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color:rgb(255, 138, 0);">文|袁國輝</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color:rgb(255, 138, 0);">微信公眾號|指尖上的會計</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color:rgb(255, 138, 0);">會計謀生、文學(xué)謀趣,愛寫作的會計人</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15px;">? ? ? ? ?</span></p> <p class="ql-block">一轉(zhuǎn)眼,許琴大學(xué)畢業(yè)已20年了。昔日的班長王哲在班級微信群里留言,提議大家“十一”長假期間回母校參加畢業(yè)20周年同學(xué)聚會,日期暫定10月5日??吹竭@個消息,許琴回了一句,“我十一出國,就不參加了?!痹S琴此言一出,沉寂的同學(xué)群里瞬間熱鬧起來,大家七嘴八舌地討論開來了。</p><p class="ql-block">同學(xué)A:出國能比畢業(yè)20周年同學(xué)聚會還重要啊,許總,你談的什么國際貿(mào)易?。?lt;/p><p class="ql-block">同學(xué)B:羅伊發(fā)起的聚會,你居然不打算參加?</p><p class="ql-block">同學(xué)C:幾個意思啊,我還想聽聽金童玉女的故事續(xù)集呢?</p><p class="ql-block">同學(xué)D:一直很想知道,你和羅伊為什么沒有走到一起,妹夫一塊帶來啊!</p><p class="ql-block">同學(xué)E:瑪拉,你過來權(quán)當(dāng)安撫下我們班長受傷的心吧!</p><p class="ql-block">……</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一)</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許琴與王哲是96級的同班同學(xué),更準(zhǔn)確地說,他倆曾是大學(xué)時的情侶。一想起當(dāng)年倆人在母校南北院中間的林蔭道漫步的情景,許琴仍會止不住臉紅心跳。哪怕只是回憶,她都覺得很幸福、甜美。母校校園的風(fēng)景或許不算出眾,不過那條法國梧桐遮天蔽日的林蔭道卻是校友們公認(rèn)的美麗景致,它是一道亮麗的風(fēng)景線,隔開了母校的兩個校區(qū)。</p><p class="ql-block">大學(xué)談戀愛時的溫馨與羞澀,許琴一刻也不曾忘記。那種懵懂炙熱的愛情,沒有世俗的羈絆,也無半分功利心,愛得純真,也愛得徹底。人們總說初戀最難忘,應(yīng)該是有心理學(xué)依據(jù)的吧,原因或許就是曾經(jīng)滄海的自己倦了、傷了、痛了,已不可能再像從前那樣只因一個“愛”字而接受一個人了。</p><p class="ql-block">許琴能和王哲談戀愛,很多同學(xué)覺得是不可思議的。先不說兩人的家境不同,從性格看,兩人也完全不在一條線上。大二后,許琴是系文藝部部長,她能歌善舞、活潑開朗,平日里有說有笑的。王哲沉默寡言,一開口就有板有眼,活像個學(xué)究。不過輔導(dǎo)員看上他穩(wěn)重了,讓他當(dāng)了班長。</p><p class="ql-block">許琴的家境比王哲的要優(yōu)裕得多,許琴的爸媽都是地級市里有事業(yè)編制的知識分子,王哲的父母是湖北荊州農(nóng)村的農(nóng)民。這戀愛談得簡直是門不當(dāng)、戶不對??!</p><p class="ql-block">“門戶”之說雖世俗,它確實也是基于一定事實的。上大學(xué)后,王哲算是正式知道,城鄉(xiāng)差別真的挺大的!看著城里同學(xué)大手大腳花錢,王哲著實吃了一驚。他暗自思忖,他們的父母一月得掙多少錢???</p><p class="ql-block">王哲在縣一中時的生活費是一月45元,上大學(xué)了,父母給他打了富余,生活費是按60元一月算的。父母哪里知道,縣一中的消費水平無論如何是不能和大學(xué)相比的。一月60元,在大學(xué)里僅僅夠王哲維持不挨餓的生活標(biāo)準(zhǔn)吧。好在大學(xué)食堂提供免費的米湯,米湯底下沉淀了不少米粒,舀起來當(dāng)粥喝挺好的。王哲就經(jīng)常喝這樣的米湯粥。</p><p class="ql-block">在許琴跟前,王哲是有些“自慚形穢”的。王哲長得也算帥氣,可他總有種自卑感,他覺得許琴就像是高貴的公主,是童話里美麗的白天鵝,自己是需要仰視的。許琴身材高挑、皮膚白皙,那張臉端莊大氣,很像電視劇《西游記》里扮演女兒國國王的朱琳老師。</p><p class="ql-block">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系里的男生蠢蠢欲動者可不在少數(shù),高年級的學(xué)長欲覓芳枝的也在蓄勢伺機(jī)??稍S琴就看上了王哲,而且還向他主動表白了。那天,許琴買了一條金利來的皮帶送給了王哲。傻小子有傻福,王哲的愛情讓同宿舍的兄弟們羨慕了四年。</p><p class="ql-block">兩人交往兩個月后,王哲仍有些不自信地問許琴,“你怎么會看上我啊?我覺得我根本就配不上你?!痹S琴用食指點了下他的額頭,笑著說:“就是看中你的傻瓜樣了。告訴你,我媽媽說耳朵大的男人有福氣,你耳朵多大啊?!?lt;/p><p class="ql-block">許琴的說辭當(dāng)然是笑談。王哲學(xué)習(xí)好,她是知道的。本來湖北高考錄取分?jǐn)?shù)線就高,王哲的高考成績是96級的前十名。智力上的差別在大學(xué)表現(xiàn)雖不明顯,但在一些學(xué)科的學(xué)習(xí)上還是能體現(xiàn)一二的。王哲的《微積分》《機(jī)械制圖》《計算機(jī)基礎(chǔ)》課程就學(xué)得很好。</p><p class="ql-block">這些并不重要,真正打動許琴的是,剛進(jìn)校不久,她在學(xué)校邊上的四川餐廳看到的一幕。</p><p class="ql-block">王哲到學(xué)校報到后才發(fā)現(xiàn),帶的錢少了,少算了買教材的錢了。一年的學(xué)費2500元、住宿費300元,四個半月的生活費270元,寒假回家的路費80元,都是可丁可卯的。沒想到一學(xué)期的教材就得要近200元,英語老師還要求每個同學(xué)買個單放機(jī)做聽力訓(xùn)練,王哲的賬上出現(xiàn)了嚴(yán)重的“財政赤字”。來學(xué)校報到前,家里已經(jīng)賣糧賣豬了,王哲不忍心再往家里要錢了。