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慶十八梯的滄桑

小江哥

十八梯，上半城、下半城連接的青石梯，歷史的變遷讓它承載了太多故事。民國時期，連接它的下半城熱鬧非凡，商賈、達官貴人聚集的地方：白象街、二府衙、湖廣會館、大清郵局、美國大來公司、藥材工會、李耀庭公館……今天，那棵百年黃桷樹見證了許多，她依然枝葉紛披、四季常綠、蘇世獨立、橫而不流…… 前幾年重慶十八梯大拆遷，規(guī)劃建設成老重慶的特色景點。大家企盼保留青石板路以及特有的地名、地貌和整體風格。轉眼間，青石板路、黃桷樹保留下來了，可惜，其它歷史沉淀已蕩然無存。連接十八梯的上半城，曾經(jīng)有較場口的少年圖書館；著名的德園餐廳，冬天買黑芝麻湯圓、夏天買酸梅湯；建設公寓的澡堂、大池堂泡上片刻，渾身發(fā)熱清爽；唯一電影院更是高消費的地方；解放碑，商場、酒店、名特小吃店林立…… 十八梯青石板路上的記憶太多，它讓人難以忘懷。重慶盛夏時節(jié)，白天烈日炎炎，晚上依然悶熱難忍。父親給我?guī)酌X去上半城的“德園”冷飲店買酸梅湯，高興啊??。穿起拖鞋，拿上保溫杯，快步走向鋪滿青石板路的十八梯。“德園”的酸梅湯一杯一毛二，酸甜解暑，清涼爽口，酣暢淋漓地喝完一杯，頓時感覺無比幸福。再買上一杯倒進保溫杯，小心翼翼地蓋緊杯蓋，給爸媽帶回去。這時，已顧不上重慶悶熱潮濕的夜晚。 很久以前，我奶媽家??就居住在十八梯防空洞左邊矮小的陋屋。夏天，防空洞的涼氣彌漫四周，這里就成為人們盛夏避暑的好地方。六十年代左右，人們避暑的主要方式就是手搖蒲扇或舀一盆冷水沖涼。每當盛夏晚上，防空洞附近就人滿為患。那個年代，幾乎我都是在奶媽家里納涼度過。稍微大一點時（小學四年級），每逢放暑假或周末，上午從家里出來，左手提著竹涼椅、右手端著搪瓷盅泡的沱茶（是給我爸準備的），腳穿木拖鞋，踏著已被太陽曬得滾燙的青石板，去防空洞旁邊，給我爸占個納涼的有利位置??????。 網(wǎng)上已看了十八梯夜景APP，魅力四射、優(yōu)雅時尚。仍然懷著忐忑心情，帶著家人一睹風采。從較場口一路下來，踏著青石梯，左盼右顧、東張西望、駐足凝視，極力在腦海里搜索那揮之不去的兒時記憶。遺憾，很多仿古明清建筑物及道路設計、地名標注，已無法辨別和折射出當年景象。慶幸，通過方位和主干道辨別，終于找到了五十多年前我的家??????。右圖中打赤膊的人站立處，正是老屋院子門口。其中，最右邊??的那人，正是如今較火“眼鏡面”的創(chuàng)始人蔣老大（二十多年前照片）。 那時，沿著十八梯往下走，沿街都是居住的市民和出租的商鋪。修腳的、掏耳朵的、裁縫鋪、賣麻辣小面、熨豆糕的、倒馬桶的……這就是我家的大致位置。當年，依稀可見路面坎坷不平、坑坑洼洼?，F(xiàn)今，路邊兩傍矗立的仿明清時期建筑、以及商家吆喝叫賣聲，已模糊了視覺和聽覺，但我依就十分懷念…… 這是當時十八梯街邊的茶館處，那時男人們坐在茶館里喝茶，是主要的休閑方式。一杯茶水二分到五分錢??，都是那種蓋碗的茶具，也有已泛白的舊搪瓷盅。由于用的時間長，搪瓷盅的邊沿大都破裂。來十八梯茶館喝茶的人，可以從早喝到晚，直至茶杯茶水沖得淡淡的為止。 與其他坐茶??館的人一樣，我奶爸喝的是那種濃濃的老沱茶，一杯茶從早泡到晚。他嘴里總是叼著長長的葉子煙桿，擺著帶有濃厚腔調(diào)的重慶街市龍門陣，這時的奶爸是最幸福的！我最喜歡到茶??館去，不是因為別的，就是想看看奶爸喝茶。我偎依在茶館木門外，羞澀地探著小腦袋、睜大眼睛，尋找茶館里喝茶的奶爸…… 每當奶爸看見我，會很高興??地給我灌上一口泡得很濃的老沱茶。瞬間，那苦澀的滋味彌漫口中，頓時我緊縮眉頭、閉上眼睛、不停地搖頭。稍后，一股淡淡的回甜味從舌根浸出。從那時，我開始慢慢地嘗到了苦澀中甘甜的滋味。 這是當年十八梯的醫(yī)院。記得小時候我發(fā)高燒，醫(yī)生說是腦膜炎，建議抽脊髓。當時，不知道抽脊髓會有什么風險。就這樣，稀泥糊涂地醫(yī)生就把脊髓給抽了。還記得，奶媽為我抽脊髓的事還在醫(yī)院??過道里哭??過。她聽別人說，小孩抽了脊髓頭腦不聰明，有的還會變成傻瓜。十分慶幸，我的病情好轉了。至今，好像也沒有出現(xiàn)生理上的傻瓜情形?????? 來去匆匆的十八梯行道里，偶爾駐足的停留，是對往事如煙的深情回眸。那驚鴻一瞥的百年黃桷樹，雖已滄桑，猶如初見。于老樹偎依的一剎那間，不言不語，注定永遠…… 如今連接上半城下半城的十八梯，守望繁華似錦的解放牌，它已沒有往日的滄桑，在熙熙攘攘的人流里，我仿佛置身于朦朧的童年……瞿家溝、回水溝、較鋪巷、永興巷、鳳凰臺、響水橋、月臺壩、大觀平……這些帶著歷史沉淀的街道名以及故事，未得以保存下來，不能說不是缺憾。 改造后的重慶十八梯，那幾棵百年黃桷樹，依然在那里，看著過往的人們，來來往往；那青石板鋪就的路，讓人們繼續(xù)踏著它的步履，去慢慢地述說那過去的故事…… 滄桑的黃桷樹還在那里，雖然，它枝繁葉茂，但難掩斑駁的樹皮、猶如老人臉上的皺紋和黑斑。棱角磨去的青石板路也在那里，僅管，還能托起人們的步伐，但仍期盼重現(xiàn)往日的輝煌。大媽大嬸晾曬的衣物、棉被仍然高掛在樹上，縱然，黃桷樹軀干強壯有力，但終究不能長此以往。樹下乘涼的哥倆依然擺著那過去的故事，他憧憬百年黃桷樹，吐露出嫩綠的新芽（二十幾年前拍攝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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