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span></p><p><i style="font-size: 20px;"> 沒有人知道她的名字,村里人叫她石客囡,村外人叫她奶娘。在奶娘九十大壽來臨之際,謹以此文,獻給喂養(yǎng)我三年乳汁的奶娘。 </i></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題記</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span></p><p><br></p> <p style="text-align: center;">奶娘</p><p><br></p> <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奶娘生活在浙江省武義縣一個距離柳城鎮(zhèn)十里山路的一個叫麻濟源的小山村,村莊不大,就住著一、二十戶莊戶人家。沿著一條東西走向的小山溪,溪的南側(cè)就是山,溪的北側(cè)是一條碗延的石砌羊腸小道,只能走人、走單輪車,雙輪車都通不過。路與北邊的山之間就建起了一排房子,村民就居住在這些房子里。奶娘家就住在村中間位置,是個典型的山里人家。晨聞雞鳴狗吠鳥語啾啾,夜枕小溪歡歌流水潺潺,宛如田園詩人陶淵明筆下桃花源中的仙境。</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奶爹賴金土,原宣平縣白水鄉(xiāng)黃山村人,現(xiàn)屬武義縣大溪口鄉(xiāng)黃山村。奶爹苦出身,上有三個兄長一個姐姐,六歲死了娘,九歲死了爹,成了孤兒沒人管,十歲離開家外出給人放牛,成了放牛娃。</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奶爹的叔伯看奶爹給人放牛,孤苦伶仃,無依無靠,身上長滿虱子、滿頭疥瘡,饑一頓飽一頓,十分可憐,就介紹給奶娘的父母,希望他們能伸出援手幫著照顧一下。奶娘的父母與奶爹家沾親帶故,屬遠房親戚。他們心地十分善良,看到奶爹的狼狽處境,心生憐憫,逐接到家里來幫著放牛、干活。</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奶爹到了奶娘家后,吃飽了肚穿暖了衣,心生感激,有使不完的勁,埋頭拼命干活。奶娘的父母看到奶爹肯吃苦,人也老實本分,干活也是把好手,十六七歲時,便將奶娘許配給了奶爹,奶爹就成了上門女婿。</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純樸的村民對奶爹不僅不排外,還關(guān)愛有加。從吃不飽穿不暖到衣食無憂,奶爹深深感恩這個家、這個小村莊,平時樂善好施,積德行善。村里有座禹王廟,從我記事起,奶爹每天都要早、晚到廟里燒香點蠟,打掃衛(wèi)生,風雨無阻,從不間斷。村里不論誰家紅白喜喪,奶爹不請自來,主動幫忙,不計報酬。</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雖然奶爹奶娘二老沒上過學堂,不識一字,但一生與人為善。善良正直的品德,深深烙印在子女的心中,在他們的身體力行影響下,子孫個個品行端正,心地善良。</span></p> <p style="text-align: center;">奶爹</p><p><br></p> <p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font-size: 20px;">一顆善心</b></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奶爹奶娘成親后,生了倆個女兒,都夭折了,按照農(nóng)村說法,要領(lǐng)養(yǎng)個孩子,續(xù)續(xù)香火,正好鄰村有一家小孩多,養(yǎng)不過來,便把其中一個女兒過繼給了奶爹奶娘,這就有了大姐偉梅。大姐來了后,過了幾年奶爹奶娘就生了兒子,便是何飛哥哥,后又生了一個兒子,夭折了。領(lǐng)養(yǎng)我之后,又生了一個女兒,便是何英妹妹。</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出生剛50天,大我2歲的姐姐生病住院,母親一著急便沒了奶水,六十年代食品匱乏,不知奶粉為何物的年代,嬰兒全靠母親的奶水養(yǎng)大。父親抱著襁褓中的我,挨家挨戶求人找奶水,后來有人告訴我父親,麻濟源村有個人有奶水,父親抱著我直奔奶娘家。