</p><p class="ql-block">大學(xué)里各省的學(xué)生都有老鄉(xiāng)會組織,很快,王哲就通過一個荊州老鄉(xiāng)謀到了一份周末給四川餐館洗盤子的零工。一小時2塊錢,中午和晚上可各干2小時。一個周末下來,王哲可以掙16塊錢。</p><p class="ql-block">開學(xué)不久的一個周六晚上,許琴她們宿舍的女生相約來這家餐館吃川菜。吃完飯買單時,她們發(fā)現(xiàn)過來收餐具的是王哲。女同學(xué)們都笑起來了,王哲很難為情,但也強(qiáng)擠出了幾分笑容。讓女同學(xué)們覺得更可樂的是,她們臨走時,王哲還說一句,“歡迎您下次光臨!”</p><p class="ql-block">幾個女同學(xué)回到宿舍后,還在說笑王哲的事。有個女同學(xué)還繪聲繪色地學(xué)起了王哲,“歡迎您下次光臨!”她壓低嗓子學(xué)王哲,那聲音逗得大家哈哈大笑。許琴沒有笑,她不覺得這有什么可笑的?!八欢ㄊ桥龅嚼щy了……”宿舍那幾個女生只顧著笑了,她們并沒有注意到許琴在想什么。</p><p class="ql-block">第二天,許琴真的光臨了,她是一個人來的。許琴沒有急著點菜,她特意繞到后廚去看王哲。王哲在干得很投入,許久他才把一大盆碗碟盤筷洗干凈。他抬起頭時,發(fā)現(xiàn)許琴就站在跟前……</p><p class="ql-block">許琴就是這時候喜歡上王哲的。青年男女之間的喜歡過渡到愛情并不需要太長的時間。</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許琴與王哲第一次約會的地點是在學(xué)校附近的814廠俱樂部,這個俱樂部在那條美麗林蔭道的西盡頭。倆人相約看老電影《魂斷藍(lán)橋》。</p><p class="ql-block">10月的夜間已有些許涼意了,但不算冷,兩人并排走在美麗的林蔭道上。林蔭道兩邊的法桐枝葉向中間試探著,好像在彼此致意。王哲借助霓虹燈的微光偷偷地打量著許琴,許琴穿著一套牛仔服,頭發(fā)簡單地扎了個馬尾辮,無需刻意的裝飾,她都這么美。</p><p class="ql-block">電影票兩塊錢一張,他倆的票是許琴搶著買的。未來兩人約會都是許琴搶著買單。王哲的“財政危機(jī)”要等到下一學(xué)期他找到兩份家教時才解除,但那時他又要自己掙學(xué)費,他的手頭始終拮據(jù)。誰不知道,談戀愛男生買單的道理??!王哲說不起這句“硬”話,他沒法在金錢上充大方。談戀愛,卻從不花錢,王哲一直覺得愧對許琴,也一直覺得有種屈辱感。許琴從不在意這些,她寬慰王哲說:“等以后參加工作了,你再用一月的工資請我吃大餐吧!”</p><p class="ql-block">這天看電影時,許琴從包里拿出個大蘋果遞給王哲。王哲愣了一會,許琴低聲說:“給你帶的,吃吧!挺甜的。”這是王哲第一次吃蘋果,真的很甜。農(nóng)村長大的孩子是沒有花錢吃水果的習(xí)慣的,能有口飯吃就不錯了。大學(xué)四年,王哲吃的水果幾乎都是許琴供應(yīng)的。</p><p class="ql-block">許琴非常喜歡費雯麗,往后她把費雯麗主演的電影差不多看了個遍。那晚看到費雯麗飾演的女主角瑪拉淪落風(fēng)塵,她幾乎哭出來了。</p><p class="ql-block">下周一上英語課時。英語老師要求每個同學(xué)給自己取個英文名,許琴隨口就說出了《魂斷藍(lán)橋》女主角的名字“瑪拉”。既然許琴叫“瑪拉”,王哲隨后說自己叫“羅伊”。這兩個名字的寓意太明顯了,倆人的戀情等于在這節(jié)英語課上公開了,他們也成了男生們羨慕的一對。此后同學(xué)們都喜歡用英語名叫他倆,他倆也這樣互相稱呼對方。</p><p class="ql-block">許琴性格雖然開朗,可骨子里她是個守舊的女孩,爸媽對她的教育就是這樣的。盡管在她們上大學(xué)的年代大學(xué)生情侶校外租房同居、酒店開房已不鮮見了,許琴就像守著一道防線一樣,沒讓王哲得逞。</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大三那年的“五一”長假,許琴約王哲去郊縣玩。為了省錢,兩人在縣城的快捷酒店就開了一個標(biāo)準(zhǔn)間。那次,王哲幾乎就控制不住荷爾蒙的沖動了,當(dāng)他看到許琴眼角流出的淚水時,一陣?yán)⒕?,連聲說“對不起”。他笨拙地從許琴床上爬起來,躺到了另一張床上,做這些時他有點像個搞笑的小丑。其實,那次許琴是打算給他的。可他沒有抓住“機(jī)會”,以后他就更不敢造次了。</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三)</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大學(xué)畢業(yè)那會,王哲考取了北京一所大學(xué)的研究生,許琴將回到了家鄉(xiāng)那座地級市,進(jìn)一家民營企業(yè)工作。大學(xué)生的校園戀是美好的,也是殘酷的,畢業(yè)分配將會終結(jié)許多大學(xué)生情侶的愛情。分別時刻,男女戀人抱頭痛哭的場景在晚間的校園里并不鮮見。有人總結(jié)說,畢業(yè)是愛情墳?zāi)?。王哲和許琴從沒這么認(rèn)為過,他倆是一定要走到一起的。倆人已經(jīng)約好了,一旦條件成熟,就齊聚北京,等王哲研究生畢業(yè)了,再領(lǐng)證結(jié)婚。</p><p class="ql-block">大學(xué)入學(xué)時,校園有多么熱鬧,畢業(yè)那會,校園就有多么冷清。許琴與王哲倆人差不多是2000屆畢業(yè)生里最后離校的。最晚走,只是為了能多相守幾日。一想到馬上要分開了,許琴心里總有一種不舍與憂傷。大學(xué)四年,兩人相伴相行,一起吃早飯,一起上課,一起到圖書館自習(xí)……晚自習(xí)后王哲送許琴回宿舍,直到女生宿舍區(qū)那塊“女生公寓,男士止步”的牌子下才止步,然后目送她走進(jìn)宿舍樓。這一切竟要結(jié)束了,四年的光陰怎么過得這么快呢?</p><p class="ql-block">說起來也是巧,在他倆離?;丶仪暗哪莻€晚上,814廠俱樂部又放起了老電影《魂斷藍(lán)橋》。這個俱樂部有個小型的電影放映廳,承包給私人了,私人老板專門做起了母校大學(xué)生們的生意。老板算準(zhǔn)了大學(xué)生中文藝范兒多,這些經(jīng)典老電影他會輪番放。學(xué)校雖然放暑假了,留校的學(xué)生也不少,電影情懷這生意還是可以做的。學(xué)校北院的報告廳也會時不時地放經(jīng)典老電影,只是放暑假后報告廳停映了。許琴提議,再去看一遍《魂斷藍(lán)橋》,就當(dāng)紀(jì)念倆人的愛情萌芽,王哲欣然同意。</p><p class="ql-block">這部片子的情節(jié)倆人已經(jīng)熟知,即便是臺詞,倆人幾乎也能整段背誦。他倆買過一期李陽的《瘋狂英語》,里面就選錄了《魂斷藍(lán)橋》里經(jīng)典對白,倆人交換著用單放機(jī)聽這盒磁帶,欣賞電影對白的同時,也權(quán)作英語聽力訓(xùn)練。