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感言:</p><p><span style="font-size: 18px;"> 1964年10月16日15時,我國第一顆原子彈在新疆馬蘭羅布泊核試驗場爆炸成功!時至今日已經(jīng)56周年了!我國在塔爆、地爆、空爆、平洞爆和豎井爆等形式的45次核試中,幾乎都成功試爆!然而,也有失敗的風險。大家對首次試爆成功細節(jié)了解較多,失敗的試爆鮮為人知。成功失敗都是客觀存在的!轉發(fā)失敗的核試情況雖然有煞風景,但也反映出核試的艱難。今日轉發(fā)</span><b style="font-size: 18px; color: rgb(237, 35, 8);"><i>敢向“死神”挑戰(zhàn)的人們</i></b><span style="font-size: 18px;">——21-715核試驗事故親歷記,就是讓大家了解馬蘭基地軍人和協(xié)作單位的艱難經(jīng)歷。</span></p><p> 作者彭紹政,山東省淄博市人,1970年入伍。是與我同一個連隊(124團1營2連)出來的戰(zhàn)友,我與他有相同的2連文書、營部書記等任職。1983年5月,是他到124團考察,我被調到馬蘭基地司令部辦公室,并進入8區(qū)基地核試指揮部,從他手中交接秘書工作,不久他被提拔調離司辦。他具有較高的寫作水平,所寫文章常在報刊雜志上發(fā)表。</p><p> 1979年9月,我隨連隊進入7區(qū),駐在108地區(qū)帳篷??營地(核試最前沿),也參加了21——715核試任務,對此次事故略知一二,看了戰(zhàn)友彭紹政教導員、李榮業(yè)處長、王明貴參謀長等所寫的回憶文章后,了解了此次事故的更多細節(jié)。</p><p> 現(xiàn)將彭紹政戰(zhàn)友所寫的21——715核試任務的事故材料轉發(fā)于此,與戰(zhàn)友和朋友們分享、回味!</p><p>(文中圖片來源于戰(zhàn)友美篇、微信和自己的照相。)</p><p><br></p> <p>進出核試驗場區(qū)證件</p> <p>進出核試驗場區(qū)(不同時期)證件</p> <p>汽車36團運輸車隊</p> <p>4、7核試驗場區(qū)草圖(僅供參考)</p> <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span><b style="font-size: 20px; color: rgb(237, 35, 8);"><i>敢向“死神”挑戰(zhàn)的人們</i></b></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21-715核試驗事故親歷記 </span></p><p> </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拜讀過戰(zhàn)友王明貴撰寫的關于核試驗事故處理的回憶錄,他從基層的角度真實的反映了當時的實況;后來看到原二機部九院測試人員的回憶,從科研角度也真實反映了當時的情況;濟南戰(zhàn)友也有回憶錄見諸網(wǎng)絡;在審核清濤戰(zhàn)友編纂的《蘑菇云下的回憶》時,也多次涉及到21-715核試驗事故。原以為保密不能說,但到網(wǎng)上一查,竟然議論的沸沸揚揚,眾說紛紜,莫衷一是,多有錯訛。實際上,隨著時間的推移,秘密武器也只剩下武器的秘密,連公開的出版物也多次報道,屢見報端。筆者時任核試驗基地司令部辦公室秘書,隨基地朱平副司令員在場區(qū)前進指揮部工作。