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花甲，故地重游——福三中北峰汶洋分校游記

李青松編制

每一個人都有自己難忘的經(jīng)歷。在上世紀70年代，有20多所福州中學(xué)在北峰山區(qū)建立分校，有超過3萬名學(xué)生在這里生活過。其中，我們福三中北峰分校建在汶洋村。在北峰的第二課堂，他們有的收獲了友誼，有的收獲了吃苦耐勞精神，還有的收獲了豐富的人生經(jīng)歷。 　　2021年1月15日上午9：30，我們10位同學(xué)懷著激動的心情在融僑一區(qū)門口集中。中學(xué)時代我們在陳再非班主任的帶領(lǐng)下，從母校用雙腳步行36公里走到汶洋分校，今天我們要乘三輛小車前往北峰汶洋村原福三中分校，重游故地。 　　迎著和煦的陽光，我們來到分校的原址，在空地上尋覓我們來過的蹤跡和住過的宿舍以及食堂，回憶起我們在這里生活的點點滴滴，追憶逝去青春的歲月和芳華。 　　在這里80多歲老農(nóng)民的指引和帶領(lǐng)下，我們沿著山間小路，去找尋曾經(jīng)種田和放牛的地方。 　　現(xiàn)在分校周邊種了許多毛竹，雜草叢生。 　　當年，當?shù)匾晃晦r(nóng)民用福州話教我們唱一首動聽的山歌，我們至今還會哼兩句：牽牛出村莊，喜看分外妝。腳踩冰凍地，犁破千里川。嘿咯嘿咯呵嘿，吁駕…… 風雨橋下，有幾塊圓滾滾的巨石，石頭表面潔凈光滑，小溪水在巨石下的縫隙里悄然流過。 　　在草叢深處立著這面牌子，為故地重游的學(xué)生說明這是分校所在地。 　　留下重游的珍貴鏡頭 走出分校，我們尋找“小買部”的蹤影，回憶“阿慶嫂”的模樣，回味“小買部”售出的酥油餅。如今小買部原址被一排新房取代。新農(nóng)村建設(shè)映入眼簾，又是一道美麗風景線。 　　我們依依不舍離開曾在這里學(xué)農(nóng)過的分校，記憶揮之不去。 　　中午在紅寮村農(nóng)家飯莊就餐 　　吃著土菜樂滋滋，我們感恩有在分校這一段的經(jīng)歷和鍛煉，感恩生活給我們酸甜苦辣滋味的饋贈，這是一首難忘的歌。今天我們?yōu)榻】甸_心干杯，祝福國泰民安、祝愿每一個人幸福安康！ 　　【校友回憶文章分享】福州三中北峰分校記憶——汶洋村往事一風 2019-01-14 前幾日，我在微信里發(fā)現(xiàn)一篇有趣的文章，是福州晚報公眾號撰寫的標題為《難忘的青春！福州多所中學(xué)北峰分校“尋人”！我們邀您來過同學(xué)會》，頓時引起我的興趣，仔細閱讀一番，一段近50年前的往事?lián)涿娑鴣?。上世紀七十年代，我們這群尚未從軍、剛剛考入高中的福州三中學(xué)生，就曾經(jīng)有著文章中所提到在福州北峰分校學(xué)習(xí)和勞動的經(jīng)歷，留下了許許多多難忘的有趣的往事。白駒過隙，一晃快50年了。本來這一段經(jīng)歷已經(jīng)在記憶中淡忘了甚至快要抹去，經(jīng)《晚報》這么一提醒，記憶的閘門瞬間打開開，往事汩汩流出。 一、用腿兒量到汶洋村 三中分校校址在北峰的汶洋村。當年福州的各個中學(xué)在市郊農(nóng)村都有分校，其中許多學(xué)校在北峰建立了分校，具體哪個學(xué)校在哪兒建分校，聽說由市教育局同意劃分。我們?nèi)械姆中?，很不幸地分到了汶洋村?lt;/p> 那會兒北峰上有兩個公社，一個是嶺頭公社，一個是日溪公社。日溪公社離城最遠，汶洋大隊隸屬于日溪公社。從福州城南門兜長途汽車站乘車到日溪要9毛錢，到汶洋7毛多錢。