</p><p class="ql-block">大學(xué)畢業(yè)后,許琴搬過多次家,大學(xué)時的書籍,還有一些紀(jì)念品,她都留在了娘家,唯有這本附著《魂斷藍(lán)橋》錄音磁帶的《瘋狂英語》她一直帶在,至今還擱在她床頭的小書架上。</p><p class="ql-block">電影散場時,倆人走在那條整齊排列著四排法桐的寬闊馬路上。一陣涼風(fēng)襲來,許琴覺得有些寒意,她挽起了王哲的胳膊。七月的夜晚本是火熱的啊,“我這是怎么啦?”許琴有些詫異?!艾斃蓱z了,你要是羅伊,知道瑪拉那樣了,你還會娶她嗎?”許琴有一搭沒一搭地問王哲。王哲學(xué)究氣重,他有板有眼地回答道:“我會同情她,也理解她的遭遇,不過要我和她結(jié)婚,好像有點……”許琴接過了話茬,“唉,她真可憐,把美好的東西撒裂給人看,這就是悲劇?!?lt;/p><p class="ql-block">倆人悠閑地走在那條林蔭道上,享受著夏日夜晚的習(xí)習(xí)涼風(fēng)。許琴突然閃出個念頭,自己這個“瑪拉”和電影里的瑪拉是有幾分相似的。電影里的瑪拉和羅伊分別,是送他去戰(zhàn)場;自己這個“瑪拉”和王哲這個“羅伊”分別,是送他去讀研。想到這兒,她忍不住笑起來了。這情緒切換也太突兀了,王哲問她,“瑪拉,你笑什么呢?”許琴深情地看著他,“就不告訴你。記住了啊,明日思君不見君,定不負(fù)相思意!”</p><p class="ql-block">“我一定不會相負(fù)的,??菔癄€,此心不渝!”王哲舉起右手,發(fā)起誓來。王哲是衷心愛著許琴的,這份愛里還包含著感激與敬重。天底下還會有比許琴更好的女孩嗎?看著王哲那鄭重其事的樣子,許琴忙把他的右手拉下來,“好啦好啦,不用發(fā)誓了,相信你了!”</p><p class="ql-block">王哲雙手扶著許琴的雙臂,鄭重地說:“瑪拉,我送你一樣?xùn)|西。本來準(zhǔn)備明天分別的時候送給你的,我改主意了,現(xiàn)在就想送給你。”許琴都有點驚訝,但她心里卻很美,連忙說:“等一等,讓我猜一猜。是一本書嗎?”王哲搖了搖頭?!笆且恢ЧP?”王哲仍舊搖了搖頭,他笑著說:“你猜不到的。東西很小,如果是書和筆,我裝在哪???”說完,王哲從褲子右邊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個圓柱形的小盒子,他打開蓋子遞給許琴?!艾斃?,送給你!”</p><p class="ql-block">許琴接過來一看,是一枚金戒指,這枚戒指大概值2000元。許琴趕忙把蓋子合上,問道:“這么貴的東西,你哪來的啊?”王哲沒做聲,他接過盒子,取出那枚戒指,單腿跪地,學(xué)著電影里求婚的樣子,把它戴在了許琴左手的無名指上。那一刻許琴感覺自己就是一位公主,正在接受王子的求婚。給許琴戴好戒指后,王哲站起來,拍了拍膝蓋上的塵土,笑著對許琴說:“你放心吧,戒指是我買的?!薄澳隳膩磉@么多錢???”許琴急切地問。“我優(yōu)秀畢業(yè)生的獎金有1000元,前一段我給出版社校對書稿掙了差不多1000元。這枚戒指我早就看好了,現(xiàn)在終于可以買下來送給你了?!痹S琴望著他,嬌嗔道:“你又不富裕,干嘛亂花錢?。∫院罂刹辉S這樣。”</p><p class="ql-block">……</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四)</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往后幾個月的時間里,王哲讀研,許琴上班。倆人鴻雁傳書,一周也會煲一次電話粥,那時大學(xué)學(xué)生宿舍早都裝了201電話。電話大多是許琴往王哲的宿舍打,201電話收費太貴了,再說王哲讀書也沒什么錢。</p><p class="ql-block">不過許琴更喜歡寫信,鴻雁傳書,更有尺牘傳情的莊重感和儀式感。那些信留存下來,多有紀(jì)念意義?。⊥跽芗膩淼男旁S琴都看成寶貝似的,她讀信的時候臉上的笑容就像綻開的花朵,這個比喻是許琴的媽媽說的。王哲寫給她的20封信她都精心收藏著,用一個小盒裝著,一直鎖在書柜里。與書信放一起的,還有王哲送給她的那枚戒指。</p><p class="ql-block">王哲都打聽清楚了,北京這邊行政管理類的工作還是比較好找的,薪資比許琴所在的城市高多了。至于住嘛,也不用擔(dān)心。許琴過來了,可以先住研究生女生宿舍。王哲有個同導(dǎo)師的師姐不住校,她的床鋪可以讓給許琴住,他和這位師姐已經(jīng)說好了。后面等許琴工作找好了,再租房吧。北京房租雖然貴,可這邊流行合租,分?jǐn)傁聛?,一個人一月也就合四五百元錢,就不算太貴了。這些情況王哲都寫信告訴了許琴。這封信尤其讓許琴高興,到北京住的問題解決了,她去北京的難題等于解決了一大半。</p><p class="ql-block">王哲研一上學(xué)期快結(jié)束的時候,他給許琴打電話,邀請許琴去他家過年。許琴一口就答應(yīng)了。她把王哲的邀請告訴了爸媽,爸爸媽媽都很贊同。王哲大三暑假時來過她們家了,許琴爸媽很滿意這個小伙子。許琴還沒去過王哲家呢,這次去他家過年,等于是把兩人的婚事確定下來了。</p><p class="ql-block">許琴在公司做行政管理,這份工作談不上好不好,她也不太在意好不好,她從未想過在這家公司長遠(yuǎn)發(fā)展的事。過完年,她就辭職去北京,她和王哲已經(jīng)約定好了。現(xiàn)在“北漂”很時髦,過得都不錯,北京工作機(jī)會多,她自信能找到更好的工作。一想到明年春天倆人就可以在北京聚首,許琴一陣激動,“不過就是一學(xué)期嘛,分別的日子也不算長?!?lt;/p><p class="ql-block">許琴盤算著,王哲研究生畢業(yè)后,肯定是要留北京工作的,研究生應(yīng)該能解決北京戶口,到時她就算北京人媳婦了,這也是依靠吧,有了這個依靠,自己就不算是完全沒根的“北漂”了。</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五)</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許琴公司的老板三十來歲,五短身材,形象稍顯滑稽,可他派頭很大,譜擺得很足。錢真是有魅力,它能讓一個其貌不揚的男人變得自信滿滿,出入可眾星捧月。老板離過一次婚,原因不詳。后來許琴才知道,是因為老板在外面亂搞女人被老婆發(fā)現(xiàn)了。公司現(xiàn)在已有一定規(guī)模了,從經(jīng)濟(jì)視角看,老板還算是年輕有為吧!</p><p class="ql-block">老板對許琴還不錯,時不時地會關(guān)照她,許琴轉(zhuǎn)正后,老板還給她漲了一級工資。老板明里暗里向許琴表白了仰慕之情,他說許琴很像她的初戀,是她心儀的女孩子。老板甚至?xí)俟珴?jì)私地約許琴單獨外出,并時不時地會送她一些小禮物。12月15日,許琴爸爸生日那天,他還自作主張,上許琴家送禮了。</p><p class="ql-block">許琴的父母明白這老板的意圖,自然不會接受。