作為隨首長在事故后進入現(xiàn)場的第一臺車、第一批人員,且參與組織事后處理并見證了整個過程的一員,自覺有責任記敘下那段歷史。現(xiàn)僅從試驗現(xiàn)場最高層次的角度及當時的所見所知,記錄在案,以饗讀者。</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span></p> <p>搭帳篷??</p> <p>核爆控制臺</p> <p>核彈空爆十字投影點</p> <p>核彈降落之中</p> <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21-715氫彈試驗是一次全當量的核試驗,理論設計當量百萬噸級,是我國核試驗工程中唯一一次沒有爆響的大事故。當時基地經(jīng)過十幾次的試驗實踐,在組織指揮方面已經(jīng)駕輕就熟;各效應單位也積累了豐富經(jīng)驗。從原沈陽軍區(qū)23軍調基地來不久的副司令員朱平(調基地來時是司令部參謀長,不久就升任基地副司令員),因初來乍到,很想了解試驗過程,在基地黨委工作安排時,積極要求到前進指揮部工作并得到批準。于是,朱副司令員作為這次試驗的總指揮率基地司政后機關有關人員進駐“720”場區(qū)指揮部,一干人員都是多次參加核試驗的精兵強將。</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臨近“零”時,時任國防科工委副主任陳彬也親臨現(xiàn)場,坐鎮(zhèn)指揮;這次產品的研制生產者二機部副部長趙敬璞、九院(后稱中國工程物理研究院)副院長鄧稼先早已在馬蘭機場和試驗場區(qū)往來奔波,運輸、裝配、機載、試投等進行了多次演練;為了一次試驗,多方收效,總參謀部首次組織當時十二大軍區(qū)中的八大軍區(qū)軍以上首長以及各地人防部門的領導上千人到現(xiàn)場參觀,由總參副總參謀長李達、作戰(zhàn)部部長王尚榮帶隊。規(guī)模之大,人數(shù)之多,前所未有。筆者作為山東人,特別注意家鄉(xiāng)人,時任濟南軍區(qū)的副司令員張峰、山東省軍區(qū)的副司令員趙峰、參謀長王一民、駐防淄博的67軍副軍長秦鏡、淄博武裝部的部長都是參觀者,我曾經(jīng)幾次去看望他們,他們有事也愛找我,當時通訊條件較差,為了與原單位通話,多次到場區(qū)指揮部通過我利用紅機子,也就是專線電話與單位聯(lián)系。21-715試驗的“零”時定在1979年9月13日12時,場區(qū)臨時指揮部與參觀人員轉移到白云崗參觀場?,F(xiàn)場喇叭聲聲,彩旗獵獵,氣勢恢宏。各路參觀隊伍按劃分區(qū)域排列就坐,運送參觀人員的車輛停滿了坡下空曠的戈壁灘。臨時指揮部是在崗上搭起的幾頂連接帳篷,中間是用行軍桌拼起來的指揮席,周圍分別是作戰(zhàn)、指揮、保衛(wèi)、氣象、通訊、防化、效應、器材、運輸?shù)入S叫隨到的保障部門。我的工作位置就在朱副司令員身后。警衛(wèi)工作由基地警衛(wèi)團負責,在指揮部周圍執(zhí)勤的戰(zhàn)士特別嚴肅,也特別精神,軍姿端莊,刺刀在陽光的輝映下閃著銀輝。10時許,各位首長陸續(xù)到達,總參副總參謀長李達、作戰(zhàn)部部長王尚榮,國防科工委副主任陳彬、作試部部長高健民,二機部副部長趙敬璞、,試驗基地副司令員朱平、核技術研究所所長程開甲……這些參試、參觀的首長們齊聚一堂,交談甚歡。九院副院長鄧稼先在馬蘭機場現(xiàn)場監(jiān)督核彈裝配完成簽字后,也馬不停蹄的趕到參觀場。隨著“零時”的臨近,氣氛越來越緊張。廣播中不時播放零前時間、試驗通知、參觀注意事項……通訊人員的話筒一直放在耳畔,北京傳來消息:試驗“零時”已經(jīng)中央專門委員會批準,華國鋒主席在中南海等待試驗成功的消息。