7毛錢的車程是多少距離呢？你也許不知，70多華里！ 現(xiàn)如今，70多里地，也就是30多公里，即使走山路，也就是一個小時左右吧。可當年我們?nèi)シ中？蓻]有四個輪子呀，有的，就是兩條腿兒。所以呀，到汶洋分校，對我們這群學(xué)生來說，第一關(guān)就是70多里的山路擺在大家面前，要靠我們的雙腿一步一步地量出來。 記得第一次去汶洋分校，是在1971年的春天。不幸中的萬幸，學(xué)校不知從哪里租來一輛解放牌掛斗車，把我們帶的背包和旅行袋裝上了車，輕裝的我們，可以只背一個挎包前往分校了。我們高中一個年級（連）六個班（排）的學(xué)生們，浩浩蕩蕩，排著整齊的隊伍，在“一二一、一二一”號子中，開步從湖濱路的校本部出發(fā)，一路穿過三角井、新店、八一水庫，然后沿著蜿蜒盤旋的北峰公路緩慢前行。大概中午時分，隊伍來到了北峰最高點嶺頭。嶺頭是一個小集鎮(zhèn)，我們就在這里吃了自己帶來的干糧，馬上又出發(fā)了。走了一上午，都累了，越走雙腿越發(fā)沉重，大家一聲不吭，悶著頭向前機械的走著走著。偶爾不知是誰在隊伍里偷偷放了個屁，頓時有人竊語，”走不動了，悄悄打加速器呢！” 終于，經(jīng)過大家的不懈努力，天剛擦黑時，我們終于走到了目的地——汶洋村。想想一大早8點從學(xué)校出發(fā)，下午5點到達汶洋，減去路上休息的時間，我們走了整整8個小時。帶著勝利的喜悅，大家紛紛坐在地上，累的不想動。直到老師喊，領(lǐng)行李、吃飯、回駐地，我們才懶洋洋地從地上爬起來。想想從小到大，第一次用雙腿兒量了70多里地，而且還是砂石的山區(qū)公路，史無前例，非常自豪。事后，班里不知哪位一位才子編了一句順口溜“練好鐵腳板，踢死帝修反！” 二、山清水秀汶洋村 汶洋村坐落在一個山坳里，如同一個壩子。一條公路從村中穿過，把汶洋大隊分成南北兩塊。汶洋村很美，山巒疊翠，梯田層層，漫山遍野的竹林、旱蘆葦、茅草，映入人們眼簾的都是青綠色。村邊，一條叫作華林溪的美麗小溪蜿蜒流過。小溪上有一座古香古色的木質(zhì)風雨橋，看樣子有些年頭了。風雨橋上，大隊耕田的水牛在悠閑地吃著草，吃飽了，排泄出牛糞尿把一座好端端的橋弄的是臭氣熏天。 風雨橋下，有幾塊圓滾滾的巨石，石頭表面潔凈光滑，小溪水在巨石下的縫隙里悄然流過。當年我們班的“八大金剛”：徐斌、王建春、史小林、張廣華、叢維建、趙旭光、莊南濱和我，就經(jīng)常來到風雨橋下吃飯。坐在巨石上，看著風景，聽著水聲，邊吃邊聊；吃完飯，就地摘一把溪邊的小草洗碗，甚是方便。記得廣華經(jīng)常把從家里帶來的罐頭拿出來大家分享。狼多肉少，一人一勺，打打牙祭，嘗嘗味道。 小溪下游，是汶洋大隊的舂米房。高大的木制水車日夜不停地吱呀吱呀的旋轉(zhuǎn)著，粗大的舂米杵不停地磕頭。我們在汶洋吃的米，都是從這里舂出來的。 我們第一次來汶洋，分校還在建設(shè)之中，我們學(xué)生分別住在大隊的禮堂、學(xué)校、倉庫、衛(wèi)生院里。我們班的男生就住在一座倉庫中。倉庫除了墻是干打壘外，其他部分都是木制的。我們住在倉庫二樓，木制的地板鋪上草席，鋪上被褥，就是我們的床。床鋪一個挨著一個，如同公安局看守所的號房。 農(nóng)民伯伯曬糧存糧的倉庫不是用來住人的，當然沒有茅房，想上茅房的我們，有兩個去處。一個農(nóng)民伯伯蓋的正規(guī)廁所，一個是到倉庫邊上的小溪里去方便。去茅廁路途有點遠，去小溪邊很近。于是，經(jīng)常有穢物順著清澈的溪水流向遠方。 村里的茅廁從里到外都是木頭的，就連茅廁下方裝排泄物的容器都是一個個大木桶。