等這位老板走后,他們就和許琴說開了這事,“小王才合適你,也是我們相中的,這個老板我們不喜歡,你別招惹他。要不你別在他那干了?!痹S琴笑著對爸媽說:“放心吧,他就是癡心妄想!”她邊說邊用手比劃著,爸爸媽媽都被她逗笑了。</p><p class="ql-block">老板那點企圖,許琴焉能不知,她一直在找各種借口推脫掉老板的各種“盛情”。她早已明確地向老板說明了,她有男朋友,而且她很愛自己的男朋友。既然老板“賊心不死”,她只好提早辭職了。反正自己要走人了,老板愛怎么想怎么想去,管他呢!</p><p class="ql-block">第二天一早,許琴把辭職信遞給了老板。老板接過信,反復(fù)看了幾遍,然后一再挽留。許琴不為所動。最后老板懇切地說:“你要辭職去北京和男朋友團(tuán)聚,我也不勸你了,知道也勸不住你。你不是過完年才去嗎,現(xiàn)在離春節(jié)也就一個月了,你就幫我做完這段時間吧!我還有個重要任務(wù)交給你呢?!痹谠S琴面前,老板的舉止很有分寸感,還是符合他企業(yè)家身份的。</p><p class="ql-block">“就一個月,那就有始有終吧!多掙一個月的工資總是好的,到北京花錢的地方還多呢?!痹S琴是個責(zé)任心很強(qiáng)的女孩,她想著,“既然留下了,就站好最后一班崗吧!”</p><p class="ql-block">2000年的最后一天,公司要舉辦年會,老板點名讓許琴做主持人。這是老板那天對許琴提到的重要任務(wù)。這是個熱熱鬧鬧的事,許琴在大學(xué)時就是學(xué)生會的文藝部長,搞這類會議她是擅長的。在公司搞年會,也算是重操學(xué)生會文藝部長的舊業(yè)吧!</p><p class="ql-block">公司年會辦得很成功,年會和晚宴是融合在一起的。主持人的活干完后,老板讓秘書把許琴拉到了高管和中層干部這一桌,許琴就在老板邊上坐下了。晚宴極為豐盛,按老板的要求,是按每桌6000元的標(biāo)準(zhǔn)做的預(yù)算,這還不含酒水費。</p><p class="ql-block">一桌子的人都夸許琴主持的水平高,很有倪萍、周濤的范兒。老板也高興地說:“謝謝你啊,今晚的表現(xiàn)太亮眼了!我敬你一杯?!痹S琴本來是不喝酒的,老板敬酒,她無論如何不好回絕,只能很勉強(qiáng)地喝了。這一喝麻煩了,十多個高管和中層干部輪番敬酒,但凡許琴推說喝不了了,這些頭頭腦腦們就會說:“這是看不起我??!”搞得許琴都不知怎么應(yīng)對了,只好一杯接一杯地喝下去……</p><p class="ql-block">至于后面的情形,許琴完全記不起來了。她醉了,是老板開車把她送到了公司邊上的“酒店”里的。在醉夢里,她夢到了王哲……</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六)</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大清早,許琴醒來了,她覺得頭疼,昨晚喝得太多了。她睜開眼,王哲不在自己身邊,看來昨晚又做夢了。她覺得身子有些異樣,“啊”的一聲叫了起來。這里不是酒店,是老板的別墅。許琴接著抱著被子坐起來了,她哭了。</p><p class="ql-block">許琴小心地用房間里的座機(jī)給王哲宿舍撥去了電話,是王哲宿舍一個同學(xué)接的。這個電話打得有點早,電話鈴聲打破了宿舍里幾個同學(xué)的美夢,許琴在電話這頭還聽到了王哲那個同學(xué)的調(diào)侃:“兩口子膩歪真是挺早的??!”</p><p class="ql-block">王哲接過電話問:“瑪拉,這么早有什么要緊的事嗎?”許琴沒做聲,但她的抽泣聲王哲隔著電話也聽到了。王哲追問:“瑪拉,你怎么啦?是不是碰到什么事了?”見許琴還不回答,王哲催問得更急了,“瑪拉,你別哭啊,你有什么事告訴我啊,我都快急死了!”</p><p class="ql-block">許琴從王哲的聲音中能感受到他的擔(dān)心,她想告訴他什么,但話到嘴邊,又止住了。王哲又催問了,“瑪拉,你快說呀!”許琴真的不想讓王哲著急,她止住了哭,輕聲說道:“我昨晚在電影頻道看《魂斷藍(lán)橋》了,晚上夢見自己就是瑪拉,我好怕??!”“要是瑪拉被人算計失身了,如果你真是羅伊,還能接受她嗎?”許琴的發(fā)問聽似不經(jīng)意卻又極認(rèn)真。</p><p class="ql-block">王哲沒覺出什么異樣,聽到這,他懸在嗓子眼上的心放下來了。“嚇?biāo)牢伊?,我親愛的瑪拉,我是在讀研,不是去前線打仗哦!”許琴仍不依不饒地問:“你回答我,你還能接受她嗎?”王哲幾乎都笑起來了,“大學(xué)畢業(yè)那會你就問過我啊,我回答過的。”</p><p class="ql-block">這次電話結(jié)束后,許琴連續(xù)幾天都沒去上班,她很憔悴、精神有些萎靡,身體也不正常了,她這月的例假就沒有準(zhǔn)時到來。</p><p class="ql-block">一周后,王哲往許琴家里打來了電話,“瑪拉,你定好到我們湖北武漢的火車票了嗎,春運期間火車票可不好買啊,你可要抓緊了!”許琴接過電話半晌沒做聲,她就聽見王哲叨叨叨地說北京的火車票有多難買。許琴終于開口了,“羅伊,我不想去了!”王哲以為自己聽錯了,“什么,你不來我家過年了嗎?我爸媽都做好準(zhǔn)備迎接兒媳婦了??!”許琴像是有些生氣,“我沒答應(yīng)做你媳婦呢!”王哲聽出了許琴的不悅,連忙改口說:“好好好,這次不方便,不來就算了,年后我們北京見。”許琴冷冷地說:“年后我也不去北京了,我們分手吧!”至于后面電話里倆人還說了些什么,許琴實在想不起來了,那一刻,她腦子完全亂了。</p><p class="ql-block">亂了方寸的還有陪在電話旁的許琴爸媽,他們聽得目瞪口呆,直問許琴,“這到底為什么???”“你說的該不會是真的吧!”</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七)</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許琴與那個老板幾乎就是閃婚。正月初一,這位三十六歲的老板上門提親了。許琴的爸媽征求許琴的意見,許琴居然一口應(yīng)允了。許琴爸媽簡直驚掉了下巴,先前他們一直以為女兒是在和王哲賭氣呢。</p><p class="ql-block">盡管父母堅決反對,婚禮還是在正月初八舉行了。老板還是有經(jīng)濟(jì)實力的,盡管婚禮辦得倉促,卻仍舊辦得熱鬧、氣派、周道。不得不說,錢有時是能彌補(bǔ)一些短板的。盡管如此,這婚結(jié)得還是太快了,不要說許琴家的親戚,就是許琴的爸媽,都覺得草率。許琴的爸媽一再問她,“這是為什么?”許琴從不正面回答。許琴的親友們則在背后打趣,“郎財女貌,絕對的郎財女貌,絕配!可惜就是個二婚!還大十幾歲!”</p><p class="ql-block">等王哲趕到許琴家時,許琴的婚禮已經(jīng)辦完三天了。王哲在許琴家撕心裂肺的哭聲,讓許琴的爸媽都陪著流了不少眼淚。許琴的媽媽從書柜里拿出了那枚戒指,把它遞給王哲,“這是琴琴讓我們轉(zhuǎn)交給你的,收下吧。