當投彈飛機帶著轟鳴聲飛過上空,播音員提醒參觀人員戴好護目鏡,陳副主任、王部長、趙副部長、朱副司令員不約而同的帶上10萬倍的護目鏡,走到朝向爆心一側的窗戶前,嘴巴微張,手指塞住耳朵,靜候核彈爆響。</span></p><p><br></p> <p>測試工號——地下室是各種測試儀器</p> <p>測試工號</p> <p>核試驗爆心光學照相站</p> <p>陽平里氣象站——被軍委命名的模范氣象站</p> <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飛機在第一次飛越爆心概略瞄準后折返回來,指令員開始發(fā)出起爆指令,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起爆!多少人靜候那激動人心的壯觀場面的出現(xiàn)!但是,時間在一分一秒的過去,爆心方向卻沒有任何動靜和變化。既沒有燦如閃電的光輻射,也沒有摧枯拉朽的沖擊波,更看不到宏偉壯觀的蘑菇煙云,全場人都驚呆了,現(xiàn)場一片躁動。首長們紛紛摘下護目鏡,最沉不住氣的是九院副院長鄧稼先,這次的核彈產品,是鄧稼先簽字認可,向國家負責。現(xiàn)場分析,這么長的時間,即使不爆炸,核彈早已落地,結果如何,誰也說不清楚。程開甲所長拿出隨身攜帶的計算尺,算出核彈著地的地點約在爆心以南3公里,但與事后找到的地點大相徑庭。鄧稼先執(zhí)意要到現(xiàn)場找彈,但陳彬副主任不讓,他說:老鄧,你不能去,你的命比我的值錢。是啊!核彈的起爆裝置已經(jīng)啟動,無法關閉,這時進入廠區(qū),萬一核彈爆炸,那不都成了效應物了嗎!即使不爆炸,從高空摔下,必然破損,那將是嚴重的核污染。前面就是刀山,就是火海??!現(xiàn)在進場,就是與”死神”握手。我原先的老單位基地工兵團,就有多起因為排啞炮而造成犧牲或致殘的事故,何況這是威力巨大的原子彈。</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去!”朱副司令員站起來說。他那本來就黑紅的臉龐更加凜冽?!芭砻貢?,備車!”“現(xiàn)場指揮由王副參謀長全權負責,所有參觀人員按序列撤出。作戰(zhàn)試驗處迅速聯(lián)系空九軍派出直升機現(xiàn)場搜索,”這位野戰(zhàn)軍出身的干部,這時方顯出干練和果敢,一邊下達命令,人已經(jīng)出了帳篷。首長們的專車就在指揮部旁待命,我剛跑到車旁叫來司機,朱副司令已疾步趕到。時任科工委作戰(zhàn)試驗部部長高健民(后調任基地副司令員)也追了出來,緊隨其后的警衛(wèi)員陳明萬,手里還抱著臨時抓來的一套防護服。我們四人迅即鉆進車內。司令部車隊都是久經(jīng)考驗的老司機,我只說了“爆心”兩個字,車已經(jīng)竄出去十幾米,北京212吉普車越野很適合場區(qū)的路況,一路狂奔,車上沒人吭聲。司機是69年入伍的河北兵,姓王,技術很好,在場區(qū)是朱副司令的專車。此時他也深知前面的兇險,但當時誰顧得上那么多!即使刀山火海,也毫無畏懼。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軍人的使命就是犧牲。四十公里,到達防護部檢查站,他們也莫名其妙,早就跑出工號,但不知如何是好,急的團團轉。見我們的車來,按常規(guī)伸出紅旗叫停,司機望我一眼,我看著朱副司令的臉只說了一個字“進”!司機油門都不松瞬間閃過,留下了一臉驚愕的防護部處長郭震,這位老防化兵還算機靈,看到車上是場區(qū)的最高指揮官朱副司令員,立即帶上前進防化分隊的兩臺車追了上來。越野吉普簡直就是在飛,六十公里,在不經(jīng)意中已到爆心。