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0px;">最 怵 割 大 豆</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荒原紀(jì)事(16)</p><p class="ql-block"> 如果你隨便問一問北大荒什么活最苦最累，那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告訴你說：“割大豆”。</p><p class="ql-block"> 就在前兩天還有當(dāng)年的兵團(tuán)戰(zhàn)友對我說：“割大豆是北大荒最苦的活，沒有之一。沒割過大豆的人，不算到過北大 荒?！?lt;/p><p class="ql-block"> 北大荒的秋天，秋高氣爽，白天太陽曬，晚上秋風(fēng)涼，一眼望不到邊的大豆地一片金黃。晚上在月光下蹲在大豆地里，靜靜的聽，隨風(fēng)一吹，嘩啦嘩啦作響，“大豆搖鈴一片金”，一幅豐收景象。</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大豆搖鈴一片金</p> <p class="ql-block"> 豐收是令人喜悅的日子，我確高興不起來，又要腰酸腿疼，累得狗爬兔子喘了，想想都有點(diǎn)不寒而粟的感覺。</p><p class="ql-block"> 有人說了，黑龍江兵團(tuán)機(jī)械化程度很高，收割大豆為什么不用拖拉機(jī)、康拜因呢？</p><p class="ql-block"> 這是因?yàn)椋贝蠡谋砻婵瓷先ヒ获R平川，但具體到幾壟地來說，則是起伏不平,就像大海一樣,遠(yuǎn)望水平如鏡,近看是波浪滾滾。那些老式康拜因的收割臺一般寬5米，干活時會出現(xiàn)這邊緊貼了地皮，那邊確高出地面很多，如果收割像小麥這種穗子長在頂上的作物，留下20公分高的麥茬都可以，而收割大豆就可能留半截豆桿，在每棵豆桿上留下一兩個“貓耳朵”，也就是豆莢，損失會很大。</p><p class="ql-block"> 還有就是豆子的成熟期不一樣，大塊的地里，甚至每棵豆秧上的豆子成熟總會有先有后，直接機(jī)器收割，就會形成干透了的大豆易打碎，還沒干的或半干的會被打扁，脫粒不干凈，破損率高,也會造成損失。</p><p class="ql-block"> 如果有的年頭趕上秋澇，拖拉機(jī)下地困難，也不利于機(jī)器收割。</p><p class="ql-block"> 于是每到秋收，就要準(zhǔn)備人工收割，開展兵團(tuán)最擅長的大兵團(tuán)秋收割大豆會戰(zhàn)。</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康拜因收割大豆</p> <p class="ql-block"> 我們一連每年種大豆3000—5000畝，大的地塊1000-1500米長，一壟大豆就是1-1.5畝多，每天的任務(wù)地塊長千米以下的分四壟，千米以上的分三壟，平均每人每天收割四畝地。</p><p class="ql-block"> 割大豆是三人一組，中間那個人是開趟的，兩邊兩個人割的大豆都要放在中間那個人的壟上，也就是六壟集中為一趟，所以，中間這個人是很重要的，一般的都是讓割的快的人開趟，三人成品字形前進(jìn)。</p><p class="ql-block"> 割大豆時，左手抓住豆株往前一推，右手同時用鐮刀貼著地皮用力一割，豆棵就留在手中了。等到手里抓住滿滿一把，就把它放在旁邊的豆堆上，等以后康拜因再脫谷。</p><p class="ql-block"> 大豆成熟后豆莢又尖又硬，豆莢扎手，一扎一個小眼，冒出血津兒。連里發(fā)了一人一副一面帶膠皮的手套。戴手套笨，割得慢，影響速度，落在人后，那多沒面子啊，急了索性把膠皮手套扔在了一邊，光著手割大豆，不一會手就被大豆角尖扎的血呼啦啦的，火辣辣的疼痛，那是鉆心的痛。再說一副手套用不了幾天就磨破了，也沒有新的更換，扎就扎吧，一咬牙就過去了。</p><p class="ql-block"> 其實(shí)這還是小菜一碟，最要命的是腰疼，那滋味，只有親身體會才能知道。</p><p class="ql-block"> 北大荒的大豆豆莢貼著地皮就長，割的時候還要貼著地皮,必須是貓腰撅腚，要深哈腰，最累的是腰。</p><p class="ql-block"> 上午還可以堅(jiān)持，下午就直不起腰來了。累了，想直起腰來，要用手按住腰，屏住氣，慢慢的起來，向后彎一會兒，才能直起來。然后橫躺在壟臺上，屁股放在壟溝里，把腰墊起來，成反弓狀，是最舒服的了。腰疼，腳不穩(wěn)，往往手和鐮刀把豆棵割下腳卻跟不上趟，最容易割手割腿，</p><p class="ql-block"> 戰(zhàn)友小高前幾天還感慨說：“回想當(dāng)年人工割大豆是最累的活，一條壟割到頭腰都直不起來，躺在地上休息會兒都不愿起來，很多知青都為此得了腰脊勞損?！?lt;/p><p class="ql-block"> “想起開敬割大豆把手指(大概是中指)割傷到筋，那根手指到傷疤好了一直都彎不下來，直到現(xiàn)在，一看到手指就會想起割大豆了。”