一見到餓得不成樣子的我,奶娘二話不說就給我喂奶,我就象見到親娘,吃完奶仍不肯離開奶娘的懷抱,緊緊抱著奶娘不肯撒手,可能這就是有奶便是娘的說法吧。</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從地里干完活回來的奶爹,看到奶娘手上抱著我,就立馬不高興了,當時就說,這個孩子不能再收留了。以前給人當奶娘,實際上沒什么收入,一個月也就8元錢,奶娘已領(lǐng)養(yǎng)了一個女兒、生了一個兒子,家境又不好,我又小,寸步不離人,添丁加口生活更加艱難。還有一個主要原因我家是城里人,怕養(yǎng)不好,遭人說閑話。山里人重名聲,把名聲看得比性命都重要。</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家在柳城鎮(zhèn),其實是一個很小的鎮(zhèn),但源遠流長,以前是宣平縣政府所在地,一九五八年與武義縣合并后,就成了一個小鎮(zhèn)。但在老一輩山里人的觀念里,仍然把柳城鎮(zhèn)當成縣,去一趟柳城鎮(zhèn)就講到縣里,純樸善良的村民把我叫做“縣縣兒”(縣里人的兒子)。</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心地善良的奶娘架不住父親的百般請求,終于點頭答應了下來,我就在這個小山村一住就是三年。奶娘不管是養(yǎng)雞喂豬,還是下地干活,襁褓往背上一背,就是一天。</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三年后的一天,母親來接我回家,聽到母親門外說話聲,不知誰喊了聲“你媽來帶你走啰”,正在客廳玩得起勁的我,撒丫子就跑回房間跳到床上躲藏到蚊帳后面,不肯回家。以至于后來說到我小時候的趣事,這就成了一段笑談。</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雖然奶爹當時不樂意接收我,但奶娘作出決定后,奶爹馬上就象對待自己的親生兒子一樣待我,而且在兄弟姐妹四人中最向著我,無論是吃的玩的優(yōu)先給我,我哪里有磕到碰到,首先拿何飛哥哥問罪,怪他沒把我?guī)Ш?。有人問他這是誰?他總是笑呵呵道“這是我舍兒(小兒子)”。長大后,坐著聊天,奶娘還會數(shù)落奶爹“現(xiàn)在知道舍兒舍兒,當時還不肯要”。奶爹只會含著煙嘴嘿嘿直笑,從不反駁。</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一家人最開心的就是晚上,大家都忙完手中的活,坐在房間嘮嗑。奶娘做著針線活,我們就互相嬉笑打鬧,奶爹就從床頭拿出他那一米多長的大煙桿,我就搶著給煙鍋裝奶爹自己種的煙絲,金黃色柔軟細長的土煙絲,聞著特香。裝好煙絲,我就劃根火柴給奶爹點上,奶爹半躺在床上,吧噠吧噠吸著煙。透過濃濃的煙霧,看奶爹快活似神仙般享受著一天當中最美好的時刻,一天的勞累頓時煙消云散。過一會兒,奶爹遞過煙嘴,說“舍兒,吧一口?!蔽液闷嫘闹兀蜏愡^去猛吸一口,一下就辣得我直嗆,眼淚鼻涕全下來了,大家樂得哈哈大笑。</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2007年11月,在奶爹彌滿之際,人已不清醒,問他事情,已開始胡言亂語,答非所問了。我趕到他身邊,拉著他的手,大姐偉梅問他“認得嗎?這是誰???”,奶爹原本閉著的眼,一下就睜開了,用力握著我的手,笑瞇瞇的說“是舍兒,我怎么不認得。”把大姐他們驚得不行,說“還是你面子大,還是你在奶爹心中的份量重。”是啊,這個從小拉扯大的娃,在奶爹的心里,早已是他的兒了,這份情,這份愛,早已是刻在心里,融入魂里。</span></p> <p style="text-align: center;">奶爹奶娘</p><p><br></p> <p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font-size: 20px;">一個冬天</b></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從三歲被母親帶回家后,為了防止我偷跑回奶娘家,母親就不再帶我到奶娘家,因年紀小,不認路,路又遠,就慢慢淡忘了。奶娘怕我與父母不親,就忍受著思念,狠下心不來往,這一晃就是四年。</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直到上小學后七歲那年,母親才答應讓我回奶娘家看奶娘。記得那年過年下大雪,正月初二,母親把我送到村口,遠遠看著我向奶娘家門口走去。也很奇怪,盡管四年沒回奶娘家了,但這條路依舊熟悉。