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那是1990年的初春，二月份的西北，白雪皚皚，天寒地凍，在離家的前一天，家里來了好多人為我送行。晚上，大姐、碎姐（家里最小的姐姐）和母親都不說話，反反復復給我整理行李，好像我這是搬家永不回家似的，把什么都往里面裝，穿著水兵服得我楞楞站在那里，沒有了言語。“娃，你沒出過門，要學會自己照顧自己，有啥事記著給家寫信。”還是母親的叮囑打破了寂靜，“嗯”。那夜母親房間燈一直是亮著的，我也失眠了，想的很多很多......</p><p class="ql-block"> 離開家的那天清晨，天還沒有亮，微微的紫光籠罩著天空。母親送我出門，我回頭望了一眼頭發(fā)稀疏發(fā)白的母親，突然眼睛一陣酸澀?！巴?，去城里路遠，媽就不送你了，你哥你姐送你?！蔽颐娃D身，一直沒有回頭離開了這個生我養(yǎng)我的家，離開了慈愛大義的母親。</p><p class="ql-block"> 到了縣城，人武部門前送行的人很多。同批當水兵有100名，背著行李整齊的站在人武部樓前空地上，周圍圍滿了送行的親人、同學朋友，沒有喧囂，空氣像凝固了。本來是個高興日子，送行的隊伍少了笑容，一個個都摸眼擦淚，我碎姐一直在哭著，大姐也擦著淚......我們排隊上了大班車，我走到最后一排靠窗戶一個位子坐下來。我急忙用袖頭擦掉車窗玻璃上的冰花，尋找我的親人、同學和朋友，那天為我送行的人很多，有送鋼筆的、有送筆記本的、還有送白底黑面“板鞋”的......我隔著車窗在人群里一圈一圈的環(huán)視著，努力尋找那丟不下的心思，直到車子啟動的那一刻，這時終于哭出聲，淚也流了一路。</p><p class="ql-block"> 到了省城坐上了去未知地方的綠皮火車，心里亂亂的。我想這就是生活，為了生存而努力的活著，為實現(xiàn)夢想而努力的活著，卻在離開家鄉(xiāng)的那一刻，那些腦海中閃現(xiàn)總是好多的牽掛與舍不得。</p><p class="ql-block"> 新訓生活，我脫胎換骨，羽翼逐漸豐腴堅硬，還當上班長。在這三個月里，淬煉了我的人生，和親人，同學朋友只能通過寫信，每月只有18元的津貼打公用電話算是很奢侈的消費了，盡管如此，還給同學朋友打過幾個電話，慢慢地懂得了親情友情，有了猶豫中等待的煎熬，但心總是被帶到遠方，這種情愫難以名狀，又無法訴說。</p><p class="ql-block"> 彈指間，三個月新訓生活結束，我被分配到膠東半島一個偏遠地方。帆布卡車在崎嶇山路走了三個多小時，山路是鑿出來的，路面都是碗大的石塊，顛簸得我嘔吐了幾次，心里暗暗給自己祝福，“千萬別把我留在這兒?！辈涣?，分配名單第一個就是我，一起來這個連隊的有三個，我被分配到油機班，主要負責陣地和營區(qū)發(fā)電供電。</p><p class="ql-block"> 六月的天已是夏日炎炎，驕陽似火，在這里，每天清晨云霧纏繞，空氣總是濕冷，院子柳樹露水如雨淋漓，地面一天到晚都是濕漉漉的。山上有兩個雨水水池，一個用于飲水，一個用于洗衣洗澡。閑暇時，我總喜歡獨自一人看遠方日出日落，帶著思親，帶著夢想，梳理著內心，強忍把爬上眉梢的惆悵壓在心底，一句從心底發(fā)出的問候：遠方親人你們好嗎？</p><p class="ql-block"> 從那時開始，養(yǎng)成了靜夜回思日行日做的習慣。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回想自己所說的話，所做的事，時有為自己說錯的話，做錯的事懊悔過，煩惱過，提醒自己引以為戒。只有在這樣的夜晚，記錄著屬于自己的心情，回憶著屬于自己的故事，感到的是一種愜意，有了一絲的甜暢，會用一些笨拙文字書寫生活，也在豐富經歷中不斷豐富著生活的內容。</p><p class="ql-block"> 92年7月26日，是個高興地日子，也是改變我人生的日子，收到軍大入學通知書。我記得，在我離開單位的前一天，全連組織了會餐，慣例會餐只有春節(jié)、八一等重大節(jié)日才有，而連隊為了我考上軍大而會餐，受寵若驚，也非常自豪。連長非常高興的說：“小鄭是我們連隊第一個考上軍校的，還是名牌軍校，這是我們連隊驕傲，也是我們連隊的榮譽?！蹦翘煳业谝淮魏染?，有些醉意，眼光所及皆是祝福的笑臉，我沉浸那久違的幸福之中，感覺到生活蘊意在不斷延伸，視乎夢想即將成為現(xiàn)實。</p><p class="ql-block"> 同入學通知書一起來的還有一個包裹，包裹在路上走了很長時間，是碎姐寄來的，包裹里一件磚紅色毛衣，一袋饃豆豆，一封書信，還有50塊錢，碎姐很疼愛我。92年寒假，大姐突然來信告訴我：“寒假回家直接在大姐路口下車，你碎姐、媽和哥在大姐等你......”信寫的很短，也只有半頁紙的樣子，當時我看完信，感覺怪怪的，有了幾分疑慮，考慮到馬上放寒假，也沒有多想?；氐酱蠼慵?，看到母親和眾親人，我急忙問：我碎姐呢？沒有人做聲，“我碎姐怎么了？”我大聲問道，母親說道：“娃，先別急，你碎姐去鎮(zhèn)上買點東西，一會就回來，你先吃點?！蹦莻€時候，那有心情吃飯。后來才告訴我，碎姐因心臟病突發(fā)而亡。那天雪很大，我在碎姐墳前跪了好長時間，燒掉了從青島給她帶的一身新衣服，新土墳頭被白雪覆蓋著，疼痛凝固了心情，思緒點點是碎姐的生前。</p><p class="ql-block"> 那年春節(jié)特別糟糕，天冷心寒。在從前走過的路徘徊，甚至到深夜，幾次還是二哥把我拽回了家。于眷戀懷思中含著幾縷不能自己的凄迷與灼痛，心漸冷，淚偷零，猶如斷線風箏飄若素云漸遠，沉浸于此痛沏心扉不能自拔，恍惚游離。決然把生活置于順其自然，快樂亦或憂傷化為清淺。</p><p class="ql-block"> 幾欲動筆，卻被無奈擱淺。今夜敲擊這些淺疼的文字，也是一種寄思，亦許一些思緒牽絆。如此這般，風高月清的靜夜，是難眠，感悟時光漸遠的一種懷念追思，更是一種生活心境。靜聽心語，說出一些生活的況味，粘起那一些難以忘卻的回味。</p> <p class="ql-block">（書2022年5月17日凌晨4點）</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