孩子,別哭了,是我們琴琴不好,你忘了她吧,再找個更好的姑娘?!蓖跽軣o論如何也不肯收下那枚戒指,他說了句,“叔叔、阿姨,你們保重身體!”轉(zhuǎn)身就走了。許琴的媽媽嘆了口氣,只好重新把戒指放回了原處。</p><p class="ql-block">王哲想見許琴問個明白,可許琴就是躲著不見他。離開那天,他偷偷去看過許琴嫁入的那個別墅區(qū),他看到了一眾的豪車出入。這次“踩點”讓他徹底死心了,“人是會變的,看來她變了?!蓖跽軘喽ㄔS琴是覺得他家窮、看不上他了,所以才匆匆嫁人當(dāng)了闊太太。</p><p class="ql-block">王哲帶著對許琴的怨恨走了。此后,他倆再也沒有聯(lián)系過。</p><p class="ql-block">直到多年后,許琴仍在想,她和王哲失敗的初戀是有宿命的,要不怎么會從看一部悲悲戚戚的愛情電影開始呢?要不自己怎么會借用“瑪拉”這個悲劇角色的名字做英文名呢?每當(dāng)許琴想起《魂斷藍(lán)橋》,她都會感傷,總覺得自己就是電影里的瑪拉。</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八)</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大學(xué)同學(xué)的聯(lián)系在剛畢業(yè)那幾年還算頻繁,慢慢地大家就疏于聯(lián)系了。許琴不愿意給人解釋她的經(jīng)歷,自然更不愿主動和同學(xué)們聯(lián)系,慢慢地她和大學(xué)同學(xué)就斷了聯(lián)系。但她對王哲情況多少還是知道的,因為她對他仍舊關(guān)心。其實了解王哲的境況并不難,畢竟他已是全國知名的管理學(xué)家了。網(wǎng)上關(guān)于王哲的報道有許多,許琴看到了,都會習(xí)慣性地點進(jìn)去瞅一眼。</p><p class="ql-block">許琴也有過主動聯(lián)系王哲的念頭,但她每次都打了退堂鼓,“他現(xiàn)在應(yīng)該過得很好了,我何必再去打擾他呢。就算聯(lián)系上了,我能對他說什么呢?”</p><p class="ql-block">前幾年微信興起,大學(xué)同班同學(xué)拉了一個群,王哲與許琴才算有了微弱的交集,但兩人也僅是在一個群里而已。許琴加入這個群很晚,加入還很有偶然性。這年“五一”長假,許琴帶領(lǐng)公司員工到鼓浪嶼搞團(tuán)建,在這里她居然碰上了大學(xué)同宿舍的張紅。這可真是奇遇加巧合啊,張紅加上了她的微信,并把她拉到了同學(xué)群里。</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九)</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瑪拉,大學(xué)畢業(yè)20年的同學(xué)聚會你怎么能不參加呢?”張紅給許琴打來了電話,“你知道嗎?這么多年羅伊還都是一個人呢。他條件其實挺好的,我們在北京的同學(xué)一直張羅著給他介紹女朋友,可他總拿人家和你比,覺得我們介紹的那些女孩都不如你。他和人家女孩約會的時候,走神了,還會喊人家做‘瑪拉’,這,哪個女孩受得了??!”</p><p class="ql-block">讀研、讀博時,有好幾個女生對王哲有好感,可他卻從不主動回應(yīng)。愛情是需要互動的,互動不足,人家姑娘必定意興索然,畢竟不是每個女生都像許琴那么主動。等參加工作了,同事、朋友給他介紹女朋友,女方首先都會問,在哪上班、工資多少、買房沒有。王哲很煩回答這三個問題,他感覺自己就像一件待售的貨品,人家在估值。他對相親這事,一開始就帶著三分抵觸。</p><p class="ql-block">20年了,王哲還單著,許琴覺得心隱隱痛了一下,陡然間她有種負(fù)債感?!八趺催@么傻啊,你們怎么不勸他呢?”張紅說:“我們怎么沒勸???你當(dāng)年甩了他,應(yīng)該是把他傷狠了。你結(jié)婚那次,他去你家了吧,回北京后大病了一場,人都瘦了30斤,白頭發(fā)就是那會長出來了。解鈴還需系鈴人,王哲是個癡情種子,你應(yīng)該借這個機(jī)會過來勸勸他?!边@實在是一個讓許琴沒法拒絕的理由。</p><p class="ql-block">位于中州古都的母校迎來了管理96級的校友,許琴是第二天一早從深圳飛過來的,她推掉了國外的一場商業(yè)談判。前一晚同學(xué)們的活動極為熱烈,可惜許琴沒能參加,她自然不會知道那晚議論她的話題有多少。</p><p class="ql-block">一早,同學(xué)們從酒店步行到母校,走的還是那條美麗的林蔭道。系里安排了歡迎儀式,搞了師生座談。中午同學(xué)們在學(xué)校食堂聚餐,下午參觀校園,晚上在KTV唱歌。一天的日程安排得挺滿當(dāng)?shù)?。整個白天,許琴沒有找到與王哲單獨相處的機(jī)會,她真的很想有這個機(jī)會。</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十)</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在KTV的大包間里,許琴被同學(xué)們推選出來當(dāng)主持人。儀式是每個同學(xué)先獨唱一首歌,然后自由搭配合唱。許琴給自己選了首《友誼地久天長》,電影《魂斷藍(lán)橋》里的插曲就是這首歌。輪到王哲選歌了,王哲怎么都拿不定選哪首歌,實際上他不怎么會唱歌,會唱的歌也不多。王哲影響到了后面同學(xué)選歌的進(jìn)度,有同學(xué)不耐煩了,喊道:“瑪拉,你替羅伊選一首吧!以前都是你替他選歌的?!逼渌瑢W(xué)紛紛附和。</p><p class="ql-block">許琴看到同學(xué)們起哄,趕忙答應(yīng),“好吧,就選劉歡的《少年壯志不言愁》吧,以前他就會唱這首歌?!笔肓显S琴話音剛落,王哲大聲說道:“我偏不唱這首歌,給我點《同桌的你》。”王哲說這話時,語氣甚是凌厲,可以說大學(xué)者的風(fēng)度全無。這樣情緒化的表達(dá)分明就是沖著許琴來的,同學(xué)們都看出來了,許琴更是窘得滿臉緋紅。</p><p class="ql-block">氣氛瞬間降到了冰點,為化解尷尬,有位同學(xué)鼓掌叫好,其他人趕緊說:“這歌好,回憶的味道滿滿的?!痹S琴聽大家說這些,心里酸酸的,眼睛一下子就濕潤了。</p><p class="ql-block">20年過去了,王哲唱歌的水平似乎沒什么長進(jìn),還是五音不全。一首《同桌的你》被他唱得調(diào)不知跑哪去了。同學(xué)們憋不住,都笑起來了。有同學(xué)在涮王哲,“羅伊,論做學(xué)問,你是教授、博導(dǎo),論唱歌,你小學(xué)還沒畢業(yè)啊!”可笑著笑著,大家發(fā)現(xiàn)味道不對,王哲是流著淚在唱,打著哭腔在吼。一時大包間里大家靜下來了,只有王哲的歌聲與《同桌的你》旋律仍在流淌,再就是屋頂?shù)奈宀薀粼陂W爍。