這條小路,魂牽夢縈千百回,這個小屋,就是心中的圣殿。</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大門虛掩著,奶娘面朝大門正在織布帶。</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在農(nóng)村,冬天農(nóng)閑時節(jié),婦女就拿出布帶機,開始忙碌織布帶,織布帶的原理跟織布的原理差不多,只不過布寬帶窄,機器就比織布機簡單許多,其實也沒有什么機器,就幾樣工具。把一根根五顏六色的紗線,一頭固定,另一頭系在腰上,在凳子上前后移動,繃緊經(jīng)線,用分經(jīng)棍將經(jīng)紗按奇偶數(shù)分成兩層,用提綜桿提起經(jīng)紗形成梭口,以骨針引緯,打緯刀打緯,其實就是三個動作:上下開啟織口、左右引緯、前后打緊。根據(jù)布帶的寬窄,決定經(jīng)線的多少,技術(shù)好的,可以打出好多花色??棾霾紟Ш?,女人們都會拿出來比斗一番,看看誰織得漂亮。奶娘就是其中的佼佼者,背我三年襁褓的帶子,就是奶娘親手織的。偉梅大姐出嫁前,就織了很多布帶,作為嫁妝。</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伸手一推虛掩的門,正看到奶娘抬頭看過來,我怯生生的叫了一聲“奶娘”,奶娘先是一愣,后是興奮地大叫起來“舍兒”,趕緊站起來,一把抓過我被凍的紅彤彤的小手,解開棉衣扣子往里面塞,暖和我的小手。右手緊緊抱著我,左手不斷在我頭發(fā)、身上拍打雪花。嘴上念念有詞“凍死了、凍死了”。稍稍暖和后,奶娘拿過一個火籠塞到我手里,又拉我坐在火盆邊取暖,轉(zhuǎn)身就去廚房給我燒荷包蛋吃。</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當我狼吞虎咽大口吃著奶娘燒的香噴噴的荷包蛋時,奶娘就坐在一邊笑咪咪靜靜地看著我,眼里卻含著淚花。是啊,四年了,近在咫尺卻不敢相認,如今自己奶大的孩子就坐在身邊,就象失散多年的孩子回到了母親的懷抱,怎能不讓人高興的掉淚呢?</span></p> <p style="text-align: center;">我與九十高齡的奶娘合影</p><p><br></p> <p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font-size: 20px;">一只雞腿</b></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從七歲重回奶娘家后,每年正月初二就到奶娘家拜年。麻濟源村雖小,但村民都很純樸,都是老實巴交的農(nóng)民,鄰里之間關(guān)系都非常融洽,就象一個大家庭。年齡大的,好多在我小時候都抱過我,他們見了我,都親切地叫我“縣縣兒”。</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印象最深的是吃點心,正月誰家有客人來了,知道的都會燒點心,那時的點心是一碗面條。東家點心還沒下肚,西家就來叫了,排著隊吃,吃到第三家已經(jīng)再也吃不下了,吃得直想吐,但好客的鄰居來請,又不好意思拒絕,后來有經(jīng)驗了,就用另一個碗夾一點出來吃。開始我以為都是沾親帶故的親戚,后來一問奶娘才知只是鄰居,并非親戚。</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奶娘家親戚來拜年留宿的多,床不夠睡,晚上何飛哥哥就帶我到村里去串門了,看到誰家有空床,打個招呼就上床睡覺,村民都很熱情,把最干凈的被子搬來給我們蓋。</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到了奶娘家,我就賴著不回家了,跟著何飛哥哥到奶娘的親戚家到處拜年。走的最遠的是一個叫梁家山的山溝溝,離奶娘家有一二十里山路。走到半路實在走不動了,就不肯走了,于是何飛哥哥就給我唱起了戲謔梁家山的童謠“七根橫欄八根彎,有囡不嫁梁家山,碓臼麻磨坐大間,吃碗點心不喜歡?!焙土杭疑饺说膽獙Α皟擅鎯蓮堩裕垢斍嗖?,兩面兩張車,茶油當水灑。有囡不嫁梁家山,還要悔。”我覺著非常好聽,就邊走邊學著唱,學著學著,梁家山村也到了。幾十年過去了,那條七彎八曲的山路我已找不到了,但這首童謠到今天還記憶猶新。據(jù)說梁家山村已被武義縣的一個房地產(chǎn)商開發(fā)成民宿,成了一個旅游景點了。</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過完正月初十,就要回家準備開學了。