糞桶用厚厚的杉木箍的，高一米有余，一寸多厚，直徑也有一米左右，夠大夠結(jié)實的。在“以糧為綱”的年代，莊稼一枝花，全靠肥當家！茅廁里最奇葩的、不是親眼所見絕對不敢相信的、就是這里居然還準備了方便后的清潔用具，不可思議吧！但是，這些清潔用具不是紙質(zhì)用品，而是制造紙質(zhì)用品的上游原料——毛竹。用毛竹劈成一米多長、兩三毫米厚的竹篾，十幾根斜靠在茅廁的板壁上，顯然，這些竹篾是給如廁之人事后準備的。究竟怎么用，不得而知，反正我們不去用也不敢用。各位看官動動腦筋，想想究竟怎么用？ 三、汶洋大廟和分校 1972年，也是一個春天，我們已經(jīng)是高二的學(xué)生了，再次來到了汶洋分校。這一次，我們不住在村里了，而是住在我們汶洋分校里了。 新校址在哪里，就在汶洋村對過的小山包上。這里有一座已經(jīng)破爛不堪荒廢的寺廟，叫作“汶洋大廟”。分校校址就是依托這座曾經(jīng)香火鼎盛的寺廟為中心，在周邊先后蓋起來伙房、食堂、宿舍、教室、球場，還有茅廁。 汶洋大廟是一座不大的一進的建筑，灰黑色的墻壁和屋頂，寺廟雖破舊，廟門上的牌匾居然還在，歪歪斜斜的牌匾上，黑漆漆的四個遒勁大字“汶洋大廟”赫然入目。廟堂里有一個正殿和兩個廂房。大殿里的菩薩已經(jīng)不知去向，這里就成了分校的校辦公室和教工宿舍。兩個廂房住著我們的班主任們，一邊住男老師，一邊住女老師。 分校緊挨著公路，從公路拐出來，首先看到的就是我們分校辦公房——汶洋大廟。大廟的東側(cè)是分?；锓亢惋?zhí)?，這里是分校全體師生蒸飯和就餐的地方；大廟的西側(cè)是“丁”字型分布的分校唯一的兩棟宿舍，宿舍下方是一個非常簡陋的籃球場；宿舍后面是一座小山包，山包下就是我們分校的兩座教室，教室旁有一個非常大的茅廁，供全分校兩三百人使用。 分校的建筑修建的非常非常簡陋。宿舍是用松木搭建的，按理，松木是不能夠蓋房子的，因為會遭蟲蛀，當?shù)剞r(nóng)民都是用杉木建房，分校沒有錢買杉木，只好用松木了。屋子里非常逼仄狹小，除了一排上下兩層的大通鋪外，幾乎沒有空間了。每個房間住著一個班30幾名同學(xué)，一個草席就是一個鋪位，相當擠。這還不是最糟心的，最糟心是一到晚上，房間里就會擱著兩個便桶，夜里同學(xué)們就在屋里方便。你想啊，房間小，人又多，空氣本來就不好，再加上尿騷味兒在空間彌漫，感覺肯定不會太好。好在，大家“如入鮑魚之肆，久聞不知其臭”了。 如果說，學(xué)生宿舍建的如此簡陋，我們學(xué)習(xí)的教室蓋的更是簡約了。說是教室，其實就是一個木棚子，沒有墻壁，一米左右高的竹篾做圍擋。課桌椅更是簡約有加。兩個圓松木一頭削尖，打入土地板，一頭釘上木板，高的寬的是課桌，矮的窄的是課椅。一張課椅坐四個人，一坐上去，吱吱嘎嘎，搖搖晃晃。 就在這樣簡陋的條件下，我們二進分校呆了整整兩個月，第一個月干農(nóng)活，第二個月上課。在汶洋分校，幾個在文革中靠邊站的所謂“反動學(xué)術(shù)權(quán)威”給我們上了課。印象比較深的有曾經(jīng)在福州市教育界大名鼎鼎的數(shù)學(xué)泰斗池伯鼎老師。 四、小賣部里的“阿慶嫂” 在分校的日子里，白天上課或干農(nóng)活，晚上睡覺，幾乎沒有什么業(yè)余生活。沒事干了，大家吃完晚飯就在汶洋村子里的公路上溜溜彎兒。 汶洋村沒有什么地方能夠吸引我們這群從城里來的學(xué)生的，唯一的，就是汶洋村的供銷社，它成了我們很多人喜歡的去處。 說是供銷社，其實就是一個小賣部。