我們站在空爆試驗的投影十字靶標上,極目四望,沒有發(fā)現(xiàn)異常,各種效應物仍然整齊的排列在戈壁上,擺放的動物還在悠閑的四處張望。這時,防護部郭震處長帶領兩臺防化指揮車趕到,向朱副司令員報告并請示。隨后,又見一臺吉普趕來,一看下來人,原來是二機部趙副部長和九院鄧稼先副院長,他們還是進來了。實際上他們看到朱副司令一走,馬上緊跟我們的車而來,只不過在檢查站被耽擱了一會。當時我們集中精力趕往爆心,根本沒有留意后邊的車輛。試驗場區(qū)就是這樣,朱副司令員是最高指揮官,那里都不敢攔他。而各參試單位,互相之間又沒有隸屬關系,級別還不低,雖然工作齊心協(xié)力,但管理上往往互不干涉。朱副司令員看到進來的人車數(shù)量,立即進行分工,他說:我們不能亂跑,四臺車朝四個方向慢慢搜尋,先在10公里范圍內找,誰先發(fā)現(xiàn),就按喇叭。那時沒有手機,也沒有車載電話,只能用這種原始方法了。我們坐在車上除司機集中精力開車,其他人向車兩邊觀察,但四臺車跑出10公里后,返回爆心,均無發(fā)現(xiàn)。這時,烏魯木齊軍區(qū)空軍指揮所宋連弟主任親自安排的直升機已飛臨爆心,在空中盤旋搜尋?;厮玖畈客ㄐ盘幦藛T也趕到,立即調取參數(shù),與空中聯(lián)系,根據(jù)他們提供的可疑位置搜尋,分頭又找了幾處,無果。最后商定先讓直升機搜尋,我們回指揮部調動兵力,安排更多人進場搜尋。凡是試驗,必有成功和失敗,雖然要求做到“萬無一失”,畢竟有失的可能。但當時的指揮部門,試驗預案每次都做不少,但從沒有做過這種光彈著地化爆、嚴重污染的預案。所以一旦出現(xiàn)事故,就會無所適從,忙亂。朱副司令員趕回720指揮部,得知所有參觀人員均已安全撤場,才松了一口氣。立即召集有關單位和防化部門開會,決定由防護部和前來輪訓的濟南軍區(qū)防化13團攜帶儀器進場搜尋。防化13團實際上只有一個連,是濟南軍區(qū)臨時組成的,是為了提高我軍防化部隊的技戰(zhàn)術水平,每次試驗都由各軍區(qū)派出部隊來基地輪訓,因名額有限,各軍區(qū)又抽調人員組成,該連的連長是67軍199師防化連的李連長,指導員是67軍軍直防化連的指導員臧希望,他們的這一次輪訓真是一次刺刀見紅的訓練。此時,空九軍請示,說直升機由于天黑,能見度太差,可否暫停,待明天繼續(xù)。朱副司令員立即同意。同時,朱副司令員立即安排防化部隊馬上進場,不等不靠,力爭盡快找到核彈。安排完畢,炊事班送來已經(jīng)熱了幾次的飯菜,這時我們才想起,早飯后至今還沒吃飯,從離開指揮部,沖進場區(qū)至今沒顧上喝一口水。防化部隊連夜出發(fā),可想而知,在漆黑的夜晚,在茫茫戈壁灘上,去找一顆核彈,猶如大海撈針。更何況這是一顆雖未爆炸但放射性物質可能已經(jīng)外泄的核彈。但在當時,部隊沒有絲毫的猶豫。指揮部迅速調集場區(qū)所有的越野車,重新調整了專業(yè)編組。按照每臺車配備四個人,攜帶一部輻射偵測儀和一部硅-2瓦電臺編成一個機動偵測群,隨即迅速開到了爆心。現(xiàn)場有防護部副部長郭獻民、處長郭震組織,他將爆心劃分為每塊1平方公里的方塊,然后命令各車一字排開,每臺車間隔20米。統(tǒng)一以15公里的時速齊頭并進,逐塊搜尋。為了便于夜間觀察,遠光燈全開,每臺車都插上一面小旗作為標志??紤]到核彈的彈體撞擊到地面后可能已經(jīng)變形破裂,里面的放射性裝料可能已經(jīng)外泄。指揮員嚴令參加行動的所有人員必須穿戴防護服,不準隨便下車;一旦發(fā)現(xiàn)并確定了彈著點后,必須迅速做好標記,撤到安全距離。搜尋開始還算順利,可當?shù)谝粔K區(qū)域搜索完畢后風向突變。50多臺車揚起的沙塵彌漫在地表,只能靠車窗外隱約看見的小旗來判斷。