于是,奶娘就在放菜的菜籃里,取出一個大雞腿,在雞腿上貼張紅紙條,交給我,讓我?guī)Щ厝コ浴C磕赀^年殺雞時,奶娘都要取一只最大的雞腿,取雞腿時,特意將雞腿邊上的肉多割點,說是一只雞腿,其實也有小半只雞了,而后掛著風干,等著我來拜年時帶回去吃。年年如此,直到我上軍校放寒假第一次回家探親時,還給我留著雞腿。</span></p> <p style="text-align: center;">兄弟倆與奶爹奶娘</p><p><br></p> <p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font-size: 20px;">一杯米飯</b></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轉(zhuǎn)眼間,就到了暑假,我背上十幾斤大米,就到奶娘家。七十年代初,國家實行的統(tǒng)購統(tǒng)銷政策,糧食很緊張,生產(chǎn)隊除了上交公糧外,分給社員的糧食就不多了,不夠吃的就要靠社員自己想辦法解決,好在家家戶戶都有自留地好種,于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記得奶娘家地里種得最多的就是番薯,自留地邊邊角角種得最多的是南瓜。秋天收獲后,白番薯磨番薯粉,紅番薯曬成條、絲,番薯條做成熟的,軟軟的甜甜的,上山砍柴時,抓一把放口袋里,既當零食餓了又可充饑,番薯絲做成生的,就番薯刨成絲,直接曬干就行。燒米飯時,一半米一半番薯絲,燒好后叫番薯絲飯。其實在糧食緊張的年月,農(nóng)村大多家庭采用這種方式充饑度日。南瓜切成條,蒸曬成干,就成了平時的零食,南瓜籽曬干后放起來,到過年時就炒熟,有客人來了就抓點出來待客?,F(xiàn)在過年瓜果吃不完,以前只有地里自己種的南瓜籽、花生。過完年回家,我還要帶上一大袋炒熟的南瓜籽,給家里人吃。</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燒火做飯時,奶娘用一個小號鐵搪瓷杯,抓上一把大米,加上水,放在爐灶上烤。吃飯時,一家人吃的是番薯絲飯,我的碗里裝的卻是白米飯。因那時我小,還不懂事,不知道居家過日子的難。何飛哥哥、何英妹妹都羨慕地看著我吃白米飯,我感到很奇怪,就到何飛哥哥碗里夾番薯絲飯吃,一吃甜甜的很好吃,以前從來沒吃過番薯絲飯的我,鬧著要和何飛哥哥換,弄得奶爹奶娘哭笑不得。他們是偏心給我開小灶,我卻不領(lǐng)情。</span></p> <p style="text-align: center;">奶娘與兒、兒媳、女兒、女婿</p><p><br></p> <p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font-size: 20px;">一擔柴火</b></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在我小時候,父親在大溪口鄉(xiāng)工作,平時也就節(jié)假日才能回家,母親帶著我們幾個小孩,平時燒火做飯的木柴,是父親工作的地方買的,但起火柴就成了問題。以前家家戶戶都燒柴火,所以靠近柳城附近的山,都被大家砍得差不多了,路近的砍不到柴,砍柴要走很遠的路,一天只能砍一擔柴。</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也隨著鄰居砍柴大軍上山,口袋揣上兩塊熟番薯(權(quán)當中飯),穿上草鞋,走十多里路,一天下來精疲力盡,還要母親走很遠的路來接,砍一擔柴很不容易。</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重回奶娘家后,寒假、暑假就在奶娘家過了。在奶娘家,主要的任務(wù)就是砍柴。奶娘家出門便是山,稍走遠點柴就很多了,雖然很多山是封山育林的,不讓砍柴,但總比在家里時砍柴輕松多了。何飛哥哥帶著我,每天上山砍柴,上午一擔下午一擔,很輕松。假期結(jié)束后,等到柴火曬干,奶爹、何飛哥哥就借來單輪車將柴火運到我家,沒有單輪車,奶爹、何飛哥哥就幫我挑回去,他們力氣大,我一個假期砍的柴,他們幾次就挑回我家,一年的起火柴就有著落了。</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砍一擔柴,一、二個小時就解決了,剩下的時間就由自己按排,抓魚摸蝦成了每天必修的功課。奶娘家門前就是一條小溪,翻開一塊塊石頭,就會看到一只只螃蟹。