我要幫他，他幽默地說，＂點眼藥你還不行，我自己滴眼藥，連醫(yī)院的護士都佩服，點了多年了，功夫強著呢＂。</p><p class="ql-block"> 看著常老閱讀一會，點一次眼藥，又俯身閱讀的背影，我心里特別難受，一位78歲高齡，又患有多種眼疾的老人，如此的用眼，我真為他擔心。為減輕常老眼晴負擔，我就把那些字跡模糊和字小的資料譽清，盡量把字寫大點，字寫粗點，能讓他一目了然。我也常常勸他休息一會，他卻說，＂這是一種很好的享受，你現(xiàn)在理解不了，等書編好了，你也許就會享受了。＂我提出給他讀，他接受了，但是他聽到重要的地方就說，＂這段讓我自己看，對將來寫概述很重要。＂常老就這樣一個執(zhí)著的老人，讓人即操心，又敬佩。</p><p class="ql-block"> 慢慢的，我和常老越來越熟悉了，他看材料時間長了，我就說咱們出去散散步，看看中央黨校的院子，或者到黨校商店，給孫子們買點東西。他就說磨刀不誤砍柴工，走轉(zhuǎn)轉(zhuǎn)去，休息休息眼晴。</p><p class="ql-block"> 我們一邊走著，常老一邊給我講很多邊區(qū)的故事，聽著常老的故事，我眼前似乎出現(xiàn)了延安時期大生產(chǎn)運動，艱苦奮斗，開展生產(chǎn)、學習的生動畫面，敬佩那些為新中國建立而奮斗的前輩，這也許是常老所說的＂享受＂吧！</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叢書共分為三卷，＂文獻卷＂＂回憶錄卷＂＂大事記卷＂三者既獨立又統(tǒng)一，相互印證，準確、全面反映陜甘寧邊區(qū)，十多年的建設發(fā)展情況。叢書反映了從中央紅軍長征到延安，直到抗戰(zhàn)勝利，十多年的時間，黨政軍民，工農(nóng)商學，統(tǒng)一戰(zhàn)線……各各方面的工作，300多萬字。常老要求我們，要把三卷的內(nèi)容統(tǒng)籌考慮。文獻同回憶文章及大事記，相互聯(lián)系，相互印證，不能出現(xiàn)大的事件，在時間上有矛盾的地方，在內(nèi)容上有沖突的地方，以檔案文獻資料為準，文獻資料沒有的，參考當時報紙，如《解放日報》的報道，進行甄別分析。特別是回憶文章，由于時間長，有些老同志缺乏資料，在撰寫時，事件和時間上可能有誤。如有一位老同志，回憶文章中提到359旅進駐南泥灣，第一年墾荒多少畝，我們查閱了當時報紙的新聞報道，核準了數(shù)字，并在大事記里反映了此件事情；還有回憶文章和回憶文章之間，記述事件和時間不同的地方，常老都要求我們認真核對，并反饋作者；在撰寫概述時，常老親自審查修改，經(jīng)他修改后的概述，立意，邏輯，結構，文字更加完美，大家對常老的才華心悅誠服。最終做到了整個300多萬字的叢書內(nèi)容和事件時間等完全一致，事件準確無誤，增強了叢書的科學性，權威性。</span></p><p class="ql-block"> 在統(tǒng)編回憶錄卷時，常老利用同我們一起散步，或工作休息時間，給我們講過去的故事，他說＂抗戰(zhàn)時期，邊區(qū)的糧食和草料都是靠騾馬運輸。一次，糧食局騾馬隊死了一匹騾子，飼養(yǎng)員是個江西人，長征干部，傷心地蹲在地上，好像死了親人一樣，失聲痛哭，我和騾馬隊長郭應奎怎么勸也不起來。＂接著常老又深情地說＂那時，邊區(qū)確實困難，我作為邊區(qū)糧食局主持工作的副局長，壓力很大，糧食局的同志們也真著急，但大家精神面貌非常好，有一股什么都不怕的干勁，東奔西走調(diào)查研究，調(diào)整征糧政策。毛主席提出＇自力更生，豐衣足食＇后，邊區(qū)開展大生產(chǎn)運動。一年后，邊區(qū)的糧食問題基本解決。＂我們眼前，似乎呈現(xiàn)出了轟轟烈烈的邊區(qū)大生產(chǎn)運動，軍民熱情高漲的生產(chǎn)、工作，建設的場景；他們那種精神動力，一定是延安精神！</p><p class="ql-block"> 我們感到，常老這是在教我們，編輯回憶錄時，要注意一些有意義的情節(jié)，教我們學會發(fā)現(xiàn)生動，有感染力，易教育人的故事吧。的確，回憶錄卷統(tǒng)編完成后，得到撰稿老同志的高度認可。</p><p class="ql-block"> 常老帶著我們一行，經(jīng)過不足一月緊張有序的工作，概述定稿了，回憶錄卷統(tǒng)稿完成了，文獻卷中央檔案館資料也收集齊全了。常老在這不足一個月時間里，閱讀的資料在幾百萬字，對他的眼睛確實損害很大。我們都很敬佩常老的敬業(yè)、奉獻精神，同時也為他的眼睛擔心，可他依然不停的工作。