</p><p class="ql-block">“誰娶了多愁善感的你?</p><p class="ql-block">誰看了你的日記?</p><p class="ql-block">誰把你的長發(fā)盤起?</p><p class="ql-block">誰給你做的嫁衣?”</p><p class="ql-block">這幾句王哲唱得撕心裂肺。許琴幾乎不敢看王哲,她把頭扭到一邊,小聲哭起來了。</p><p class="ql-block">張紅悄悄走到許琴身邊,和她說了句什么,就把許琴從大包間里拉出去了。一會張紅一個人回到了大包間,王哲的歌也唱完了,他安靜地坐在一旁。王哲好像還沒從剛才的情緒中舒緩過來,眼圈還是紅紅的。張紅又把他拉出去了。</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十一)</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二樓有間咖啡廳,張紅把王哲引來后就離開了,許琴在這里等他。王哲坐下時,隨手解開了西裝的扣子,許琴一眼就認(rèn)出了他腰間系著的那條皮帶,沒錯,就是當(dāng)年她送給王哲的那條金利來皮帶。24年了,皮帶扣把皮帶一截都磨得泛白了。</p><p class="ql-block">許琴和王哲面對面坐著,兩人許久都沒做聲,相互打量著對方。納蘭詞說“人生若只如初見”,時過境遷,人生是不可能如初見的。</p><p class="ql-block">王哲看到的許琴是散發(fā)著成熟魅力的少婦,她著裝精致,渾身透著精明強(qiáng)干的勁兒?!斑@大概就是女企業(yè)家的風(fēng)范吧!”王哲是這么想的?;蛟S是平日里堅持運動、練瑜伽的緣故,許琴依舊保持著傲人的身材,那些進(jìn)口化妝品、面膜、護(hù)膚品讓她減齡了差不多十歲,可這又怎么樣,她已不再是當(dāng)年那個心思單純的“瑪拉”了。</p><p class="ql-block">許琴眼里的王哲還是瘦削的身材,還有那種鼻孔朝天的傲氣,只是兩鬢已經(jīng)染霜,他居然見老了。王哲的事業(yè)發(fā)展得很好,他博士畢業(yè)后留校了,36歲就破格被評為了教授、博導(dǎo),現(xiàn)在已是全國知名的管理學(xué)家了?!澳苋〉眠@樣的成就,他一定是付出了艱辛努力的,要不他不會這么憔悴?!笨粗跽墁F(xiàn)在的模樣,許琴都有些心疼了。</p><p class="ql-block">大學(xué)那會,王哲考研復(fù)習(xí)壓力大,許琴會隔三差五帶他下館子。有一段時間,王哲每天都會在八角樓學(xué)到凌晨一兩點。許琴讓他別這么拼,王哲說:“耳朵大不會福氣大的,努力拼過了,才可能福氣大。我以后一定要讓你過上最幸福的日子?!边@番話說得許琴挺感動的??蛇@么拼怎么行呢,考不上研究生又如何,身體才是革命的本錢。許琴給他規(guī)定了時間,晚上十一點半必須回宿舍睡覺。王哲不照辦,許琴就在八角樓陪著他,王哲不忍心讓她熬那么晚,只好提早收拾復(fù)習(xí)資料送許琴回宿舍。眼前的王哲讓許琴想起了這些,她在心里對自己說:“應(yīng)該有一個女人照顧他?!?lt;/p><p class="ql-block">最后還是許琴打破了沉默,“羅伊,你喝什么咖啡,我來點?!蓖跽苷f:“我不喝咖啡,我喝檸檬水。”有了這句話鋪墊,兩人幾乎同時說:“這些年你還好吧!”這聲音如此同步,感覺有默契一樣,兩人都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p><p class="ql-block">笑過,王哲搶先說:“先說好,這次我買單。我也該買一回單了。男人的尊嚴(yán)不能每次都被你‘踐踏’?!痹S琴笑道:“還幽默上了,這都記仇呢?雖說你是大教授了,你現(xiàn)在也不一定比我有錢。這次我不跟你搶了,就讓你買單。不過這單有點小啊,我以前希望你用一月的工資請我吃大餐的?!?lt;/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十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這番打趣與客套后,王哲連珠似地問道:“這些年你老公對你好嗎?你爸媽身體還好吧?你們孩子多大了,男孩還是女孩?”許琴微嗔道:“你半天不做聲,一做聲就問這么多問題???好吧,我一一回答你吧!這些年我沒有老公,結(jié)婚一年就離了,生了個女兒,現(xiàn)在上大學(xué)了!我離婚的事沒告訴任何人,同學(xué)們都不知道。我爸爸媽媽身體都還好?;卮鹜戤?,你說說自己吧,這么多年了,為什么不結(jié)婚?”</p><p class="ql-block">王哲聽完許琴的話,心跳都加速了。什么,“結(jié)婚一年就離了?!边@句話尤其讓他不舒服,像有股悶氣憋在心間。他用斥責(zé)的語氣說道:“我為什么不結(jié)婚,你不清楚嗎?我發(fā)過誓的。你說你啊,結(jié)婚一年你就離了,閃婚閃離啊,你很新潮啊!為了點錢,你可真豁得出去!他不就是有點錢嗎?今天我們誰沒有?。磕悻F(xiàn)在都是許總了吧,錢掙夠了嗎?”這番話夠刻薄的,王哲說完這些,有些后悔了,戀愛自由、婚姻自由,自己又有什么權(quán)力指責(zé)她呢?</p><p class="ql-block">王哲本想對許琴說幾句軟話,可話還沒出口,自己竟想哭了。大男人哭起來畢竟不好,他趕緊摘下眼鏡,用紙巾擦了擦眼睛,一邊擦一邊說:“剛才眼睛迷了。”重新戴好眼鏡后,王哲激動地說:“你知道你的做法有多傷人嗎?傷了我一次還不夠,還要傷第二次。你離婚了,為什么不告訴我?你不要說你不知道我的聯(lián)系方式啊,我的email地址一直沒變。”</p><p class="ql-block">許琴望著有些激動的王哲,柔聲說道:“不是你想的那樣,是我配不上你了,才提出和你分手的。我是為了你好,為了你幸福!”王哲聽了這番話,顯然是生氣了,他“嚯”的一聲站起來了,“我覺得我倆坐在這兒就是個錯誤,你這番精致利己主義的言論哄小孩去吧!告訴你,許琴,你就是個感情騙子。再見!”</p><p class="ql-block">“哦,對了,我還有些東西還給你?!蓖跽艽蜷_了他隨身攜帶的那個手提包,從中取出一摞信來,并把它們整齊碼在餐桌上。這些都是當(dāng)年許琴寫給他的信。每封信的信封平平整整的,每封信都用一個塑料袋裝著,信封一端沒有撕痕。王哲每次取信都是用小刀輕輕裁開信封的一端,看完信后,再把信紙放回去。這個方法還是上大學(xué)時許琴教他的。</p><p class="ql-block">許琴拿過那些信來,反復(fù)端詳著,她想起了她的那些信,還有那枚戒指。想到這,她的眼淚幾乎就要流出來了??吹酵跽芤?,許琴大聲喝道:“你個書呆子,能不能冷靜點?都說四十不惑,你都四十二了,怎么還一如既往的單純呢?”王哲站著不動,他盯著許琴,用食指指著她,“好,你就給我說說,你是怎么為我好的,你要說不出個所以然出來,我以后……我以后給你的微信名就備注‘感情騙子’了。”</p><p class="ql-block">許琴本以為王哲會說出什么更刻薄的話來,沒想到說的是小孩賭氣的話,她聽完只想笑,但忍住了?!