何飛哥哥在前面走,翻石頭抓螃蟹,我提著小鐵桶跟在后面走,從村頭走到村尾,二、三斤螃蟹到手?;丶液螅桶洋π窔兊?,一個個攤在鍋里,燒火烤,等烤得紅彤彤就熟了,撒點鹽就開吃,因小溪的螃蟹都比較小,所以殼剝掉后都可以吃,一頓美味就這樣入口了。</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到晚上,天全黑了,吃過飯后,我哥倆又出發(fā)了。手舉松明(照明用的松樹,有松油,耐燒),到溪里抓山蛙,山蛙看到亮光,一動不動浮在水面,下手要快、準,第一下沒抓到,基本就抓不到了,一下就鉆入水底跑了。所以基本上是何飛哥哥抓,我還當跟屁蟲。村民都說,山蛙與蛇同窩,有山蛙的地方就有蛇,不知真假,所以每次去抓山蛙心里都很緊張,好在每次收獲都不錯,總能抓上好幾只,可以改善一下伙食。</span></p> <p style="text-align: center;">四世同堂其樂融融</p><p><br></p> <p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font-size: 20px;">一碗雞湯</b></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1984年10月1日,是我應征入伍的日子。奶娘早早起床,抓了一只養(yǎng)了七、八年的老母雞,急匆匆趕到我家,殺雞褪毛忙開了。等到中午我在鎮(zhèn)里參加完歡送會,吃過飯回家與家人告別時,奶娘忙去鍋里端蒸著的雞,要我吃老母雞,可是一撕雞大腿,卻還硬的,蒸了一上午的雞還沒蒸爛,于是奶娘就拿了一個碗,把雞湯全部倒出來,滿滿一大碗,摧著我把雞湯喝掉。</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記得偉梅大姐出嫁那一天,因家里忙著操辦婚事,也沒人記得給雞喂食,等到晚上有時間時,奶娘發(fā)現(xiàn)少了一只很會下蛋的老母雞,可能是老母雞餓了出去覓食,被黃鼠狼吃掉了。找到天黑也沒找到,奶娘在燒火做飯時,一邊燒火一邊抹淚,看著奶娘傷心,我也跟著掉淚。</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農(nóng)村里下蛋的母雞,一般是不會輕易殺掉的,平是就靠雞屁股銀行掙幾個錢換油鹽醬醋。農(nóng)村里有傳說,老母雞很有營養(yǎng),女人生小孩坐月子,吃老母雞補充營養(yǎng),病人在恢復期吃老母雞加快身體康復。奶娘把家里最會下蛋,最老的一只老母雞,毫不猶豫地殺了給我補充營養(yǎng),送我遠行,這就是一個母親對兒子發(fā)自肺腑的疼愛,在奶娘心里,我就是她的小兒子。</span></p> <p style="text-align: center;">小女兒一家</p><p><br></p> <p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font-size: 20px;">一籃雞蛋</b></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轉(zhuǎn)業(yè)回地方工作后,奶娘已步入古稀之年。房子也從山溝溝搬遷到山外的黃家灘村,離柳城鎮(zhèn)也是一溪之隔。哥、嫂在縣城打工,妹妹也在縣城里工作,家里就只有奶娘,成了留守老人。往日那腳下生風、來去匆匆的身影,也變得行動遲緩了,那單薄的身體,花白的頭發(fā)留下了滄桑歲月的痕跡,但身體還是那么硬朗。每天不是在菜地里忙活,就是在家里養(yǎng)豬喂雞,把家里收拾的干干凈凈,一塵不染。</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回地方工作后,離奶娘也近了,回去看她的機會也多了。每次回去,都有嘮不完的嗑,想給她干點活,死活不讓。因奶娘家的房子就在大路邊,來住的人也較多,都是附近的村民,都很熟悉,大家都會打招呼“來客人啦?”奶娘就會很自豪地大聲說“舍兒回來看我啦”。一些以前同村一起搬遷出來的村民,我基本上都還認得出,他們也都會進院子來拉拉家常,現(xiàn)在奶娘也全靠他們關(guān)照著。</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臨走時,奶娘便把我拉進屋,在一只老式衣柜下,拉出一個大方盒子,里面滿滿堆著奶娘養(yǎng)的土雞下的蛋,這可是正宗的土雞蛋。奶娘拿過一個籃子,小心翼翼往籃子里一層一層碼雞蛋,直到裝滿一籃子。望著蹲在地上認真碼著雞蛋,日漸消瘦的奶娘,不禁心頭一酸,奶娘用最原始、最虔誠的方式,用一顆滾燙的心,用起早貪黑的勞動去換取自已認為最有價值、最好的東西,獻給子女。