</p><p class="ql-block"> 這期間，常老到中央黨史征委會匯報了叢書進展情況，得到中征委肯定。常老又拿著文獻目錄和摡述稿，專程去習仲勛習老家，匯報了叢書編輯情況，并請習老為叢書作序，習老欣然接受，并給叢書和編輯組人員工作予以高度肯定。這次到北京的任務基本完成。</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我給常老做了近13年秘書，回想起來，青春沒有虛度，幼稚變?yōu)槌墒?。常老的言行舉止，道德風范，在我腦海中永遠地矗起真正共產(chǎn)黨人的豐碑。常老對我的教育那樣的深刻，那樣的具體，有那樣的生動。常老是一個非常慈祥的老人，他長我48歲，既是我的領導又是我的長輩，他同我說話如朋友，風趣幽默，娓娓道來。他常說；＂一部好的黨史書，應該具有存史、資政和育人作用。這幾年，你也接觸了大量黨史資料，原始資料看似枯燥，但需要嚴謹認真、為歷史負責的態(tài)度，以后還要鍛煉寫些材料。＂</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常老是陜西省委第一任黨史研究室主任，為陜西黨史征集、研究事業(yè)做出開拓性，奠基性貢獻，在他任上完成了陜西＂一戰(zhàn)＂、＂二戰(zhàn)＂期間黨史資料的征編工作。我做常老秘書這13年來，常老直接參與編輯的黨史叢書《國民革命在陜西》《陜甘寧邊區(qū)抗日民主振根據(jù)地》（三卷）《陜西靖國軍》《楊明軒》《張德生》等十幾套、冊。其中許多復制的資料需要我謄抄。那時，我也有把字或標點符號抄錯的現(xiàn)象，常老看后都一一修改。我感到有些慚愧。想起常老曾經(jīng)給我講的故事，＂50年代初，國務院剛成立，周總理日理萬機。每天，秘書廳都有送總理審批的文件，我發(fā)現(xiàn)周總理連標點符號都有修改，就給秘書廳的同志們說，我們認真細致一些，那怕熬點夜，不要讓總理把珍貴的時間，用在修改我們起草文件的標點符號上。”當時，我沒有真正聽懂常老故事里的道理，后來我是真正理解了他的良苦用心。從此就格外認真，少出這些小錯誤。</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隨著時間推移，接觸黨史資料越來越多，常老逐漸鍛煉我的寫作能力。記得在編寫《張德生》一書時，常老讓我采訪澳門濠江中學校長杜嵐，請她寫一篇營救張德生的回憶文章。去之前常老給我講；＂1930年10 月，中共陜北特委在綏德合龍山召開擴大會議。會議前夕，敵人已偵探到，有兩個中共重要干部，從西安密赴陜北組織暴動，國民黨在綏德縣城亂抓亂捕時，抓捕了劉瀾濤和張德生，關在綏德監(jiān)獄，劉瀾濤有綏師職員掩護，學校校長（中共地下黨）出面保釋出獄。我認識的一位獄卒告訴我，在審張德生時，張德生只說他是來看女朋友的，其他啥都不說。我那時代理團陜北特委書記，就讓在綏師讀書的積極分子杜嵐，裝扮成張德生女友，又是送腳墊，又是送吃的，又是寫情書，又是去看望，迷惑了敵人，敵人也真找不到什么證據(jù)，只有把張德生釋放了＂。聽了常老的故事，我心里有了底氣，更有了信心。見了杜校長說明來意，她講了那段經(jīng)歷并風趣地說，＂我那時是個中學生，哪會寫＇情書＇，就在綏德書店買了本這方面的書抄，有意送到監(jiān)獄，我還幾次去監(jiān)獄看張德生，最終救出了張德生。＂最后杜嵐還笑著說，＂這都是常老布置的任務＂。杜嵐挍長的文章寫好了，送她審閱，得到杜嵐校長的認可，我高興及了，一是獨立完成了第一次的采訪，一是采訪這么大的名人，她是新中國成立當天，同時在澳門升起五星紅旗的人。這對我的教育終生難忘。</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給常老做了近13年秘書，是我一生中難能可貴的經(jīng)歷。這13年的言傳身教，耳聞目染，循循教導，使我從常老身上感悟到真正的共產(chǎn)黨員所具備的高尚品質(zhì)和優(yōu)良作風。我離開常老身邊后，到其他單位工作，經(jīng)常去看望常老，看著這位近乎失明的老人，我心里特別難受，又格外敬仰。每次常老都囑咐我好好工作。這些年，我都按照常老的囑咐，努力工作，勤奮學習，誠實做人，圓滿完成了工作階段的各項任務?，F(xiàn)在雖然退休了，我仍然記著常老的教誨，并把這種教誨傳授出去，發(fā)揚光大，啟迪后人。</span></p> <p class="ql-block"> 二零二二年五月二十一日于西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