至于核彈的落點,只好借助儀器的判讀了。場區(qū)的輻射本底本來就高,一打開儀器,耳機里就"嘀嘀嘀"的響成一片。連老防化兵也不知所措。不敢貿然判定儀器讀數(shù)是否異常,只能將結果按車號順序上報,通過對比來判定是否異常。這方法果然見效,就在第三次開始搜索后不久,就發(fā)現(xiàn)讀數(shù)異常。很快,判定出了彈著點:核彈終于被我們找到了!消息傳來,陳彬副主任、朱平副司令員立即又帶上我及參謀人員,迅速趕往現(xiàn)場。在防化檢查站,防護部郭震處長堅決要求我們穿上防護服,帶上防護頭盔才允許前行。但是那“豬籠嘴”帶上確實難受,一車人只是拿在手上,并沒有使用。核彈的化爆現(xiàn)場發(fā)現(xiàn)在距空爆十字投影點東北方向十公里處的平坦戈壁上。</span></p> <p>核輻射檢測</p> <p>測繪</p> <p>防化兵待命出發(fā)</p> <p>觀看核爆炸現(xiàn)場</p> <p> 實際上在我們搜尋時多次從旁邊走過,怪不得我們找不到,彈坑只有一米多深,直徑也就兩米多,坑內的鹽堿土已被炸松。核彈的殘骸斜躺在坑內,周圍散落著大小不一的碎片,彈頭不遠處有燒焦的東西。據(jù)防化人員檢測的結果看,地面沾染十分嚴重,沾染范圍向東方傾斜,東南方向較遠,東北方向較近,可能是風向所致。夜里,二機部九院人員聞訊已經(jīng)到現(xiàn)場勘查過,并對現(xiàn)場取樣和彈體進行了初步分析。化爆后的沾染嚴重,據(jù)九院專業(yè)測試人員判斷,現(xiàn)場“空氣中钚氣溶膠濃度可能已經(jīng)超過钚的導出空氣濃度(DAC)數(shù)萬倍以上”,甚至“為防止儀器損壞,關掉了儀器”,我和防護部郭處長力勸首長回去。陳彬副主任悵然若失的說:走吧!也沒有什么好看的,等二機部分析原因吧!回到720場區(qū)指揮部,朱副司令顧不上休息,立即讓我通知試驗委員會全體人員召開了事故分析會議。但負有直接責任的二機部人員卻遲遲未到。一屋人你看我,我看你,不知說什么好。初次參加核試驗的朱副司令員動員大家分析原因后也無話可說。在這種情況下,誰敢亂說話。責任?。∝熑?!這是天大的責任??!雖然早在1975年就宣布了文化大革命的結束,但這些過來人誰不心有余悸!帶上一頂三反分子的帽子是輕的,說不定判刑槍斃也有可能??吹酱蠹也桓野l(fā)言,為緩和氣氛,國防科工委陳彬副主任調侃的說:今年我的運氣不好,看導彈導彈落地,看核爆核彈化爆。大家不要氣餒,事故責任應該由科工委來負,我在現(xiàn)場,主要責任在我??乒の髟嚥扛呓∶癫块L一看首長這么說,也表態(tài)說作試部也負有的責任。程開甲所長實事求是的從技術方面分析說:我認真考慮了一下,從整個情況來看,問題出在彈上,組織指揮上經(jīng)過多次試驗,已經(jīng)形成一個完整的程序;試驗測試上沒有問題,所有項目都正常,從彈著點看,飛機操作正常,與空投無關。他的發(fā)言一結束,會場又陷入了沉默。正沉默,二機部趙副部長和九院鄧稼先副院長走了進來,頓時會場鴉雀無聲。他們落座后,趙副部長向陳彬副主任和朱副司令點頭示意,說:經(jīng)過化爆現(xiàn)場情況和核彈殘留部分檢查分析,已經(jīng)找到原因,由鄧副院長向前進指揮部匯報。面容疲憊的鄧稼先副院長用手指頂了一下眼鏡說:根據(jù)現(xiàn)場情況看,彈體已經(jīng)摔壞,形成化爆。我們發(fā)現(xiàn)核彈下降時彈上攜帶的降落傘沒有打開,進而發(fā)現(xiàn)帶動降落傘打開的引導傘與降落傘的鏈接處斷裂。結論是當核彈投下后,由于引導傘與降落傘的傘繩斷裂,未將降落傘拉開,造成光彈著地。當發(fā)出爆炸指令時,核彈已落地化爆。按常規(guī),飛機投彈后,飛機就全速飛離爆心。