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02</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接著，蘇軾譴責(zé)“農(nóng)田水利法”。</p><p class="ql-block">《上神宗皇帝書》此節(jié)開言即云 : “汴水濁流，自生民以來，不以種稻”。依據(jù)是“秦人歌謠” : “涇水一石，其泥數(shù)斗。且溉且糞，長我禾黍”。詰問，什么時候說過“長我粳稻”耶？</p><p class="ql-block">沈括《夢溪筆談》也引用了此一“秦人歌謠”，釋曰，所謂“糞”，即“淤”也，就是建圩引水淤田。沒有田“淤”出田，貧瘠之田可“淤”成良田，是因為河水肥沃。這就是王安石將欲推行的“淤田法”，為其“農(nóng)田水利法”之一項。蘇軾認(rèn)為，秦人淤田種“禾黍”是智慧，而王安石淤田種粳稻是蠢，是瞎胡鬧。</p><p class="ql-block">蘇軾接著告誡皇上，陛下若信這一建議，派使臣去考察，萬一屬吏茍且順從懿旨，同意建圩引水淤田，必將上費國庫錢財，下奪百姓農(nóng)時。進而又“推測”，萬一“堤防一開，水失故道”，所淤之田皆廢，你就是把建議者的肉吃了，亦無補于老百姓的損失。</p><p class="ql-block">接下來蘇軾有一段話說的理直氣壯 : “天下久平，民物滋息，四方遺利，蓋畧盡矣。今欲鑿空訪尋水利，所謂即鹿無虞，豈惟徒勞，必大煩擾?！薄?lt;span style="font-size:18px;">四方遺利，蓋畧盡矣”，</span>這就是蘇軾翰林大學(xué)士，對世間財富的基本判斷和對興修水利開發(fā)財富的基本認(rèn)識。</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還記得王安石與司馬光那場關(guān)于“理財”的世紀(jì)之辯嗎？熙寧元年八月，神宗召諸臣議河朔受災(zāi)一事。</p><p class="ql-block">司馬光曰 : “救災(zāi)節(jié)用，常自貴近始，可聽也?！?lt;/p><p class="ql-block">王安石曰 : “國用不足，緣未得善理財者之故，徒節(jié)用為無益。”</p><p class="ql-block">司馬光曰 : “善理財者，無非拿著大簸箕斂取賦稅而已?！?lt;/p><p class="ql-block">王安石曰 : “不然，善理財者，不加賦而國用足。”</p><p class="ql-block">司馬光憤然道 : “天下安有此理，天地所生財貨百物，不在民則在官，彼設(shè)法奪民，其害乃甚于加賦。此是桑弘羊欺武帝之言，司馬遷書之，以見武帝之不明耳?！?lt;/p><p class="ql-block">在歷史學(xué)家司馬光看來，自然界能產(chǎn)生的物資財富，永保定數(shù)，不增不減。惟水旱兇荒而減，不會因人為努力而增。其富國即是與民爭利，即緣此認(rèn)知。蘇軾之“四方遺利，蓋略盡矣”，與司馬光同識。而且說的傲慢無禮，自信滿滿，是不是極像一位可愛的書生。</p><p class="ql-block">而依靠天下民眾之勞力，動員他們?nèi)ラ_墾土地，以廣田畝；興修水利，以防旱災(zāi)，讓貧瘠之地肥沃，讓糧食多產(chǎn)，在那個農(nóng)耕文明時代，是增加財富的最聰明的選項；再選用善理財者悉心通權(quán)達變，何愁國家稅收不增？此理司馬光不解，蘇軾亦然不解。</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蘇軾還譴責(zé)農(nóng)田水利考察隊，所到之處，追逐糾集老少，雞犬被洗劫一空。若非絕對不能興建，就一定會去修建。因為不干，則罪重；干錯了，罪輕。又說，廢棄的池塘，多為民戶私占，久之成其家業(yè)。修建圩池，必要追收，造成人心浮動，非良政也！</p><p class="ql-block">是不是大文豪蘇先生顯得行文有點啰嗦。須知，無論對何種新法，蘇軾都不惜筆墨，從立法內(nèi)容到立法宗旨、實施辦法進行系統(tǒng)的徹底的否定。對“農(nóng)田水利法”自然也不會饒恕。</p><p class="ql-block">不過，蘇軾否定王氏新法，往往多見以古事或先賢“論語”類比之文法，以古為是，維護祖宗法，少有以專業(yè)知識或規(guī)律探尋，辨其是其非。此次言論“修建圩池必追占私產(chǎn)”，倒是難得的自家思想。</p><p class="ql-block">這里有必要錄列一下王安石“農(nóng)田水利法”取得的豐碩成果。</p><p class="ql-block">史載，京東路于熙寧四年冬季前，就修復(fù)了濟州的南堰和濮州的馬陵泊工程，排除長久積水，灌溉約4200余頃良田；修復(fù)開通了曹、單等九州13處溝洫河道；將開封附近多年的夏秋積潦導(dǎo)入清河，東入于海?；茨衔髀沸迯?fù)古芍陂，疏浚漢泉，讓萬頃農(nóng)田獲灌溉之利。揚州三十六陂塘、宿州三溝，都是耗工百萬的大工程，能灌溉9000頃土地。京西路之唐、鄧、襄、汝諸州，興修水利，墾辟荒土，幾年之后變而為“環(huán)數(shù)千里，并為良田”。襄州還開修古淳河160里，6600余畝農(nóng)田得以灌溉。</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淤田”亦成效不菲。熙寧四年，開封置“總領(lǐng)淤田司”，專責(zé)淤田。汴水、漳水、滹沱河諸水沿岸淤田收效甚豐。先侯叔獻、楊汲“分汴流漲潦以溉西部瘠土”皆成良田，繼之俞充為水丞，沿汴淤田，八萬土地成肥腴田疇。再自開封至澶州引黃河水淤田，程師孟稱，“竊見累歲淤變京東西堿鹵之地，盡成膏腴，為利極大?！被鹿俪虝P，水利人才，受王安石重用，在河北引滹沱河水，淤出“四千余頃好田”；修整滹沱河床與堤壩，“出卻好田一萬頃”；修治漳河、洛河，“引漳、洛淤地凡二千四百余頃，并得沿河三四百里退灘美田?！瓘奈鯇幎曛廖鯇幘拍甑钠吣觊g，變法派大推“農(nóng)田水利法”，全國興修水利田計有一萬零七百九十三處，受益民田三十一萬一千一百余頃，受益官田一千九百一十多頃?！?lt;/p><p class="ql-block">惟治理黃河歷經(jīng)曲折而未成。</p><p class="ql-block">蘇軾無視，作詩諷刺曰 : “東海若知明主意，應(yīng)教斥鹵變桑田”。</p><p class="ql-block">王安石“理財以農(nóng)事為急”，農(nóng)事之急即“去其疾苦，抑兼并，便趣農(nóng)”三事。“便農(nóng)趣”就是體恤民苦，讓農(nóng)民回到農(nóng)村去，“青苗法”是，“募役法”是，“農(nóng)田水利法”更是——讓農(nóng)民回到農(nóng)村，回到田間，興修水利，開荒墾地，廣種多收，讓農(nóng)民得利，讓國家得利。這才是王安石富民富國之道，也是王氏“理財”之邏輯之本。這一點，蘇軾之“反對派”之流，至少在當(dāng)時，是看不到，也是看不清的。或許是知識結(jié)構(gòu)，或許是政治立場，模糊了他們的眼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