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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有歲月可回首 ——紀念我的愛蘭之路

八度達人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蘭花開了。</p><p class="ql-block"> 其實，我的蘭一直在開著。</p><p class="ql-block"> 與以往不同的是，這幾日的蘭花，沒有開在精致光鮮的展架上，也沒有開在書卷多情的案頭邊，她只是靜悄悄地開在院子角落的殘垣斷壁里......</p><p class="ql-block"> 悄悄是別離的笙簫......</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在這個初夏的季節(jié)里，在這樣微涼的夜色里，悄悄也變得聲勢浩大起來，風里和著香，光里伴著影兒——來挑逗我的注意，惹我尋找，引我看見......</p><p class="ql-block"> 我和妻幾乎是同時看見的。</p><p class="ql-block"> 妻心疼地抱怨：“蘭花本是嬌貴物，怎么流落成今天的境地？”</p><p class="ql-block"> 我不語。</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與妻的憐惜相比，在尋得花枝的那一刻，于我，可謂撞了個滿懷：如此傲然獨立的花劍、典雅脫俗的梅瓣、清新幽遠的香氣，與展架上、案頭邊的蘭花有何異樣？我甚至分明看到，那光影下隨風搖曳的身姿在朝著我微笑呢……</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p><p class="ql-block"> 下過雨的傍晚，空氣特別清新，悶熱感一掃而光，只余絲絲清涼，浮游于眉間、心上……</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如果，換作是你，愿意怎樣活著？</p><p class="ql-block"> 要是在以前，妻一定會為我的這個問題感到突兀。然而，當這個問題就這樣脫口而出的時候，我們竟然覺得，就在此刻，就在此地，沒有什么是比這個問題引發(fā)的思考更合時宜的了。</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活著，活著……</p><p class="ql-block"> 活著本身就是一件極其美好的事情。之所以在歲月的長河里慢慢變得復雜起來，只不過是我們賦予它的內容太多了，或者我寧愿說，是我們想要擁有的“活著”已經遠遠超過了活著本身所能承載的范疇，譬如我們想要活得體面，譬如我們想要活得精致，譬如我們想要活得高雅……</p><p class="ql-block"> 體面、精致、高雅，或許正是這樣的定位把我們推上了精雕細琢的展架和案頭。</p><p class="ql-block"> 亦如蘭花！</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寫到此處，忽然心頭一緊。一直以來，我愛蘭、養(yǎng)蘭，卻不一定懂蘭……</p><p class="ql-block"> 我愛蘭，想要擁有，就不斷嘗試著給她創(chuàng)造我理想中的高貴環(huán)境……</p><p class="ql-block"> 我養(yǎng)蘭，想要她好好活著、開放著，就不斷研究各種植料配比，空氣，水分，甚至陽光……</p><p class="ql-block"> 在我的精心呵護下，我的蘭，的確長勢喜人，頻頻給我驚喜。</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然而，直到現在，我好像還不曾懂得，真正的蘭——從來巖穴姿，不競繁華美。</p><p class="ql-block"> 她生來就居于深山幽谷、巖畔崖頭，伴明月，沐清風，朋樵牧，友松竹，不求聞達于任何人，縱使被迫置于鬧市庭院中也干凈純粹得一塵不染：你讓我好好活著我就活著，你讓我美美開放我就開放……</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活著并且綻放著才是蘭的本質，和身處何地沒有關系，庭堂也好，樓館也罷，都行，只是，在心底，終究還是山間最好！</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我對于蘭的執(zhí)念差不多與女兒同歲，也快七年了吧，從一無所知到漸入佳境，從自以為是到似懂非懂，直到今天，才又恍惚覺察出點什么……</p><p class="ql-block"> 我該用什么詞語來概括我覺察到的這點“什么”？</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質本潔來還潔去。</p><p class="ql-block"> 隴原大地上，麥子泛黃了，風吹起成片成片的麥浪，翻滾著，一波又一波……</p><p class="ql-block"> 小時候，我總嫌棄這樣黃透了的麥芒扎手，麥茬扎腳，總在心里抱怨口袋里的玻璃彈珠太少，褲子上的補丁太多……帶著這般的心態(tài)一路從泥濘中走來，奔波的意義就漸漸變成了遠方……</p><p class="ql-block"> 遠方，是一個遙遠的詞，與家相反。</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如果說我們的前半生是一個奔向遠方的過程，那后半生就是一個回家的過程——</p><p class="ql-block"> 仿佛爬山，有人上去登高，有人下來回家。上去的人氣喘吁吁，卻看到了“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的風景；下來的人歸心似箭，縱然“人言落日是天涯，望極天涯不見家”，也要山一程，水一程，去扣響那扇熟悉的柴門。</p><p class="ql-block"> 仿佛人生，有人上行，有人下行，有人同行。同行的人并肩走了一段路之后彼此分別，從此“揮手自茲去，蕭蕭班馬鳴”；分開的人獨自走了很久之后殊途同歸，從此“久別重逢非少年，執(zhí)杯相勸莫相攔”。</p><p class="ql-block"> 人也。</p><p class="ql-block"> 花也。</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未來，一年又一年，會生出怎樣的光景呢？</p><p class="ql-block"> 會苦的吧，會累的吧……</p><p class="ql-block"> 但只要能時刻清楚地認識自己，知道自己從哪里來，最終要回歸到哪里去，就不會變成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因為那根稻草，從頭到尾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幾斤幾兩......</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能享受最好的而不自卑，能承受最差的而不自憐，居廟堂之高而知其根，處山林之遠而欣其得，是謂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者已。</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與自己和解吧！把每一天都過成努力的模樣，去愛，去感受，去珍惜，當曲終人散，至少我還是我，你也剛好還在原地，我們都沒有丟！</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愿有歲月可回首，且以深情共白頭。</p><p class="ql-block"> 某年某月的某一天，我們終會老去，老到失眠，睡不了懶覺，一大早就蹣跚起床，沏一壺早茶，打開電視，看著新聞里全國各地都在為慶祝建黨150周年而歡呼雀躍......這是一個偉大的時代。</p><p class="ql-block"> 我摘下老花鏡，提起茶壺，摸一摸，尚且溫熱。</p><p class="ql-block"> 不遠處，妻臨風窗下，在侍弄蘭草，我的蘭，如今也變成了她的蘭。</p><p class="ql-block"> 我喚她：“老太婆，喝早茶嘍！”</p><p class="ql-block"> 妻回頭，風穿過窗扉，吹亂她額前的銀發(fā)......</p><p class="ql-block"> 她笑著，說：“噢”......</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