此時此刻,仿佛世界都停止了,我只感受到掏心掏肺的母愛,奶娘給的雞蛋,就是世上最珍貴的禮物。</span></p> <p style="text-align: center;">外孫一家</p><p><br></p> <p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font-size: 20px;">一袋香菜</b></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小時候,我不吃辣、不吃香菜。農(nóng)村有用香菜煎湯治感冒的偏方,記得有一次我感冒了,奶娘煎了一碗香菜湯給我喝,聞到哪股刺鼻的氣味,喝了一口就哇哇大吐了,我最不喜歡聞香菜的味道。</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參軍到了部隊,在新兵連,每樣菜里放的最多的兩種調(diào)料就是辣椒、香菜,新兵連體力消耗大,就硬著頭皮吃,慢慢就適應了,逐漸就喜歡上了這兩種味道,后來自己燒菜也喜歡放這兩種調(diào)料。</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回家的次數(shù)多了,奶娘知道了我口味的變化。于是奶娘的菜地也多了辣椒和香菜,還有平時我愛吃的大蒜苗,辣椒種的多了吃不完,就做成辣椒醬。每次去,就帶回一袋香菜、一袋大蒜苗,帶回家放冰箱可以吃上十天半月的。</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每年的秋天一到,奶娘總是早早就把準備好的大蒜、香菜籽種到地里。到八十多歲了,家里就她一人,也要把地翻好,把大蒜、香菜種下。曾有幾次,我勸她年紀大了不要種了,我們菜場買也很方便。但她卻說,只要我還能種得動,就要種下去。這哪里是種菜啊,分明是種心啊,是一顆母親的心、一份母親的情啊。</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兒子、女兒要接奶娘到城里住,可聽不懂普通話、看不來電視的奶娘在城里很不自在,坐個電梯也要頭昏眼花,住不了幾天就要回家。還是每天喂雞拾蛋、種種菜,與鄰居聊聊天,日子過的舒坦。</span></p> <p style="text-align: center;">外孫女一家</p><p><br></p> <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如今,奶娘已至鮐背之年,子孫繞膝,四世同堂,盡享天倫之樂。</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鉆石璀璨,沒有母愛光輝,大海無限,不及母愛廣博。石客囡,我的奶娘,您用甘甜的乳汁養(yǎng)我長大,作為乳兒,我無以回報,幾世的修行,換來今生母子塵緣,只有為奶娘祈禱求福,祝愿奶娘福體康健!長命百歲!</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石客囡,我的奶娘,她的名字叫饒招女。</span></p> <p style="text-align: center;">曾孫女陪奶娘做游戲</p><p><br></p> <p style="text-align: center;">九十大壽女兒送的鮮花</p> <p style="text-align: center;">九十大壽開開心心</p> <p style="text-align: center;">與曾孫女一起吹蠟燭</p> <p style="text-align: center;">孫媳婦給奶娘切蛋糕</p> <p style="text-align: center;">九十大壽大合影</p> <p><br></p><p><b style="font-size: 20px;">后記:</b></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這是一篇姍姍來遲的文章。</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記得在中學讀書時,讀到詩人艾青寫的《大堰河——我的保姆》一文,我是飽含熱淚讀完這首詩的。</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當時年齡小,對作者寫作時的歷史背景不甚了解,只是作者對大葉荷這個保姆的深情謳歌,深深感染了我,讀到大葉荷,腦海中便會閃現(xiàn)出我的奶娘。