核彈首先彈出引導傘,由引導傘帶出降落傘,降落傘打開后核彈“緩慢”下落。當落到規(guī)定高度時就引爆核裝置。雖然問題找到了,但原因待查:一種可能是引導傘彈出時,傘繩被出口處的金屬棱割斷,從而未能帶出大降落傘,使核彈自由落地; 一種可能是在引導傘彈出后,引導傘未能將大降落傘帶出,使彈體直接落地。如果是前一種原因,那么應該是九院的責任,如果是后一種原因,那是三機部的事情,因為降落傘由他們研制和提供。</p><p> </p> <p>海軍效應物——艦艇局部</p> <p>火車??效應物</p> <p>飛機??效應物</p> <p> 以后進一步分析研判的事情,筆者無法參與,至于責任,以及處理,不得而知。核燃料放射性钚239,在大自然中的半衰期是24000年。如果侵入人體,極易被骨髓吸收。它在人體內的半衰期是200年。這就是說,它將對人體造成終生傷害。這一切,九院以及科技人員最清楚不過。每次試驗結束,九院都是迅即完成回收撤場。而基地的參試人員,試驗過后,還要回收效應物,還要善后,場區(qū)一切處理完成后才能撤場。有的還要留守場區(qū)。他們不僅長年施工在場區(qū),長年生活在場區(qū),作伴的就是歷次核試驗的核污染。即使在場區(qū)外圍的生活區(qū)馬蘭,放射性本底水平也高出規(guī)定上百倍。戰(zhàn)士們配發(fā)的計量筆,往往因核污染遠超計量而無法使用。最好的待遇是一天一身的防護服,天天都回收深埋。如果說鄧稼先是因為這次事故造成的傷害而英年早逝,那我們在場區(qū)施工的工程兵,事故后檢測的防化兵,參加核試驗的全體人員和各效應大隊,身體傷害程度可想而知!在九院對現(xiàn)場進行勘查、取樣、拍照后,場區(qū)的風驟然加大,連指揮部駐地都堙沒在沙塵中,核污染區(qū)域迅速擴展,善后處理擺上日程,如不及時處理,試驗場區(qū)面臨核污染的嚴重威脅,一旦擴散,場區(qū)將毀于一旦,無法繼續(xù)使用,后果不堪設想。</p><p><br></p><p><br></p> <p>核爆后的火車??</p> <p>核爆后的飛機??</p> <p>試爆后坦克車</p> <p>試爆后坦克車</p> <p>效應動物——猴子??</p> <p> 先期為保護現(xiàn)場,場區(qū)指揮部命令基地防護部采取灑水措施,避免揚塵,污染擴散。但這只是權宜之計,根治的措施要么回收,要么密封。限于當時的科學水平,污染物無法回收。按照常規(guī),需要用相當厚的鉛板對沾染區(qū)域密封,但代價太大,也缺少物資。最后商定出掩埋覆蓋的替代方案。即用推土機將嚴重污染區(qū)域的30厘米地表土收集起來,以彈坑為中心堆起壓實,上面灌注30厘米厚的混凝土進行覆蓋,防止核污染的擴散。這項任務下達給基地建筑工程兵124團,到場區(qū)指揮部接受任務的是副團長范春。按理說,這項任務對他們來說十分簡單,但現(xiàn)場的嚴重核污染在無形中給施工造成極大的威脅,無異于用血肉之軀去堵槍眼。但參加施工的人員士氣高昂,爭先恐后的報名,根本不考慮核污染對身體造成的傷害,紛紛要求到第一線施工。多么可親可敬的戰(zhàn)士??!雖然立功受獎,但身體的傷害是終身的遺憾。我陪朱副司令員到現(xiàn)場檢查,看到戰(zhàn)士們汗水和著塵土,有的連手套都不帶,精神讓人感動。施工的主要力量是王明貴、岳洪海所在的工兵四連等,配屬機械營相關人員和汽車團1個連。事后,由于戈壁灘過于干燥,加之養(yǎng)護不夠,混凝土層干裂出多處裂縫,防化部門檢測到核污染泄露較重,在1980年又安排工兵團九連進行了加固工程,即在原基礎上又覆蓋了30厘米混凝土層,樹立了永久沾染區(qū)的標志。從此,那一段歷史被塵封進檔案,掩埋在戈壁風沙里。這些善后人員,哪一個都受沾染不少??