澳氵€沒加我的微信呢,怎么備注???羅伊,你先坐吧!聽我說?!笨吹酵跽茏聛砹?,許琴緩緩地說道:“你還記得我最后那次給你們宿舍打的電話嗎?”王哲有些疑惑地答道:“記得啊,一大早,你說你晚上看《魂斷藍(lán)橋》了,做夢了,把自己嚇哭了。怎么啦?我沒記錯吧!”王哲說這些時,有幾分得意,就像一個學(xué)生答對了老師的提問。</p><p class="ql-block">他說的時候,許琴把臉扭到了一邊,沒正眼看他。王哲繼續(xù)咄咄逼人地說:“總是這樣,有什么話你不能直接說嗎?”他本來還想再呵斥幾句,發(fā)泄下心中的怨氣,卻發(fā)現(xiàn)許琴眼里閃爍著淚花。王哲一下心軟了,“瑪拉,你怎么啦?別哭,好嗎?是我不對,剛才我說話語氣太硬了,是我不好……”</p><p class="ql-block">看著王哲一個勁地自責(zé),許琴邊哭邊輕聲說道:“那天晚上我被老板強(qiáng)奸了?!蓖跽苈牭竭@,只覺得腦子“嗡”的一聲,“怎么會這樣,你怎么不告訴我?。俊痹S琴說,“我告訴你了,你個傻瓜。我還問你了,‘要是瑪拉被人算計失身了,你能不能接受?’”王哲聽到這,簡直覺得天旋地轉(zhuǎn),他想說什么,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嘴里只是發(fā)出“這這這……”的聲音。</p><p class="ql-block">“你怎么不報警???這不縱容那個壞蛋了嗎?”王哲緩過神來,有些義憤填膺,“你告訴我,我會支持你?。 痹S琴哭著說:“那又怎么樣?你以為我沒有想嗎?可那晚我喝醉了,我當(dāng)時真以為他是你。你讓我怎么說得清?我當(dāng)時還是個女孩子!他沒有留下證據(jù)讓我去告他,他還拉攏了一桌子人為他作證。那天晚上,他提早往我的銀行卡里轉(zhuǎn)了3萬元。你應(yīng)該知道他做這些是為了什么吧?”王哲聽了這,臉變得鐵青,他把頭趴在桌子上,埋在雙臂間,頭在桌子上碰了起來。桌子發(fā)出了“咚咚咚”的響聲。</p><p class="ql-block">服務(wù)生走過來,禮貌地問:“先生,您哪里不舒服嗎?需要幫助嗎?”王哲沒有抬頭,只是舉起手搖了搖。許琴趕緊說:“我們沒事,謝謝你!”服務(wù)生說了句,“您有事,再叫我?!彪S后就走開了。</p><p class="ql-block">王哲抬起頭怔怔地望著許琴,這一刻他既愧且悔,卻又不知從何處愧,從何處悔。他突然覺得自己好渺小,教授的傲骨算什么?管理學(xué)家的頭銜算什么?這樣的傷害竟然發(fā)生在了自己女朋友身上,而他卻什么都沒有為她做,現(xiàn)在他都不知能做什么好。他在心里罵了自己一句,“我就是個窩囊廢!”</p><p class="ql-block">坐他對面的許琴早已淚水漣漣,“我懷孕了,我怕見你,我怕給爸爸媽媽丟臉,我好怕,我那時也不知道該怎么辦。我承認(rèn)我當(dāng)時太軟弱了,就覺得我配不上你了,你也不會再接受我了。一個為別的男人懷過孕的女人,你肯定看不上的,我再粘著你對你不公平。后來他來我家一個勁地給我道歉,都跪下了,他說他太愛我了,一時沖動才犯了錯,讓我原諒他。我也有一絲僥幸,信了他,以為他只是愛得自私才沖動的。既然都這樣了,我只能將錯就錯了。我是稀里糊涂嫁給他的,我真的好后悔。但我沒有騙你,我那時是真為了你好?!?lt;/p><p class="ql-block">“你怎么那么傻啊,把自己的終身大事耽誤到現(xiàn)在。你都有白頭發(fā)了。也怪我大意了,以為你條件這么好,一定會有一堆美女纏著你的,我也就沒打聽你的婚姻情況了。要不是前幾天張紅告訴我,我還以為你兒女成群了。”</p><p class="ql-block">……</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十三)</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王哲與許琴那晚沒有再回KTV的大包間,對這點他倆都拜托張紅向同學(xué)們做了說明。隨著這晚的KTV演唱會結(jié)束,管理96級的聚會就算結(jié)束了。第二天大家將各自打道回府。</p><p class="ql-block">昨晚王哲送給許琴的“禮物”他到底沒舍得送出。他倆從咖啡廳出來時已是凌晨一點了,倆人一起打了輛出租車回酒店。當(dāng)出租車駛?cè)肽感D媳痹褐虚g那條林蔭道時,王哲對司機(jī)說:“師傅,你停下車,我想下去走走?!彼D(zhuǎn)頭對許琴說:“你明天一早還要趕飛機(jī),早點回去休息吧!我就不送你回酒店了,我想在這條路上走走。”</p><p class="ql-block">晚上許琴睡得并不好,她是在似睡非睡、似醒非醒的狀態(tài)中熬過四個多小時的。她滿腦子都是王哲?!安凰剂浚噪y忘。蘇東坡的詞真是寫得入心。”許琴躺在床上,雙手枕著頭,她在想,“其實他性格沒太變,還有些孩子氣,還像以前那樣?!彼脒@些的時候,仿佛都能看到自己臉上的笑意。她多么希望昨晚的談話能讓王哲解開心結(jié)啊,往后余生,他應(yīng)該找個女人正正經(jīng)經(jīng)地過日子,多生幾個孩子,他的孩子一定會特別聰明。</p><p class="ql-block">憶往昔崢嶸歲月稠,許琴像過電影一樣回憶起了自己這些年在深圳的日子。在這座南方一線城市,她一點點做起,做過秘書、行政、銷售……初來乍到的那段日子,她過得很艱辛。她奔波一天,回到冷清的出租屋,吃方便面對付一頓的時候,她就會想起王哲,他在做什么呢?她甚至不止一次幻想過,王哲突然出現(xiàn)在這間出租屋里,從后面輕輕抱住她。</p><p class="ql-block">現(xiàn)在許琴有了自己的公司,已是人們眼里的女強(qiáng)人了。王哲大概不知道,他主持的大型課題《企業(yè)管理信息化與智能化研究》就是許琴的公司定向資助的。許琴與王哲所在的學(xué)校簽訂資助協(xié)議時就提了兩條:一是錢只給王哲專用,二是不要告訴王哲資助人是誰。王哲憑借這個課題獲得了一項大獎,這給他破格評聘教授加分不少。</p><p class="ql-block">想到王哲,她又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那個傷害她的人。記得結(jié)婚大半年后,公司一個副總半開玩笑半認(rèn)真地對許琴說:“老板為了追到你,可是花了重金的,年底那場晚會和晚宴可是為你量身打造的。公司以前哪搞過這啊,今年也不會搞了。老板真是好手段啊,高,實在是高!尤其是那晚的酒喝得妙?。∵@可是老板的秘密,他有沒有告訴你???……”這位副總說得頗為得意,言語間他還故作神秘地擠了擠眼。</p><p class="ql-block">許琴當(dāng)時只覺得一陣眩暈,“這是一個預(yù)先設(shè)計的陰謀”,當(dāng)這個想法蹦出來時,她身上直淌冷汗。許琴把一杯水潑到了這位副總臉上,接著她“哇”的一聲哭起來了。這位副總一時手足無措,嘴里嘀咕著,“我沒說錯什么??!不就這么回事嗎?”