</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新舊社會兩重天,不同的社會不同的命運。同樣是中國最基層勤勞善良的勞動婦女,大葉荷一生坎坷悲苦,奶娘則幸福美滿。</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讀《大堰河——我的保姆》,奶娘忙忙碌碌的身影時時浮現(xiàn)在眼前,當時就有創(chuàng)作的沖動,雖然熱血澎湃,但鑒于閱歷的敷淺,生活感受的欠缺,遲遲難以成文。</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這一拖就是幾十年。</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今年的疫情,使得正月傳統(tǒng)拜年活動按下了暫停鍵,親戚間正月都沒正常走動、相聚。</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國慶前夕,何飛哥打來電話,說正月大家沒有聚會過,現(xiàn)在疫情已過,準備在十月二號家人相聚,問我是否有時間,我欣然應允。</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何飛哥沒有提及給奶娘過生日,我想奶娘已九十歲,正好趁此機會與兄弟姐妹商量一下怎樣過生日。</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一到奶娘家,便看到院子己搭起辦酒席的架勢,廳堂已掛上了大紅壽字。</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低調(diào)、節(jié)簡,永遠是奶娘一家人的辦事風格,九十大壽也不例外,把親人聚到一起,歡歡喜喜吃頓飯,節(jié)簡卻不失熱鬧。</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吃完壽宴,大家又相約去了麻濟源村原址,小時候居住了二十來戶的小村莊,全部已搬遷,如今成了一片板栗林,如果不是對這里的環(huán)境熟悉,己完全辯認不出當年的模樣。</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晚上回到家,往事歷歷在目,輾轉(zhuǎn)難眠,于是起床奮筆疾書。</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東方露出魚肚白,終于成稿。</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找出一些老照片,編輯了美篇《石客囡我的奶娘》一文。</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本以為,在這浮躁的年代,沒人會看這種充滿濃郁鄉(xiāng)土氣息的文章,而且寫時思緒澎湃,洋洋灑灑,剎不住車,修改時雖刪掉了一些,但還是留下了五千多字。</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石客囡我的奶娘》一文在朋友圈發(fā)布后,一時間,好評如潮,認識的,不認識的,紛紛留言、點贊,公眾號《武義鄉(xiāng)愁》策劃人呂觀德老師,在朋友圈中看到這篇文章,立即約稿,在《武義鄉(xiāng)愁》推出,始料未及。</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借此平臺,對呂老師、親朋好友、同學、戰(zhàn)友、網(wǎng)友們的欣賞點贊表示最誠摯的感謝!</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吳建春</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2020年10月30日</span></p> <p>背景音樂:萬愛千恩</p> <p><a href="http://m.zit.org.cn/365x4zmy?share_from=self" target="_blank">牽手紅地毯</a></p> <p><a href="http://m.zit.org.cn/2tpobmkk?share_from=self" target="_blank">花田櫻花不負春色</a></p> <p><a href="http://m.zit.org.cn/2oup1die?share_from=self" target="_blank">每一個瞬間都讓人淚流滿面</a></p>