萍既藛T們懂得厲害關系,防護措施到位,在沾染區(qū)一完成任務立即撤離。而我們的基地官兵,長年與“死神”為伍,受“一不怕苦,二不怕死”口號的熏陶,以無知而致無畏。施起工來,落后的防護措施十分不便,緊張的高強度勞動,加重了呼吸頻率和深度,連續(xù)幾天下來,到底受到多少核污染,無法說清。但是,這工作畢竟要有人干,我們不干誰干,“舍我其誰也”。本人作為事故現(xiàn)場的參與者和見證人,第一臺車,第一批人員進入事故現(xiàn)場,事后又多次陪首長到現(xiàn)場檢查工作,了解情況,但在進入事故現(xiàn)場的人員名單中卻找不到,防護部郭震處長發(fā)現(xiàn)后,專門打電話找我詢問,我莫名其妙。經(jīng)了解,因為第一次進場是直接沖進去的,那時還沒有開始登記,后來幾次都是陪首長進去,檢查站人員一看是朱副司令員,場區(qū)最高領導,光顧了敬禮,哪敢讓我們登記??梢娂词乖賴栏瘢矔倜芤皇?,差錯時有。好在有郭震處長及好多人證明,才得以補登。因九院和司令部汽車連已專門登記,我鄭重的在《進入21-715核彈化爆嚴重沾染區(qū)人員登記表》上寫下了我們的名字:朱平,基地副司令員;彭紹政,基地司令部辦公室秘書;陳明萬,警衛(wèi)員。這些內容,只說明我們參加了21-715核試驗,早已湮滅在中國核試驗的浩瀚歷史史冊中。</p><p><br></p><p><br></p> <p>1979年夏,在7區(qū)108地區(qū)二連帳篷??區(qū)留影。黑板報是我與新疆庫爾勒市戰(zhàn)友夏田合作辦的。</p> <p>1979年夏,在7區(qū)108二連帳篷??營區(qū)出入口留影。</p> <p> 為了對參與事故處理人員補償,我享受定期療養(yǎng),乙級保健。當時月工資僅64.40元,但乙級保健費就是45元。轉業(yè)時,凡公費醫(yī)療的不再享受,沒有公費醫(yī)療的有一次性高額補助。我轉業(yè)安排在機關,享受公費醫(yī)療,什么也不給就走了。時過境遷,政策執(zhí)行不一,地方人員又不懂核污染為何物,嚴重程度如何,也就不了了之?,F(xiàn)在眾說紛紜,連鄧稼先的夫人許鹿希的回憶也不準確。鄧稼先確實多次進入場區(qū),幾乎每次試驗必到,當時壓力最大的就是他了,是否下到彈坑我不知道,但抱起彈體似不可能,作為科學家,深知其中的厲害關系,與他的身份不符;是誰最早找到核彈,是基地防護部組織的搜尋中發(fā)現(xiàn),不是鄧稼先,也不是九院的專業(yè)測量人員。就連說是他們發(fā)現(xiàn)核彈的九院專業(yè)測量人員,還是在基地找到核彈后連夜趕到,由基地防護部的引導車領到事故點進行測量的,他們的測量設備比基地防護部先進的多,專業(yè);事故的善后是基地建筑工程兵124團用人力把混凝土一車一車推上去的;陳斌也不是基地首長,而是更高一級的國防科工委副主任,1961年的少將軍銜;參加掩埋的人員也不是待遇特高,吃不了喂豬,只不過就是當時的四類灶加兩毛……事故已經(jīng)過去30多年,往事歷歷在目,雖然有的事故參與者的名字已經(jīng)模糊,但事故的整個過程卻終身難忘。特別是想起那些敢于和“死神”挑戰(zhàn)的的基地官兵,不禁油然而生敬意。那些用血肉之軀冒死掩埋化爆沾染區(qū)的戰(zhàn)友們,那些在風沙中搜尋彈體的防化兵汽車兵們,現(xiàn)在可安好?</p><p> (彭紹政)</p> <p>1985年秋,陪李光啟司令員去7區(qū)時在“通京路”的北邊留影。</p> <p>1985年秋,我在空爆爆心留影。</p> <p>首次塔架核爆視頻</p> <p>首次核爆視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