當年，每個山區(qū)農(nóng)村都有這樣一個小賣部，供應(yīng)茶米油鹽、糖果糕點、生活用品、農(nóng)用物資等。汶洋村小賣部緊靠公路，一間不大的門臉，一邊是賣吃喝的柜臺，一邊是賣生活用品的柜臺。我們學(xué)生最喜歡到賣吃喝的柜臺，買的最多是禮餅、汽水和醬油。 賣吃喝柜臺里的售貨員是一位高高瘦瘦、說話細聲細氣的20歲出頭年輕小伙子。小青年眉清目秀、斯斯文文，梳了一個短分頭，不知怎的，在這山區(qū)的小賣部看到這樣一個人，總讓我聯(lián)想到《艷陽天》里農(nóng)村小會計馬立本?？墒俏覀兎中５呐瑢W(xué)與我的想法大相徑庭，她們居然給這位站柜臺的小伙子取了一個當年非常時尚的綽號—“阿慶嫂”。看樣子，女同學(xué)的欣賞能力不錯分辨能力有限，至少把人家的性別搞錯了。 “阿慶嫂”是嶺頭人，初中畢業(yè)分到這里工作，那年頭，站柜臺賣東西比上山下鄉(xiāng)干農(nóng)活強多了。他對學(xué)生們非常有禮貌，我們也經(jīng)常來此，有事兒沒事兒聊上幾句。我們經(jīng)常在這里買汽水，特別是干完農(nóng)活口干舌燥時。當年汽水1毛3分錢一瓶，喝汽水也是一件很奢侈的享受，我們一次一般只買一瓶，記得叢維建有一次特別渴，一下子買了兩瓶，搞得“阿慶嫂”直“嘖嘖嘖”。 我們還喜歡吃供銷社的禮餅，分?；锸尘薏?，沒有油水，經(jīng)常饑腸轆轆，就到這里買禮餅充饑。禮餅一毛錢一塊，物美價廉，有時我們一次能夠買上10塊，大快朵頤。禮餅，是福州小吃中知名度比較高的一種糕點，但凡家里有什么喜事兒什么的，擺上禮餅是必須的。禮餅可大可小，大的有臉盆大小，越大越有面子。如今，在福州的三坊七巷里買禮餅，最便宜的一塊也要7、8元，比當年漲了數(shù)十倍，而且還吃不出來當年我們曾經(jīng)熟悉的味道。 五、到農(nóng)民家買鴨蛋 到農(nóng)民家買鴨蛋，始作俑者是誰，記不住了，反正有人去買了，我們也跟著去了。 山區(qū)農(nóng)民種水稻田，喜歡養(yǎng)鴨子。那個年代雖然割資本主義尾巴，但每家每戶養(yǎng)幾只雞鴨還是可以的。農(nóng)民家養(yǎng)雞養(yǎng)鴨下蛋后，自己舍不得吃，就會拿去換零花錢。每到傍晚吃完晚飯，我們?nèi)宄扇旱刈叽甯Z戶來到農(nóng)民家門口，然后高聲喊道“偶冒啊隆嘛（有沒有鴨蛋買）”？聽到門口有人喊買鴨蛋，屋里的依拔馬上拿著三五粒鴨蛋跑出來。一毛錢一粒，倒是不太貴。如果一家沒買夠，我們就跑到下一家，直到每人買夠兩三粒，才打道回府。 鴨蛋買回來后，把它洗凈了，每天早上，整個放到我們蒸飯的飯盒里。中午開飯時，我們打開飯盒，底層是米飯，上面是一粒蒸熟的鴨蛋。吃飯時，澆上從小賣部買來的醬油，配上分校食堂的菜，吃的香噴噴的。 剛剛說了，分校伙食巨差，主要是學(xué)校收的伙食費太少了。一個月，我們每個學(xué)生才交10元錢伙食費，合著每天才3毛3分。這么一點兒錢又要買米，又要買菜，還要買油鹽醬醋的，肯定捉襟見肘。好在燃料不要錢，漫山遍野的野草和灌木都是燒飯的柴薪，以致，分校每天專門抽出一個班上山打草砍柴，用來作燃料。打草砍柴是各個班輪流的，一個班一個禮拜。輪到我們班負責了，每個人發(fā)一把柴刀、一根扁擔和一截麻繩進山。打草和砍柴全憑自覺，主動性高的多打些，偷奸?；拇蛏傩Ｃ看?，班長徐斌，還有王建春打草砍柴的擔子最重，我和趙旭光、叢維建的擔子最輕，廣華也我們的差不多。（節(jié)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