</p><p class="ql-block"> 還曾親眼看到小柱子的鐮刀砍在腿上，肉直外翻，都見骨頭了，衛(wèi)生員用紗布包扎一下，他一瘸一貫的又干活去了。</p><p class="ql-block"> 到了下午，大豆地里割豆子的姿勢什么樣的都有，千奇百怪，倒著割的、蹲著割的、跪著割的，還有一邊掉眼淚一邊割的，皆是因?yàn)檠鄣膱?jiān)持不住，還要完成任務(wù)不拖大家后腿，換個姿勢能緩緩勁兒，不管是帥男還是靚女，只要能舒服一點(diǎn)就好，哪還顧得上形象好看不好看。</p><p class="ql-block"> 倒著割時只能割一壟，割一段再走回來割另一壟，可以直直腰。那種倒過來割豆子的姿勢，看起來還挺好看的，一會就退出去老遠(yuǎn)了，當(dāng)然這也是知青們采取的方法，老職工是不會這么干的。</p><p class="ql-block"> 身有殘疾的小姜，小時候曾患過小兒麻痹，平時走路都不利索，彎腰更是比別人困難，她就彎腰割和跪著割相結(jié)合，一會兒換一個姿勢，一到下午她就基本上是跪著割了。</p><p class="ql-block"> 你還別說，還真有割得快的，一般老職工一天割5、6畝地是常事，最快的要數(shù)山東籍年輕的老職工小于了，也就一米六的個子，百十斤的體重，和我們年齡差不多，大家都叫他“于干巴兒”。別看他干巴兒瘦小，割起大豆來那叫一個快，簡直是蹭蹭的往前竄，一天割了12畝地，是一連最快的一個。</p><p class="ql-block"> 我們都羨慕不已，找他取經(jīng)“你咋割那么快，腰疼不疼??？”</p><p class="ql-block"> 他說了許多，總結(jié)起來就是“磨快刀、深哈腰、舍力氣、手腳要協(xié)調(diào)?！?lt;/p><p class="ql-block"> 說得容易，我們是磨快刀—磨不好；深哈腰—哈不下去；舍力氣—沒勁兒；要協(xié)調(diào)—手忙腳亂；也難怪我們割不快。</p><p class="ql-block"> 旁邊的老石打趣地說：“別聽他說的人模狗樣的，干巴兒這么矮的個兒，哪來的腰啊，還沒長出來呢，疼個屁呀?！倍旱么蠹夜笮?。</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人工割大豆</p> <p class="ql-block"> 于是干巴兒一本正經(jīng)的拍拍自己的后腰說：“誰說的，這不是腰嗎，咋不疼呢，誰疼誰知道，只是比你們強(qiáng)一點(diǎn)?！闭f完又使勁錘了錘腰，一副可憐相，跟真疼似的，逗得大伙又一陣笑。</p><p class="ql-block"> 中午食堂送飯來了，可以歇一會兒了。</p><p class="ql-block"> 秋收時節(jié)，連隊(duì)食堂伙食很給力，每天中午飯都有肉，包子、懶龍、花卷、饅頭、大頭菜燉肉，換著樣的來。最受歡迎的是肉包子，好吃省事，找根柳條、葦子桿、荊條棵子什么的，修理干凈，把包子一串兒，到一邊往豆堆上一躺，邊吃邊放松一下腰。最能干活的于干巴兒一頓吃了12個包子，能吃能干，雙料冠軍。</p><p class="ql-block"> 吃完午飯，割得慢的，喝點(diǎn)水就去干活了，笨鳥先飛，不用等人催。多數(shù)人休息一會兒也干了起來，一般下午也就剩三分之一了。</p><p class="ql-block"> 很快就有人陸續(xù)完成了自己的任務(wù)。割完自己任務(wù)的也沒閑著，返回頭來就接應(yīng)自己的戰(zhàn)友們。有的接應(yīng)快到頭的，幾下子接完，也可以共同休息一會兒，再去接別的人。有的接自己身邊的人，終歸是一個班一個宿舍的戰(zhàn)友。</p><p class="ql-block"> 在互相接應(yīng)的時候，出現(xiàn)了一個有趣的現(xiàn)象，有幾個小伙子，專門有意的接應(yīng)幾個還沒到頭的姑娘，一天是這樣，隔天還是這樣，好像也不多說話，接到頭了說兩句話，就去接別人了。哈哈，為什么？只有天知道。</p><p class="ql-block"> 等都接到頭，沒有落下的人了，也到了收工的時候了。往回走的路上，邊走邊不斷的直直腰，兩條腿就象是打架似的，不聽使喚了，到宿舍躺下就再也不想起來了，飯都不想吃了，真要爬起來，還得互相“拉兄弟一把”。</p><p class="ql-block"> 說實(shí)在的，那時真是這么硬咬著牙堅(jiān)持下來的。</p><p class="ql-block"> 隨著年齡的不斷增長，當(dāng)年割大豆落下的腰疼病始終伴隨著我們，留下了忘不了的紀(jì)念，不信，你問問當(dāng)年的兵團(tuán)戰(zhàn)友們是不是這么回事？</p><p class="ql-block">（圖片選自網(wǎng)絡(lu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