</p><p class="ql-block">“他真是個畜生,一個十足的畜生?!本驮谶@晚,許琴搬回了娘家。她本想做掉肚子里的孩子,可醫(yī)生說,月份足了,不能做了。許琴無可奈何地生下了孩子,坐完月子后,她把孩子甩給了他,并果斷地和他辦了離婚手續(xù)。</p><p class="ql-block">辦完這些后,她離開了這座生養(yǎng)她也讓她無比傷心的城市,去了深圳。</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十四)</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許琴一直強(qiáng)迫自己忘掉那個傷害她的人,忘掉那段婚姻,可那個人和那段婚姻就像噩夢一樣,頑固地扎根在她的記憶里了,它們簡直就是記憶的癌細(xì)胞?!笆撬麣Я宋摇?,這個聲音時常縈繞在她耳際。許琴一直都想向他復(fù)仇,暗地里她收集了不少他的犯罪證據(jù)。</p><p class="ql-block">許琴的女兒一直都是由爺爺奶奶照顧著。他很喜歡這個女兒,下班后都會逗女兒樂,陪女兒玩。許琴本不愿看到這個女兒,因為看到女兒會勾起那段痛苦的記憶,她甚至?xí)虼四┰辍?捎捎谀赣H天性的驅(qū)使,她每年還是會悄悄去看女兒兩次。</p><p class="ql-block">孩子三歲時,許琴特意從深圳回來了,她回來是準(zhǔn)備去公安局舉報他的。那天,就在她去公安局的路上,她透過車窗看到了他,他正騎著單車帶女兒兜風(fēng)呢。小小的女兒好像很喜歡坐自行車兜風(fēng),她張著雙臂,笑容可掬。許琴的心像被什么東西扎了一下。</p><p class="ql-block">兩年后,這個男人還是被抓起來了,被一起抓起來的還有公司的幾個副總。他故技重施,迷奸了一位來公司實習(xí)的女大學(xué)生。女生打電話告訴了父母,她父母報警了。公安機(jī)關(guān)在偵查的過程中,發(fā)現(xiàn)他是個慣犯,幾年內(nèi)用類似的方法性侵過多名女性,另外還發(fā)現(xiàn)他涉嫌非法集資。數(shù)罪并罰,他被判了無期。</p><p class="ql-block">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許琴心情特別復(fù)雜。她首先想到了自己的女兒,又想起了曾經(jīng)的自己,她恨自己太軟弱了,如果自己當(dāng)年果斷報警了,后面就不會有那么多女孩被侵害了,哪怕兩年前報警了也好??!許琴甚至覺得自己也是有罪的,因為她縱容了一個壞人在繼續(xù)害人。</p><p class="ql-block">女兒已沒了父親,就不能再沒有母親了,許琴把女兒接到了自己身邊。女兒失去了父愛,又得到了母愛,也是一種補(bǔ)償吧,她的成長很幸福。女兒現(xiàn)在已經(jīng)上大二了,很懂事了。女兒總以為媽媽是因為要照顧她才一直單身的。因為小的時候,她找媽媽要爸爸,媽媽總對她說,要是找到了新爸爸,新爸爸不會喜歡她的。</p><p class="ql-block">女兒接到大學(xué)錄取通知書的那天,她像大人一樣,和自己的媽媽做了一次嚴(yán)肅的對話,“媽媽,我現(xiàn)在長大了,也上大學(xué)了,我覺得你該找個人了?!边@么多年來,其實有很多人給許琴介紹對象,可她總會想起曾經(jīng)的噩夢。許琴有個執(zhí)拗的想法,一個被噩夢籠罩著的女人是不配得到愛情的,因為害人害己。</p><p class="ql-block">噩夢,揮之不去的噩夢。這次見王哲,竟讓這個噩夢愈發(fā)清晰了,清晰得像一面鏡子一樣浮現(xiàn)在腦子里。躺在床上,許琴右手握拳敲了自己的頭幾下。腦子里的那面鏡子竟然碎了,它真的碎了,困擾她20年的噩夢原來不堪一擊。就像心中有塊石頭落了地,許琴覺得周身無比輕松。</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十五)</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雖然一晚沒怎么睡,許琴仍精神飽滿。她早早就起來了,洗漱后立馬收拾起了行李,等會吃完早飯,她就去機(jī)場了。行李收拾好后,她打開了手機(jī),剛開機(jī)就聽見“滴滴”兩聲,是微信添加好友的消息。許琴仔細(xì)一看,是王哲申請加她為好友。加好友申請居然發(fā)了20多條,最早的一條是凌晨兩點發(fā)的,最后的那條是五分鐘前發(fā)的。“</p><p class="ql-block">王哲發(fā)送的加好友消息都附了“留言”,“瑪拉,你睡了嗎?請通過我的好友申請?!薄艾斃?,我知道你還沒睡,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瑪拉,你通過下我的好友申請吧,我想再和你說幾句話?!薄詈笠粭l加好友申請附加的留言是“我在大堂等你,一會我送你去機(jī)場?!?lt;/p><p class="ql-block">“他大概也是一宿沒睡”,許琴搖了搖頭,笑了。她輕聲罵道:“這個傻瓜,怎么就想不到我晚上關(guān)手機(jī)了??!也是個死心眼,知道我沒睡,就光知道發(fā)微信,酒店房間里的電話不會打嗎?”</p><p class="ql-block">看完了那些“附言”,許琴通過了王哲加好友的申請。她剛想問,“昨晚休息得好嗎?”消息還沒來得及發(fā)出,王哲就給她發(fā)消息過來了。</p><p class="ql-block">“20年前,你問我,‘要是瑪拉被人算計失身了,如果你真是羅伊,還能接受她嗎?’我現(xiàn)在想到答案了,這不是她的錯,我能接受,我也愿意接受。”</p><p class="ql-block">“我剛看了母校的文藝宣傳欄,今晚北院報告廳為新生放映老電影《魂斷藍(lán)橋》。瑪拉,你能陪我再看一遍嗎?”</p><p class="ql-block">“你不是希望我用一個月的工資請你吃頓大餐嗎?這是我欠你的,今天我就想滿足你的這個愿望。”</p><p class="ql-block">許琴看完消息,只覺得鼻子一酸,身子也微微顫了一下。她趕緊退出微信界面,撥通了秘書的電話,她哽咽著說:“小張,你把我今早飛深圳的機(jī)票先退了吧。還有,你幫我到專賣店買一條高檔的男士金利來皮帶?!苯又纸o媽媽打了個電話,“媽,那枚戒指您幫我找出來吧,我要戴!”瞬間,許琴隱約聽到電話那頭有媽媽喜極而泣的哭聲……</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2022年1月28日初稿于北京豐臺</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2022年1月31日二稿于北京豐臺</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2022年2月12日三稿于北京豐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