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農歷十一月二十四,是父親在世時的生日。</p><p class="ql-block"> 原本盤算著,到父親生日這天,去他墳前燒些紙錢,送些瓜果飯食,再為他斟一壺酒。妻子說,夢到父親想喝茶,在家里找不到茶葉,得再給父親送些茶葉。</p><p class="ql-block"> 結果下了一場雪 —— 十年來最大的一場雪,落雪超過二十公分了。</p><p class="ql-block"> 大雪封路,班車都停運了。母親擔心我開車,叮囑了幾次讓不要回去了;在外地的大哥也讓我不要冒險開車,說我的心意父親應該是知道的。想想幾個月來的煎熬,再想想既然是盤算好的事情,一定是要回去的。路雖難行,心向往之。于是沒有告訴母親,還是決定回去一趟。妻子幾個月來很辛苦,但她能理解我,沒嘮叨什么,靜靜地坐在車里,陪我回家。</p><p class="ql-block"> 冬天的農村是很安逸的,冰天雪地里人們都“冬藏”在家,做家務、看電視、打牌聊天。天氣雖然冷,陽光卻很好,屋頂上的老貓懶洋洋的瞇著眼睛打瞌睡;一群麻雀無處覓食,嘰嘰喳喳的,擠在電線桿子上曬太陽;大門口的幾棵老槐樹葉子已經掉光了,樹枝張牙舞爪的伸向天空,徒勞的想要抖落身上的落雪。老家沒住人,院里積滿了雪,積的很厚,一腳踩下去就是一個雪窟窿,雪從褲腳、鞋子里都灌進去了。妻子給院里鏟了一條路,我把雨棚上的雪清理了,免得母親掛心——雨棚因年久已經開裂,雪水融化后會滲進去。雨棚下的燕子去南方過冬了,只留下春天筑的燕窩,空蕩蕩、冷清清。雪清理了,燕窩不會受潮,明年燕子回來時,家還在。</p> <p class="ql-block"> 鏟完雪,我去了果園,看望父親。往日里郁郁蔥蔥的田野間落滿了雪,湛藍的天底下,凝固著無邊的白。靜謐中,只有“咯吱、咯吱”的腳步聲,在沒有路的路上,深一腳淺一腳走進去,留下一串清冷的腳印。忽然間,一只肥大的雉雞,“撲棱棱”飛起,斑斕艷麗的羽翼,如一道白日焰火,突兀的,驚停了我的腳步,驚落了枝頭上的雪。</p><p class="ql-block"> 每年父親過生日,我都回到老家,和父母一起吃頓飯,陪父親喝幾杯他藏的好酒,陪他拉拉家常,說說孩子,還有他的果園。十畝果園是父親一生的心血,曾經是家里的全部經濟來源。父親辛勤耕耘、精心管理,至今已經31年了,樹體健壯,枝繁葉茂,收獲的蘋果換的錢依然能滿足一家人的吃穿用度。如今父親不在了,往日的喜怒哀樂苦如煙塵般隨風散去,所有的音容笑貌都定格在一張14寸的照片里。我再也不能陪他吃飯了,再也見不到他了!他留下的果園我也無力經營,是要承包給別人的。站在養(yǎng)活了一家人的父親墳前,站在養(yǎng)活了一家人的果園里,我怔住了,呆呆的,任思緒翻滾、嘆逝水流年……</p> <p class="ql-block"> 現(xiàn)實中每天都有痛苦和不幸、離別與悲傷,蕓蕓眾生卻依舊庸庸碌碌,看似波瀾不驚。這也許就是生命的真諦,這也許就是生活的本質——生死更替,世代相傳,沒有什么歲月靜好現(xiàn)世安穩(wěn),只是有人為你負重前行。這個世界上從來就不存在感同身受這回事,誰都不是你,自己那些天大的委屈,在別人看來不過是一個故事,事情大都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p><p class="ql-block"> 父親終究是不在了,我不愿再提及過往與悲痛。只是每當回到空蕩蕩冷清清的老家,看到照片里的父親,往日情景便一幕幕、一幀幀浮于腦海,縈繞在心。恍然間,淚水掙扎著,沖破眼簾,順頰而下,悄無聲息,冰涼,徹骨。</p><p class="ql-block"> 二零一七年冬月二十八日</p> <p class="ql-block">(圖片來源于網絡。該文章為篇主原創(chuàng),首發(fā)于2018年2月6日“藍墨文學“微信公眾號)</p> <p class="ql-block">王小龍,屬猴。洛川人,戲稱“洛川鬼”。愛說愛笑愛玩,偶用拙筆記錄心路,不求甚解,自娛自樂。</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